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慢慢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垂照大地,天空中的云团也被渲染成烫金色,云蒸霞蔚,蔚为壮观。云中子看庚辰呆坐在白灵坟前,眉目间的悲伤宛如冰封的春水,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好事,故意问道:“庚辰兄弟,方便的话,能动问尊上名讳吗?”
庚辰哪里懂得尊上、名讳是什么意思,好一阵才明白过来,摇头道:“我父母都是山野村人,我出生不久就死了。”
“那能动问尊师名号吗?”云中子对庚辰高超的控火技巧颇为好奇,又问道。
庚辰瞬间警醒过来,他已经在相柳这里吃过一次大亏,虽感激于云中子的救命之恩,却也不会再犯。于是歉意一礼道:“我自小在山野长大,没有师父。”
云中子大喜,没有老师控火技巧能达这种地步,天赋自不必说。开解一番最后道:“庚辰兄弟,相柳虽受重伤,谁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回来,到时候我未必还能是他的对手,咱们最好不要久留。”
“那灵儿的尸身……”
“相柳虽然凶恶残忍,却没听说有虐尸的癖好,应该没问题。”
庚辰也知道人都死了,再想这些也没多大意义,只能黯然地点了点头。想到白灵生前喜欢的一些花草,起身就想采摘一些和她道别。只是没走几步就愣住了,原来周围高低起伏的山上突然多出许多幽深的洞窟,窟中还有淡淡的腥臭味。不用问,肯定是相柳飞出的那些绿色毒液腐蚀的。
云中子看着漫山遍野的洞窟直摇头,想了想对庚辰道:“相柳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腐蚀出许多石窟洞穴,你以后若想寻他,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谢师兄指点。”
庚辰从那些没被腐化的地方摘取几株白色的小花,又到溪边采一些绿色的菖蒲,束成一捧放在墓碑前。以前他独自生活惯了,并没觉得什么,此时看着朝阳下白灵墓碑的影子孤零零被拉得老长,清清冷冷甚是孤单,心中不禁又是一酸,轻声道:“灵儿,我还有事要办,不能在这陪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经常来看你。”
坟、碑冰冷,寂然无声,一阵清风抚过山岗,吹动山间那些新形成的石窟,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天地都在为白灵的消逝而哀伤。
庚辰又呆立一阵,最后长啸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火麟兽立即跟了下去,山魈却站在白灵墓前半天都没动身。庚辰快到山下才发觉它没有跟来,扭头看着佝偻着腰依然站在原地山魈,想了想高声道:“银背,谢谢你陪我们走这么远,现在你自由了。”
山魈默然无声,看了庚辰一眼,又对着火麟兽捶了两下胸口,扭动身形缓缓向山上走去。
云中子对庚辰颇有好感,现在师门又在人间大力网罗少年才俊,庚辰正是绝佳的网罗对象,如何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沉声道:“庚辰兄弟,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咱们可以一起走?”
“我要去青丘国一趟,给灵儿父母报……”
庚辰本想说给白灵父母报丧,说了一半才猛然想起来白灵不是人类,她所谓的青丘王族恐怕也是托词,心中又是一片茫然。
青丘国是狐族之乡,这个时代人类和妖族互为亲友又很常见,因此云中子也没多想,立即道:“我要去天虞山一趟,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庚辰闻言心中又是一警,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人比以前已经沉稳了许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天虞山,听说上仙赤松子就在那里,师兄和他有旧?”
“不瞒庚辰兄弟,赤松子师兄和我师出同门,我本来就是准备去他那儿的,经过这边的时候正好看到那片耀目的火光,这才转道过来。”云中子不疑有他,笑道。
“喔,那咱们还真是一路。”
庚辰也不清楚赤松子说的是真是假,不过青丘国、天虞山本就是同路,若不同意反而会让他起疑。于是点了点头,二人一兽一起向东赶去。
路上云中子又问起庚辰和相柳交战的因由,听说庚辰是为了替山下的村人抱打不平,不由得高声大赞,暗暗决定一定要把这个充满正义感的少年引入同门。
庚辰心中此时却懊悔不已,若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带白灵上山。
想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灵儿跟相柳说她是受九尾天狐白霏指派保护我的,可我和他们狐族非亲非故,九尾天狐为何要保护我呢,难道白霏和老师有什么关系?
数个问题萦绕在庚辰心头,根本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想到白灵已死,白霏也不知道在哪儿,这些问题暂时恐怕也无从解答了。
云中子见庚辰神情悲苦,知道肯定又想起了白灵,于是又故意岔开话题说起修炼上的事。他实力强大,对火属性道法又有独特的心得,庚辰也不愿一直沉浸在悲伤往事中,很快就被他那丰富的知识和非凡的气度吸引,渐渐相信他并非别有用心了。
这日两人又说起天虞山,庚辰问道:“师兄,我听说赤松子上仙和人皇有旧,是真的吗?”
“没错,他们关系密切,不光是君臣,还亦师亦友。”
云中子说完见庚辰露出疑惑的神情,笑着解释道:“赤松子当年修炼时受人皇颇多指点,后来人皇统掌天下时他又是重臣雨师,所以我说他们是君臣师友关系。”
庚辰这才明白老师为何要自己把东西转交给赤松子,算起来赤松子也是自己的师兄了。想起刚才云中子的话疑惑地道:“既然如此,那师兄你怎么又说和赤松子上仙师出同门?”
