上元佳节的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一天,赵恒月去看望东方秀,东方秀犹豫许久,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月儿,你可知,外间都在传言,说你……还……想着九殿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赵恒月愣了一下,换做别的人问她,她怕是早就发火了。“干娘!怎么连您也……”赵恒月嗔怪一声。
东方秀见此,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但她又很不理解,“既然不是,那你为何老躲着瑨王?干娘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听了好些个风言风语。月儿啊,你可别再装傻啦!”
“哎呀,干娘……”赵恒月红着脸开始撒娇。
“有些话,干娘我原本不当说。可是王府里几位侧妃都相继有了子嗣,唯有你这个正王妃还形单影只。哎!一个女人家,既没有夫君宠爱又没有一儿半女,你说你以后拿什么立足?我真是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难受!”东方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干娘!干娘!我这不是还好好儿的,您怎么就哭上了?”赵恒月一见东方秀流泪,再不敢敷衍了事,她赶忙凑上前给东方秀拭泪。
“瑨王是不是对你不好?听说他宠那个兰妃,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不!不是的!”赵恒月赶忙否认。
“去年你刘叔还说,瑨王拜托他想法子让你和他单独出去几天,要跟你道歉和好。可为什么回来了,你反倒是比以前更加冷淡?上回你们去帝都赏灯也是,好好儿的一起去了,回来却各回来各的。你叫干娘我说你什么好?”
“干娘!”赵恒月叹一口气,坐在边上,垂头丧气再不吭声了。
“当年瑨王到牢里看你的时候,你说下辈子就想嫁个这样的男人。如今,你得偿所愿,却据他于千里之外,这究竟是为什么?难不成,现在你恢复了身份,就瞧不上人家了吗?”
“不!我怎么会瞧不上他?应该是他瞧不上我才对!”
“当日他就说要对你负责,如今,你都恢复了身份,他……他怎会瞧不上你?”东方秀震惊不已。
“干娘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是我……自知配不上他!”赵恒月说这句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自卑。
“?”东方秀看着她,不明所以。沉默良久,赵恒月终于开口对她说了心里话,“干娘!萧齐衍清风朗月之姿,又是萧国赫赫名将,就算没有皇子的头衔,他照样会是人中龙凤。而我呢?没有这公主的头衔,我是什么?不过是个会养马、驯马的普通女子。更何况,我当时受的是重刑,身上一块好的皮肉都没有了,别说侍寝了,任谁看一眼都会落荒而逃!”
“你个傻丫头!”东方秀闻言真是心疼到骨子里去了,“那你打算躲他一辈子吗?你是瑨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岂会是那种肤浅之人!”
赵恒月又长叹一口气,“我对他从不敢奢望什么!能在他府里安稳终老,我就已经知足了。当管家也好,当个弃妃也罢,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他天天在你跟前,你怎会无动于衷?月儿,你就当给瑨王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东方秀苦口婆心。
“好!等我凭本事与他平起平坐之时,我就大着胆子跟他说,我喜欢他!从第一次在龙首军营见着时,就喜欢了!”
从东方秀那儿出来,赵恒月秘密到了城郊一处私宅。如今她跟着刘权,生意越做越大,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赵恒月看完账册,同往日一样到花园里修剪花枝。随侍在侧的并不是丫鬟、侍女,而是清一色带面具的人。不一会儿,一个魁梧高大的汉子出现在院中,他的身躯像一座山,胡须虬髯,虽然面目慈善,但凡是行走江湖听见他的名号,没有几人不惧怕的。他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活阎王”,他手下有无数能人义士。
“前辈来了!”活阎王是刘权的朋友,赵恒月自然早就结识了。
“嗯!那两个兔崽子还没来?”活阎王看了一眼赵恒月,语气不满地问了一句。
“应该是快了!”
“禀王妃,三管家、五管家在门外候着了!”赵恒月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戴面具的侍卫上来禀告。
“瞧见没?说曹操,曹操可就到了!”赵恒月对活阎王笑一声,随即对侍卫说:“叫他们进来吧!”
赵恒月等的不是别人,正是瑨王府五大管家里的老三蒋无觐、老五刘襄,他们都有林家的背景,还在江湖中有势力,算是黑白两道都吃的开的人物。
蒋无觐、刘襄大摇大摆进来,原本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刚踏进后院就见活阎王站在赵恒月跟前,正笑眯眯望着他们,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两位管家在外辛苦啊!去,搬两张椅子过来!”赵恒月吩咐边上的侍卫,蒋无觐、刘襄忙不迭给赵恒月行了一礼。
“这位是本妃的座上宾,两位管家多在江湖上行走,想必是认识的吧?”
