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赵恒月从宫中回来,难掩心中的喜悦,第一时间冲进苏玉房里,想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然而推门看见的却是一个面容枯槁、行如鬼魅的白衣女子。
“素女?你……你怎么在这儿?”赵恒月意外又警觉道。
“是主人叫我来的!”素女很是平静。
“他人呢?”
“王妃这会儿去追,若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城外见上一面!”
赵恒月二话不说,出门夺了断念的马鞭,翻身上了马。
“王妃!王妃……”断念被赵恒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她赶紧带着黑虎紧追上去。赵恒月像要疯了,她的腿明明再受不得马上颠簸,却忍着剧痛一路狂奔,硬生生在城郊把苏玉的马车截住了。苏玉刚撩开车窗帘查看,就见赵恒月马蹬没踩稳,猛然从马上摔下来。断念、黑虎赶紧飞身而下,一拥而上前去搀扶。苏玉一下也慌了,掀帘跳下马车,两步就到近前,二话不说就把全身是灰的赵恒月抱进了车厢里。
“看来我真的是个废人了,谁我也留不住!”赵恒月眼神再没有了凌厉色,取而代之的是自卑和凄凉。
苏玉没说话,娴熟检查她的手肘、胳膊、脚踝,看看她有没有摔伤。
“不能骑马就别逞能!下个马都能摔成这样!”苏玉检查完毕,一边帮她拍灰,一边责备道。
“我还活着,你要去哪儿呢?本妃不准你走!”赵恒月用一贯霸道且不容违逆的口吻道。
“临安有事,我要回去看看!”苏玉不能跟赵恒月说太多,只说了这样一句。
四目相对,看着看着,苏玉心口猛一阵剧痛,他难受地捂住心口,一把揽过赵恒月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我还要回来的!你先别难过,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
“你们东家对我哪里不满意?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做,他才肯让你留下?”
“傻瓜!入戏太深了吗?!”苏玉面上虽是嘲讽一笑,但心里却清晰一疼,他转移话题道:“你送的十座城池,赵政想必已经查收了吧!他信你,你也没叫他失望!”
“我只是个起作用的带话人!”赵恒月别过脸去,五味杂陈在心头,缓了缓才又说:“萧齐珍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在吴家的重要性都远非我能比拟,你们东家考量的没错!”
苏玉抬眼看她,赵恒月的眸子平淡如水,甚至还带着清晰的冷淡意。但被动的感应,明明白白告诉苏玉,赵恒月心有不甘。
“你是远嫁到萧国的,与萧齐珍没有可比性!”苏玉客观说了一句。
“我比不得的,是她出生之日起就拥有的东西,仅此而已!你口口声声说爱上我了,那么,我只问一句,你幕后的东家究竟是谁?!”
“多问无益!我不值得你这样!”苏玉发自内心地说。
“爱别离、求不得……人生苦事,我已尽尝!你当我是因为儿女情长么?呵!笑话!吃了你一颗祖传药,我也同你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罢了!”赵恒月唇边冷笑,眸中却莹然带泪了。
苏玉不说话,看着她别过头去,就要掀帘下车。“赵恒月!”苏玉终于镇定不下去,伸手拉住了她。“你的作用只是制衡萧齐衍,打压林家。日后回了瑨阳,好生巩固你儿子的地位,让旁人无从撼动即可!”
赵恒月冰冷的眸子动了一动,“如此说来,当时你来到我身边只是情形所迫。在你们东家这盘大棋里,我这颗棋子实质份量并不大,对吗?”
“是!你最大的作用就是把我从宫里带到瑨阳,让我得以从帝都那滩烂泥里脱身出来。”
“对比林家、吴家,我更恨你们东家!他把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间,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是吧!”赵恒月抑制不住心中愤怒吼道,“你只是他手下一颗得力棋子,就为他做了这么多骇人听闻之事,那么可以想见,在他的授意之下,曾有多少人为他的大计弄得家破人亡、永陷泥沼不可自拔。我家中的局势、萧齐珍现在那副样子,包括你们苏宅上下,追根溯源怕全得归结于他吧!你尽还会追随这样的人,你瞎了狗眼!”
“大仁不仁!”苏玉镇定说出四个字,他温文尔雅的气息一扫而尽,野心家的本来面目尽露无遗。
“哼!”赵恒月冷笑了一声,“若说你们是为了匡扶正义、民生大道,鬼都不信!等你们东家得偿所愿,你们这些狗腿子的下场可想而知!苏玉,你好自为之!”
赵恒月失魂落魄回了公主府,进门就撞见素女站在廊檐下。不及素女行礼毕,赵恒月张口就道:“来人,把她关进苏玉先前呆过的小黑屋!谁问都只有一句,她到赵国水土不服,尚不及替本妃诊病,自己就先病倒了!”
