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乐把郝响打他骂他的话说了一遍。妈妈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说：“乐乐，人家说的是真的。你爸当年人长得帅气，为了挣钱养家出去打工时，被老板的女人勾搭上了。后来有一天，他们的事被老板撞见了，老板摸一把刀要砍死你爸，你爸情急之下，夺刀杀死了人家。这是丢人的事，妈以前不想让你知道，现在既然你知道了，心里也不要太自卑，杀人偿命，你爸也还了债了。”
“妈，怪不得人家都看不起我，都欺负我---”汪乐因为委屈，声音都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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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别难过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不在这上了。”妈妈说。
汪乐一听，心里先是一惊，跟着一喜，不在这上了，就不用再受侯兴和蔡涛几个的欺负了，但很快他就有点不相信他妈的话了，“妈，那我---到哪儿上？”他怀疑地看着老妈。
“妈在城里刚租了房子，离八中不远，你跟妈住一块，转到市八中上吧。”
“八中？---妈，我考不上啊！”汪乐还没去就泄了气，在这立鼎镇中学初二（一）班，他的成绩虽说比侯兴蔡涛几个强得多，但是几门加起来也就考二三百分。说出去都丢人啊！
“不用考了，妈托了人，给你说好了。”
汪乐一听，简直对老妈肃然起敬了。他早就听别人说过，八中虽说不是罗水市最好的中学，但是在二三十所中学里还是能排到前几位的。但是很快他又犹豫了，“妈，我不想去了。在这不是上得好好的吗？”
“为啥？还好好的，你看你被人揍的，妈都难过死了。”他妈说着，眼圈又红了。“乐乐，妈妈想通了，再苦也得让你接受好的教育，不能还让你在这儿混了！八中是公办的正规的学校，人家初一初二都不上早晚自习，只有到了初三才开始上。老师教学水平高，上课都是用电脑。”
汪乐一听八中不是早晚自习，心里真是高兴，但是很快他就又犹豫了，“妈，你---你有钱吗？”汪乐知道家里的情况，自从爸爸被枪毙以后，妈妈一个人在家种地养猪挣不了几个钱。没有办法，才撂下他让爷爷奶奶照顾，自己去了城里打工。
“乐乐，妈给你攒了钱，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汪乐对妈妈的话半信半疑，但是他实在想离开立鼎中学，到城里跟妈妈住一块了。
“那我去教室拾掇我的书去了。”汪乐有些感激地看了妈妈一眼，就往教室去了。
教室里正在上英语课，汪乐喊了一声“报告”，进去就开始把自己课桌里放的书本往一个盛衣服的塑料袋里塞。
“汪乐，你丫做啥？”隔张课桌正在玩手机的侯兴手遮住脸问。
“我走了，到城里上去了。”汪乐冲侯兴笑笑说，心里觉得爽死了。
“你丫上城里？够屌啊！真的假的？”
汪乐也不说真的假的，把装好的塑料袋一拎，冲侯兴说：“走了。”径直出了教室。连跟英语赵老师打个招呼都忘了。
汪乐走出教室没有二十步，听见身后传过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刚一回头，脖子就被人掐住了。
“汪乐，你丫嘴不严实，害我和蔡涛蹲了半天的马步，裤裆都快炸了，你还没让老子出这口气呢，就想走，我扇死你！”
汪乐听见是侯兴的声音，忍着脖子上的疼弓腰扭脸一看，蔡涛也出来了，站在旁边。
“兴哥，你讲不讲理，不是你让我去玉米地送纸的吗？我不去玉米地也不会出这事啊！”因为要走了，汪乐才有胆量跟侯兴讲起理来。
“嘿，你还敢顶嘴了啊！不是我叫你去，你能看见都娟和郝宁宁的大白屁股嘛？！”侯兴掐着汪乐脖子的手使了劲，汪乐疼得刚一缩脖子，侯兴甩过来的巴掌正打在他的半个脸上。
啪的一声之后，汪乐感觉脸像火烧一样痛。
“侯兴，我---我妈就在办公室呢！”汪乐希望侯兴听了能放过自己。
