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尸首已被移入灵堂。腥味满布的院子里,善后的人却没歇。打扫、巡视、祭奠,仿佛都搀着几分哀伤。
神色凝重的亲们,显然不好过。其中,最为提心吊胆的,莫过于簇拥在客房的那群人。
御医刚为许惜风就诊完,帝君张元虹已迫不及待问东问西:“什么情况?”
“回陛下,惜风殿下身中的,乃离岛八仙秘制的毒毒!”老者不敢隐瞒,即面有难色道。
众人听罢同一愣:“毒毒?”
“所谓毒毒,乃毒中之毒。百毒之华,刚烈无比。若不是及时服用了百香正气丸,恐殿下此刻已无力回天。”老者喃喃叹着,听得张元虹脸一直抽。
他大老远领御医过来,相助盟友的同时当然也想借机显摆一下。没想到这狗奴才,一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众人失望的眼神,似都在嘲笑他这当国君的无能。
人家好歹也帮赶走了曾家和,那可是大忙。他却连一点小恩小馈都给不了,这太丢脸了,张元虹想想都气。
嚼了嚼舌,他终究没忍住,瞪目就骂:“信不信朕把你调去洗马池?”
“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鉴!”大半夜跑这来挨骂,委屈不是一两点,念前人毕竟是皇帝,老头只得中规中矩对答。
当着众人的面,张元虹也不好发作,稳了心神,便指手画脚道:“这么着吧,你就给大伙说说,该怎么弄!若耽搁了时辰,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言罢,张元虹已背手而立,连身子也背过去了。似极扔下烂摊子,就撒手不管的赖皮。瞟了他一眼,众人不禁暗自摇头。这皇帝,虽没啥建树,幸来火心热肠,已属难得。
众人正长短叹,为保乌纱的老头已道出解铃之法:“放眼希地,毒毒唯臣师,神医梁辰可解。如能在七天之内,把他老人家请到这来,殿下还是有希望的!”
花玉香听罢眼前一亮,即抢话道:“神医住哪?”
“城南一千八百里外的桃园!”老头斩钉截铁道。
眼珠子转了转,祝有成就觉不对劲:“日行六百里的宝马,来回也需六天!寻访并把神医请出桃园,岂不只余一天?”
“如有血汗宝马,时间或许会充裕一点……”老头无奈道。
听着这话,祝有成就有些不淡定:“可是,我们这只有一匹血汗宝马,这怎么弄?”
“朕这还有一匹!”想到终于能做点贡献,张元虹可算舒了口气。
欣慰一笑,顾笑言即晓有深意道:“京大哥、花姑娘,那麻烦你们了!”
“唉?笑言,你不去吗?”花玉香问。
顾笑言皎洁笑道:“血汗宝马只有两匹!”
主子家的二号人物,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众人听罢,一连身为许惜风首徒的祝有成,也没有出言反对,何况他人。
京文阳也想借机讨好这位极不一般的书童,遂与花玉香道:“师妹,那我们赶紧去收拾。”
“嗯!”应了话,师兄妹俩即快步离去。
跨出门槛时,花玉香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傻子,你给老娘撑住了!我一定会把神医带回来的……”
悄然抹了泪,花玉香长发一甩,已消失在廊道的拐角。
待大瞎和丫头离去,张元虹和祝有成心知当下才是正戏,亦先后将无关的人陆续劝退。
下人都走完,顾笑言终于又开了金口:“楚姑娘,今天究竟生了什么事?”
“财少,还是让有成来说吧!”祝有成恭敬道。
这冷不丁的一席话,主要是为了在患难中稳住张系的信心。张元虹和楚甜甜听着果然一愣,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凉气。
在座这位白面怪人,哪是什么书童?作为希通银号的二哥,他的光辉事迹可不是一两天能说完!那可是希地能只手翻云的人物啊!
