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力行领着众人登高远眺的时候,城卫和叛军杀得正兴。中城大街小巷黑压压十余万颗脑袋都是兵,和那小蚂蚁似的。
更让众人担心的,却是头上遮天避日的乌云。四下阴沉沉的,简直就像人间炼狱。
城池四周,则黑雷频频。仿佛被施了禁咒,与世隔绝的川北一时之间已经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煞是孤立无援。
最惹眼的,是阵前马背上见人就砍的曾家和,以及川北叛将朱粱。一身素衣的鬼童,却宛如杀神般悬在空中,为恶人保驾护航。
看着当下的情况,众人不禁眉头一触,花玉香也不免叨三念四:“桃姑娘的情况怎么样?”
“烧还没退,由许公子和孟先生在共同照料。”对于眼前的困境,京文阳也有些无奈。
大伙仍不知所措,身后却传来了一把怪里怪气的声音:“还愣着干嘛?”
“那个大瞎,像朱粱这样的杂碎,你快把他办了!那个小白脸,娘娘腔交给你!丫头,咱们去对付孩子!”迎着二逼侠的嚷嚷,大伙对了眼色,觉得还行,于是纷纷点头。
少时,屋檐上两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朱粱来不及呐喊,额上已经添了一道血痕;曾家和更夸张,断头的时候顾笑言还给它加了一脚,最终落得死无全尸。
主将突然阵亡,叛军霎时间乱成一团。见机,已无后顾之忧的金斗满踏着高头大马,领着城卫一窝蜂便向前冲。顾、京俩人相持一笑,抬头看的时候,当空已经打得昏天黑地。
“竟是妖道?”顾笑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只可惜他不会飞,当下也爱莫能助。
眼下,吸取了百名婴魂的鬼童怨气冲天,功力飞涨。许惜风虽是妖力加身,也感到吃力,几下拳脚,已经是伤痕累累。
云颠之上,天凤简直心急如焚。可惜她是已故之身,纵使下凡也无能为力:“怎么办?”
“别担心,还有我!”弥勒喃喃说着话,手刀一掠,腕上随即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唉?你要干嘛?”天凤见着当即一愣,急得眼泪直掉,弥勒却面带微笑,从容手一洒,霎时之间圣光大盛,他口中所持,竟是天凤生前最擅长的净化咒:“一切众类,仰天地之力,闻诵此咒悉当合掌恭敬顶礼。汝等承十万八千法门,各来护卫,行住坐卧不相离舍,再严伏一切朋党眷属。汝等谛听,各归期所,向无上道,直至缘觉……嗡嘛呢呗咪……吽!”
吆喝声下,连雷穿云,乌光中金芒乍现。满城一震,霎时地动山摇。魔障之中,竟透出几丝曙光来。
“竟有神助?这不公平!”心头一震,鬼童抬起头的时候,结界已被破坏近半:“为什么?为什么?”
撕心裂肺的嘶吼中,许惜风见机以妖气强灌丹田,一时竟迫出了十五分功力。天心诀急急运转一周天,静脉大通,灵台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丫头,准备!”朝屋顶吼了一声,许惜风回神就喝:“今天,就让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尝尝武圣绝学天心诀的第二境——金刚心!”
“这一万拳的名字,就叫爱你一万年!”许惜风咬牙一个长蹬腿,金影在空中旋了三圈,待到鬼童近身处,随即冲天猛击。
数不清的拳影化成光,从说不出的角度瞬间穿飞而出。光束越来越密,渐渐化成一道三丈白芒,直入云霄。
鬼童虽然处于劣势,却也无畏无惧,即集结怨气强守。一时之间,鬼童那道乌金屏障虽有几分消减,仍不伤根本。
“糟糕,这样下去,那二逼元气耗尽的时候,我们就挂了!”面对当下的情况,花玉香真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该你上阵了,听说你晓得御剑术?”迎着身后一声问,花玉香猛一回头,顾笑言已经缓步走来:“我将功力暂时加持在你身上,你看天音观有什么绝学能帮上忙?”
“哦……”花玉香愣愣点点头,背上一热,只感身如火烧,手脚却仿佛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让我想想……我想……我想……”
“有了!祖师爷胡道元的穿云剑!”小丫头眼前一亮,朝着鬼童的方向马步回剑,一声暴喝,剑光穿云直上。
顾笑言见着心头更喜,又在丫头背上添了一把力。花玉香当下可谓难受至极,但为了城里人的安危,抓狂又喊了一声:“绝杀——十道穿云!”
暴喝声中,又九道剑光急急追去,渐缠绕成一道犹如天龙的白芒。轰隆一声,鬼童的下腹竟穿了一个三寸的孔。心气一乱,鬼童身上怨气随即有些发散。
“你怎么还没死?”见机眼前一亮,许惜风踏风一跃,冲着鬼童一通乱骂,双拳朝那皎洁脸蛋随即胡抽起来:“这招叫送你回你姥姥家!去你奶奶的!”
待到那白芒散开的时候,一团糊肉直坠屋顶。膨隆惊响,碎瓦翻飞。许惜风朝众人笑了笑,嘴角稍抬了抬,眼前一黑,也从天下掉了下来,还不知道砸哪儿去了。
“花姑娘,你们看见许公子没?”冲着孟长青的吆喝,花玉香心中咯噔直跳:“你说什么?他不是在屋里的吗?”
“公子说不放心,非要出来看看……这地兵荒马乱的,长青还以为他和你们在一起呢……这怎么办呐?”孟长青急得直跺脚,旁人听着,也是目瞪口呆。
入夜,川北的战乱已渐平息。四下颓垣败瓦,火苗惶惶。焦炭上,花玉香满脸烟灰,张目四喝:“唉,傻子!你在哪?快回答我!”
“在这呐……”瓦堆里忽然竖起个衣衫不整的黄毛猴子,衣服被烧得没剩几片布了。
“白痴啊你!”花玉香几步上去,抽了他一巴掌,眼泪却直往下淌:“没吃饭啊?没死也不会吭一声,害老娘找你半天了!”
“我爱你!”许惜风忽然搂住了她,花玉香听着一愣,眼珠子不会动了:“你说什么?”
“你没听见啊?那算了……”许惜风咯咯笑了笑,笑得花玉香脸蛋直发烫:“竟敢耍老娘?你别跑!”
“别别,屁屁不能踹……哎呀!”满地尸骸中,俩人踏着不知道谁的脑袋瓜,欢快奔跑着,像极了重见天日的井底之蛙。
川北,也因为他俩,添了几丝劫后相逢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