“你妈在办公室？你爷爷在办公室都不行！你丫非得挨不行！”侯兴叫嚣着，甩手又是一巴掌。
“你干嘛！你太欺负人了！”汪乐声嘶力竭叫起来，捂着脸咬着牙瞪着侯兴。
“瞪啥瞪！想咬我吗？你丫这瘦猴一样的身板，这辈子都他妈没指望了！”侯兴掐着汪乐脖子的手并没有松开。
“干嘛干嘛？！侯兴你干哈？！”英语赵老师拿着书出了教室正向这边走过来。
侯兴这才松了汪乐，和蔡涛一起跑了，出溜一下跑钻进了男厕所。
“汪乐，侯兴为什么又打你？”赵老师摸着汪乐的头问。
汪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跟赵老师说出真相，又一想，说也没用，就使劲擦了擦眼睛，擤掉了冒泡的鼻涕，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跑了。
进办公室之前，汪乐不想让妈妈担心，又揉了揉发热的脸，这才装作没事一样进了办公室。
“乐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妈妈盯着他问。
“没事，这来回一跑，有点喘呢---”
“好，收拾好了咱就走吧。”妈妈说。
“崔老师，谢谢你对汪乐的教育，我们走了。”妈妈拉着汪乐的胳膊走出了办公室，朝崔老师摆摆手。
走出立鼎中学的大门，妈妈拉着汪乐径直走向一辆白色的轿车。轿车边站着一人，男的，个子不是很高，四五十岁的年纪，肥脸大肚子，头上一圈稀毛梳得锃亮，光秃的头顶像切开的半个皮球，闪耀在头顶。
看汪乐和妈妈走近了，那男的掐着腰，眼光在汪乐的身上扫了扫，问汪乐的妈妈，“这就是你儿子汪乐？”
“哦，是的。”
“这么瘦，这么矮，多大了啊？”
“哦，今年十五了。”
“十五了？太弱了，不像个男人。得加强营养长骨头啊！”男人说着，一只手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哧啦一下拉开，从厚厚一叠百元面钞中抽出几张，数也不数就擩到了汪乐的眼前。
“给，拿去！买点好东西补补！男孩怎么可以这么瘦！”
还没有人一下子给汪乐这么多钱。汪乐眼瞅着几张吱啦响的百元票子，心跳都加快了，却不敢去接。
“乐乐，这是你姚叔叔，妈妈的朋友。给你你就拿着吧！”妈妈指着给钱的男人对汪乐说。
汪乐看看妈妈的脸色，又看看这大肚子男人，实在抵不住那几张花票子的诱惑，也就半推半就地接过了钱。
“走吧，上车！霍校长正在等着咱呢！咱赶紧过去缴费进班！”大肚子姚叔叔说着，先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上车吧乐乐！”妈妈拽了汪乐的胳膊，俩人坐到了驾驶座后排的座位上。
大肚子叔叔开车上路了。四十分钟以后，车进了罗水市区。又在宽敞洁净的街道上左拐右转了十多分钟，终于停下了。
汪乐跟在妈妈的后面下了车。仰脸一看，“罗水市第八中学”的红字牌子就在眼前。再一看，一栋栋挺拔矗立的教学楼，从那一圈装了半截栅栏的围墙里窜出来，直插蓝天。
“走吧，咱进去！”大肚子姚叔叔招呼汪乐和妈妈。
汪乐跟着妈妈往前走了几步，妈妈看见他手里还攥着大肚子姚叔叔给的几百块钱，就停下来说：“乐乐，叔叔给的钱，你留二百在身上，剩下的我先给你拿着。去上学别带那么多钱！”
汪乐想想也是，就把已经被他攥出汗来的钱拿过来，抽出两张叠好塞在了裤兜里，其余的递给了妈妈。
仨人进了八中，很快到了一栋大楼下。汪乐看见那不远处的大操场，外面被铁丝网封着，红色塑胶跑道像是铺着的地毯。操场的旁边还有一个带假山鱼池的小花园，里面的花草都鲜亮得耀眼。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
大肚子叔叔又打了一个电话，就带着汪乐和妈妈上了这栋楼的二楼。在走廊里走了一会儿，“校长室”的提示牌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肚子姚叔叔屈指在门上叩了几下，然后推开了虚掩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