待绕木圆简桌坐下,张、楚俩人看着顾笑言的脸色,皆正襟危坐倾听起来。
见话已凑效,深吸一口气,祝有成即悔恨道:“今日,师傅赴宴后,收到祝家鸡寮着火的消息,有成和三贵便领着人去了。没想到,竟是个调虎离山的陷阱!”
“鸡寮现在什么情况?”顾笑言问。
话语间,祝有成已是满眼红丝:“大门和窗户都被堵死了,待火扑灭时,鸡寮当值的二十余人全部蒙难。仵作化验说,他们的尸体被烧焦前,曾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戏谑。钢钉扎着手脚的,被蓄意放血的,不同程度骨折的,手段非常残忍!”
眼珠子一转,顾笑言冷冷便笑:“这做派,想必是离岛八仙的离仙所为。南宫喜没遇着本少,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待顾笑言说完话,楚甜甜稳了心神,便接话道:“来祝家捣乱的那伙人,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斯文俊美,醉眼流光,使的是醉拳;女子妖媚冷艳,容姿俱佳,使的是鬼爪!解牛和伍虎被带走了,他们在梁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楚姑娘果非凡人,你真不怕我们把你卖了?”顾笑言接手一看,就笑。
“呵呵!”冷冷一笑,楚甜甜即坚毅道:“甜甜生来命贱,不敢妄图安逸,只求苍天公道,能将杀父母的仇人送入黄泉!”
听罢,感同身受的顾笑言咯咯笑了:“本少会让你如愿的!”
见客人如此愤慨,祝有成也觉怪异,转了手,喃喃把纸条上的内容一念,就愣:“带我们要的人到川北?”
“川北乃军事重镇,城军足有十五万,城主还是曾家和的义子!若他们挥军南下,月城危极!”张元虹听着就不太淡定,忙问:“财少,七星军情况怎样了?”
没想到这家伙辛勤一晚上,竟是为了拐弯抹角问这个,大伙暗暗鄙视着,险险没把中指竖起。
顾笑言却不见外,神色一正,即病娇道:“成周的曾系将领都死了,只惜副将们要稳住军心,还需要点时间。如今的七星军,好比拔了牙的老虎,无大患,却无大用。”
其实,顾笑言想说七星军和朱雀军都一个鸟样。念身为盟友,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张元虹好生感慨,也为自己的无能找了托辞。
看着这守城有余、霸气不足的张元虹,祝有成也感无奈,唯指望顾笑言能代许惜风指点一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往香帐的方向看了一眼,顾笑言意味深长道:“川北是财爷回朝的必经之路。那就是铁板一块,想必财爷也有办法把水搅浑!但财爷能否撑过这一关,就得指望京大哥和花姑娘了!”
“在财爷康复前,我们得设法把月城的局面稳住!”顿了顿,顾笑言又道:“曾家和蹿逃,曾系军心必乱!陛下驾轻就熟之举,本少就不多管闲事了!”
“哈哈,财少尽管放心,若家门都看不好,朕这皇帝真白当了!”念分下的活不算太难,张元虹当即拍着心窝打了保票。
笑罢,顾笑言转言便道:“有成,鸡寮就交给你!长强棍都扔了,回头让通银给你们配一批马刀和强弓!刀锋和箭头,使用前必须抹上剧毒!”
“财少,师傅向来心慈,若他责难起来,该怎么办?我们的人手也不够,酒庄呢?”听着一愣,祝有成顾虑重重道。
顾笑言听着却笑了:“挨训这点小事,本少自会担着。酒庄,通银亦会调人来守。祝家,留我一人足以。谁要来闹事,本少定让他把小命搭在这!”
顾笑言这么一说,祝有成安心多了。他身侧的张元虹和楚甜甜听着却是暗惊。有闻财少办事雷厉风行、杀戮果断;今日一见,果不一般。
非但临危不乱,他甚至不把人命当回事,比那毒中之毒还要毒!幸来是盟友啊!张元虹悄然舒了口气,楚甜甜的脸上却添了丝红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