“你!”素女瞪圆了眼睛,然而不等她反抗,眼前一黑,就被赵恒月的随行护卫拖了下去。
“等世子回来,叫他到我书房来!”赵恒月面无表情地说。
一个时辰之后,萧云从外面回来了,一听他娘亲找他,当下便到了书房。
“娘亲,您找我?!”
“嗯!”赵恒月放了手中文书,看向萧云,“娘亲有事想问问你!”
“娘亲请说!”
“你已经是舞象之年,在赵国,可有中意的姑娘?”
萧云原本还自信,无论母亲问何种问题,自己都能从容应对。却没想到,话音刚落,就顿觉手足无措起来。
“娘亲!孩儿年纪尚小,不曾动过这样念头!”
“真的?”
“真的!”萧云诚恳道。
“那好!娘亲建议你不妨动一动!”赵恒月说。
“不!”萧云赶紧跪下,他以为自己娘亲是在有意试探他了,赶紧语气坚决道:“大哥尚且是有了军功才考虑婚事,儿子岂能立足未稳就想这些?!”
“你能这么说,娘亲很欣慰!你先起来吧!”赵恒月语带嘉奖。
萧云站起身来,赵恒月细细瞧着自己的儿子,赵政对她说,初见萧云时,就觉他生的龙凤之姿、有济世安民之相,因此才叫他与众皇子同住同学,并非是爱屋及乌的缘故。
“在我们这样的人家,结婚就像结盟,就像做生意。你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适不适合,有没有结合的价值!你想以后做到你爹那个位置上,首先得明白这个道理,并从心里接受这个事实!”赵恒月客观说了一句。
“儿子……知道!”
“娘亲刚回赵国的时候,德妃许灵蝉念及与我往日的交情,说要把她的女儿许配给你。我当时只想着不让故人之女远嫁异国受苦,就回绝了。现在,你大哥娶了郑家大小姐,说实话,娘亲有点后悔了!”赵恒月如实道。
“娘亲,您大可不必做此想!那些徒有公主虚名的女子有何用?还不如像大哥那样与实权氏族结成姻亲!”萧云直言道。
“德妃位列四妃,又跟娘亲情同姐妹,她的女儿怎么会徒有虚名?”赵恒月略感不悦。
“除了赵王,德妃可还有仰仗根基?十四公主现在受宠,是因为她的母妃深得圣心。孩儿在赵国为质这些年,虽不与众公主来往,但每年除夕家宴,赵王均叫我列席。孩儿虽不及娘亲、爹爹见微知着,但自以为基本的判断还是不差的。”
“哦?你说你没动过念头,但娘亲怎么觉着你心里早就有底了呢?”赵恒月饶有兴致看着儿子。
“娘亲!孩儿真没有!孩儿只是想说,德妃的两个女儿都不是合适人选!”原本还气宇轩昂的萧云,此时脸颊滚烫,他是真觉得尴尬。
“呵!男子汉大丈夫,你既没有起心动念,害什么羞呢?”赵恒月笑一声,随即她道:“你刚刚说的不无道理,那依你看,赵国哪个公主合适嫁到我们瑨阳呢?”
“娘亲!为什么非得是赵国公主?赵国跟咱们萧国相隔万里……”
“嗯?”赵恒月望向儿子,打断他道:“因为在萧国你娶谁都不能压林家一头,你可别忘了,萧瀚的皇姨是太后,他表哥是王上。要想他们不能轻动你,你的妻子必须在邦交上极具份量。”
沉默了好久,萧云才说:“符合娘亲说的,确有一人。”
“谁?”赵恒月追问道。
“十六公主,赵成君!她的母妃吕贤妃跟我们瑨阳望族的吕氏是同一支的。她的舅舅、叔伯都在赵国朝中官居要职,更有一点,她的两位哥哥有辅政之才,且很早就有自知之明,不参与储位之争!”
“十六公主年方几何?王上还没给她赐婚吧?”赵恒月紧张道。
“娘亲,她比孩儿大好几岁了,都过了及笄之年,我才不要娶一个姐姐回家!”萧云嘟囔道。
“人家那身份,别国嫡皇子都由着人家挑,若她真肯嫁给你,怕是你萧家祖坟冒青烟!”赵恒月一戳萧云的脑门儿,没好气地说。
当天下午,赵恒月就托人打听十六公主有没有意中人、定没定过亲。高荃很快传了确凿的消息给她,说十六公主眼光颇高,列国虽有不少皇子求亲,但她都拒绝了。闻言,赵恒月叹一口气,本还想去说亲,看样子怕是要自取其辱,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