“认识!认识!”蒋无觐、刘襄边说边向活阎王行礼,态度比对赵恒月更恭敬。
就在彼此寒暄的功夫,侍卫端上来两把椅子。赵恒月叫蒋无觐、刘襄坐,他俩都争相把椅子让给活阎王。
“瑨王妃叫你们坐,你们就坐吧!”活阎王笑一声,继续饶有兴致看赵恒月修剪花枝。见这情形蒋无觐、刘襄哪敢真的坐,但赵恒月、活阎王都已经发了话,他们又不得不坐。这时园中侍卫又来报,说去年在樊城珠宝店做假账的掌柜的和伙计都已经抓到了,等候赵恒月发落。
“照规矩该如何便如何!”赵恒月修剪花枝的手没停,只随口说了一句。
片刻侍卫又回来,“那掌柜非要见您!”
“见我?”赵恒月有些愠怒,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把他们带进来吧!今天有客,本妃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很快,侍卫们拖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进来了。赵恒月冲着当先那个掌柜打扮的人,开门见山说道:“冀肥,你有话就捡紧要的说,本妃没时间跟你废话!”
“小人有错,小人罪该万死!王妃您有一颗菩萨心肠,就念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儿上,开开恩饶了小人这次吧!我此生一定为您效犬马之劳,若再有二心,不得好死!”那冀肥也算得上堂堂七尺男儿,此时跪地求饶的样子很让人瞧不起。
“这就是紧要的话?”赵恒月真想发火,但她强忍着火气,转而问蒋无觐和刘襄,“三管家、五管家,这样的话你们怎么看?”
“哼!”三管家蒋无觐一声冷笑,“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是!当个掌柜的手脚都不干净,还怎么管手下人?按照行规,拖下去剁手得了!”刘襄也讪笑一声。
“听见了没?拖下去!”赵恒月一抬手,便有侍卫一拥而上。冀肥当时就吓尿了,他死死抱住就近一棵树,哭天抢地说道:“王妃、王妃!我冀肥大半辈子没干过这种事,都是那三个执事出的馊主意,是他们骗了我。是我猪油蒙了心!我真是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双手都没了,我全家老小就都得饿死!主人!主人!您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
赵恒月瞅一眼冀肥那怕死的模样,心中虽然厌恶但终究于心不忍,她又挥手叫侍卫先把冀肥松开,“你刚刚说都是执事在作怪,那他们是怎么骗你的?”
冀肥像得了救命稻草,连爬带滚到了赵恒月跟前,把当时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那几个被冀肥点到名字的执事当即就傻了眼。然而他们不敢明着得罪冀肥,只能眼睁睁任由他添油加醋的胡说。
赵恒月听了一阵,转头问了活阎王一句不相干的话,“前辈,您站在那儿看得更清楚,哪些还需要修剪呢?”
活阎王打眼看了看,对着一些枝桠指了指,赵恒月走过去,娴熟将那些枝叶剪了个干净。赵恒月修剪完毕,慢条斯理把手套取下来,她走到那几个执事跟前,声音很平静地问:“刚刚冀肥说的可是真的?”
几个执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扫了一眼恶狠狠的冀肥,点头称是。赵恒月其实知道冀肥说了谎,但她就想看看冀肥能无耻到什么程度,“规矩不能破!既然你手下人骗了你,那就由你来处置吧!”赵恒月说着,就把刚刚剪花枝的剪刀丢在了冀肥跟前,冀肥二话不说捡起剪刀,目光不善地盯着那几个执事看。
“我冀肥也是个念旧的人,你们跟了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这次你们陷我于不义,但我绝不会连累你们的家人!”冀肥说完拿着剪刀就冲过去捉住了一个执事的手。
“掌柜的!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您不要良心啊!”那个被冀肥捉住的执事挣扎道。
“哼!要不是你小子,老子能这样?”冀肥凶神恶煞,野蛮拽过那执事的手就要剪。
“慢着!”在边上看热闹的蒋无觐笑道,“手指这么粗,一剪子下去未必能断?我看你还是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剪!”
“哈哈!这个建议不错!”刘襄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