云中子没想到庚辰这么快就找到自己话里的破绽,赞赏地一笑道:“赤松子师兄并没有明确拜谁为师,不过他和广成子师兄经常去麒麟崖听家师讲道,所以我们排师兄弟时把他俩也排上了。”
庚辰听到那个传说中曾向年轻的黄帝轩辕传授道法,有黄帝之师美名的广成子,竟然也向云中子的老师问道,心中顿时来了兴趣。云中子看到庚辰的反应心中一喜,真诚地道:“家师极少在人间走动,因此知晓他老人家的也很少。不过若是庚辰兄弟有意,我可以替你引见。”
“多谢师兄,以后有机会一定拜访他老人家!”
庚辰再笨也听出了云中子的言外之意。经过数日的接触和刚才的话,他已经相信云中子并没有其他心思,想到相柳那恐怖的实力,心说我虽不能真拜那位神仙为师,像广成子、赤松子那样求真问道还是可以的。
想着不自觉地对云中子亲近了几分。
涂山再往南是荆山、龙山、马头、赤尾等一系列山脉,只是最东边的马头山和天虞山也不相接,到达那里必要经过一段满是洪水的平原地带。不一日两人来到赤尾山脚,看着面前无际的洪水,云中子叹息道:“前些年诸妖并起,十日齐出,这些年洪水又开始泛滥。唉,真是生民多艰,世人多难啊!”
白灵死后庚辰曾发誓要消去怕水的弱点,不过看到波浪壮阔的水流心里还是本能地发怵。想到之前听过的那些关于治水的传闻,不禁问道:“听说天帝派大神鲧下来治水,不知为何没治理好?”
“做一件事如果开始的方法就是错的,那么无论他花费多少力气,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甚至还有可能做的越多,错的越远。”云中子道。
“师兄的意思,鲧神的治水方法不对?”
云中子点了点头:“没错,他用水来土掩围堵之法,九年下来非但水患没治理好,洪灾反倒越来越严重,我看再这么下去他的下场离后羿也不远了。”
庚辰听到后羿就是一愣,难道那个在人间有极高威望又是他偶像的大神出事了?这时也顾不上关心治水的事了,急忙问道:“后羿大神,他怎么了?”
“后羿?嘿嘿!那位弓矢无双的大神,恐怕此生都别想再见到阳光了。”云中子冷笑道。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后羿除诸妖、射九日,拯救世人于危难之间,庚辰实在不愿意听到他出什么事。
“很简单,因为后羿射的十日乃是帝俊十子所化,所以帝俊把他囚禁起来了。”云中子冷笑道。
“不…不会吧?”
庚辰只听说过十日并出,然后被后羿射落九个的故事,又哪里知道这些隐秘,惊得是目瞪口呆。云中子冷笑道:“这种事我骗你何益,天帝不光把后羿囚禁起来,还把他的妻子嫦娥占去,改名为常羲,现在他们之间都已经有了数个孩子了。”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后羿一直是庚辰心中的偶像,他又如何能接受偶像被囚、妻子被占的悲惨结局,因此听到这个结局是勃然大怒。心说这哪里是传说中公正廉明的神灵,根本就是最无耻的强盗!
“庚辰兄弟,其实这洪水,说起来和后羿也有关系。”云中子这时又道。
“什么关系,你别告诉我大洪水是后羿射出来的?”庚辰还在为之前听到的事生着闷气,恨恨道。
“兄弟智慧,这洪水还真是后羿射出来的。”
云中子把洪水的由来原原本本地都讲了一遍,庚辰这才知道当初九日被后羿神箭射杀,纷纷崩碎散落人间,许些土地被金乌余热炙烤,变成了寸草不生的干旱沙漠;有一个落在西部的山上,整座山就成了烈火炎炎的火焰山;另外两个落到昆仑山、不周山上,两座神山虽然无事,却因此溶化了山上无尽的积雪,这世间浩浩汤汤的洪水正是由此而来。
庚辰听完很快就明白鲧为何治不好水了:俗话说正本清源,治水最好是先把水源解决,然后在从其他地方着手。可现在的洪水是天帝之子殒命后融化的,天帝是诸神之首,鲧自然也不敢动昆仑、不周山上的水源。源头不去,这个水要治理起来就难了。
云中子果然道:“天帝九子被杀,一直愤恨难平,诸神谁也不愿这时触霉头,鲧也不例外。他用水来土掩的办法治理水患本也不错,当初地皇就是这么治理共工捅的娄子的。可地皇是炼石补天后才治的水,鲧却不能消除水源,源头不去,堵得越高危害越大,因此最后搞得水患反而越来越严重。”
庚辰因为白灵之事,这时反倒有些理解帝俊了。不过他毕竟是个人类,看着同类为洪水所苦心情自然也好不了,想了想道:“昊天上帝之前不还有三皇五帝吗,他们难道都不管?”
“三皇五帝要么早已不问世事,要么不方便过问,所以这事一拖就是多年。”
云中子说着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师门倒是早就想为世人出一份力,可惜我们本就被诸神疑忌,出面非但办不成事,还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只能静观其变慢慢想办法。只是鲧一死,人间恐怕又要被洪水肆虐一段时间了!”
说完取出水火花篮,施展道法把它变得小船一般大小,对庚辰道:“庚辰兄弟,那些事不是咱们该操心的。这里洪水很大,涉水多有不便,咱们还是乘花篮走吧。”
“那有劳师兄了。”
庚辰虽然发誓要改掉厌水的弱点,却也知道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于是也不客气,和火麟兽一起跳到花篮里。云中子施动道法,很快花篮如一叶扁舟,随水向下游飞速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