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儿嘴里说着对王敏儿的处境没有半点办法,但看着王二那心痛的样子,还有王婆子在房里默默流泪情景,再想起小枝莲那小猫儿般的样儿,心里难掩恻隐,忍不住还是伸了把手。【无弹窗.】
这回,她也没去造舆论什么的,而是直接登唐家门,只不过不同往日,她提着大包小包和王婆子一道进了唐家的松鹤堂。
松鹤堂,坐了唐老封君祖孙媳三代人,包括那唐三夫人和新媳妇容氏。
容氏听说那小贱人的族姐和祖母来了,特意过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那老婆子就不说了,一看就是穷酸货,木着个嘴脸端着身子,假正经。
而那族姐,穿了一身**成新的新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款色了,身段纤细,容色沉静,端着姿态上来,也不知图的啥,该不是装的吧?
啧,寒门小户出来的,再装,还能改变那穷酸出身不成?
容氏打量着王元儿的时候,她也打量着她。
王元儿是头一回见容氏,大家小姐,气质斐然,容颜出色,只是那两边颧骨略有些高,眼尾微挑,看着便是不太好相处的主。
看了一眼,王元儿便移开了眼,将视线落在唐老封君身上。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眼前的老封君的精神头比起去年见的时候要差上许多,便是鬓边的银发也多了几缕,双眉间的愁意更是化不开。
“有些时候没见老姐姐了,你身子骨可还康健?”唐老封君强笑着问候王婆子。
唐家这阵子日子难过,听说这祖孙俩来,她心里也不欢喜,可听到人家是大包小包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强打精神见了。
容氏正拿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盖子撇着茶沫,听老封君这一开口,便撩了撩眼皮,心里暗付,也不知老封君想的啥,和这起子乡巴佬见面交谈,也不嫌自降了身份。
“托老封君的福,一切都好,就是……”王婆子说了两句,咳了起来。
王元儿便替她顺了顺背,一边冲着唐老封君道:“老封君见罪,我阿奶这是气急了。”
唐老封君不知怎的,眼皮一跳。
听唐嬷嬷说,这王家大姑娘是个心水清的,嘴上功夫不差,说白了嘴巴就是不饶人,这骤然登门,也不知所谓何事?
她的眼睛瞥见放在婆孙俩脚边的大包小包,突然感觉有些不祥的预感,听说还抓了两只鸡放在外头。
王元儿将茶递到王婆子嘴边,道:“阿奶还是我说吧。”
王婆子点了点头。
王元儿便冲着唐老封君福了一礼,道:“这趟来拜访,也不是为别的事,就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妹子来的。”
果然,除了王氏的事,也没什么值当两人上门了。
唐老封君还没开口,王元儿便道:“我那妹子实在是不争气,也没福气,也活该她孤苦伶仃的到偏远的庄子养胎过活。早前我二叔出了事儿,她这一急,早产了,亏得老封君福气重,远远的在这保佑着子孙,她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到底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没落个一尸两命。说来,我得替我那妹子给老封君行个礼了。”
她这话音一落,便又朝着唐老封君屈膝行了一礼。
一番话下来,夹枪带棍的,唐老封君的思绪还在一尸两命这词中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受了她一礼。
“听说她早产难产,我便和我二婶去瞧了她一回,乖乖,小枝莲,哦,您还不知道吧,我们给小小姐起了个小名叫枝莲,盼着她沾着老封君的福气平平安安的生长呢。您不知道,可那眉眼,一看就跟唐三少爷一摸一样的呢。”王元儿说着抿嘴一笑,转眼的,便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道:“到底是没足月的孩子,底子到底是差了点,我那妹子难产,自己都要将养,却非要自己奶孩子,到底是她生母,只能自己疼着,听说自己喂养,孩子也健壮些,我们都盼着她们母女将养好。”
唐老封君听到和唐修平一摸一样,眼皮动了动,容氏则是已经黑了脸。
“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疼的,我二叔二婶也是一样,前几天便去瞧了一眼,一回来,两人就都齐齐病倒了,老封君您道怎的?”王元儿看着唐老封君,似笑非笑。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唐老封君不动声息的问。
“也不是别的,我二叔二婶去到庄子上,我那妹子自个儿洗衣裳呢,你说她才出月子多久,就要自己动手洗裳呢,再看她的人,整个人都落了形,面黄肌瘦的。这也就罢了,到底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是要慢慢将养着,倒是可怜了小枝莲,都满月了,还跟只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屎尿糊了一襁褓都没人晓得换,哭得快背过气了也没人理。您说,都是当父母的,谁瞧了不心疼?”王元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唐老封君听在耳里,额上的青筋就突突的跳起来。
这还没完,王元儿继续道:“我二叔二婶瞧着她们母女就心疼,心里是又急又气,这一回来就双双病倒了。我们就想着,唐家偌大的一个大户,还会照应不好一个产妇和婴孩?都说虎毒不食子呢,便是不理大的,小的肯定也得顾好不是?便想着怕是唐家出了啥事儿,一时没照应上。可就这么干看着也不成啊,便强撑着掏了家底吩咐我们买了些东西来,也请你们派个人送去庄子上,好歹让她们母女有口好吃的好喝的。”
她一口气说完,便又将地上的东西全提到桌面上打开,都是些普遍的药材,当归黑豆啥的,还有一些点心等,便是小儿衣裳也有两套。
看着那林林当当的东西,唐老封君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难看。
她活了大半辈子,谋算了大半辈子,若是还看不出来王元儿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那可就真白活了。
这分明是上门打脸的,还是光明正大,狠狠的打。
偌大的一个唐家,竟然照顾不好一个产妇和新生儿,让她们饿肚子,闹得娘家人提着东西上门来,说好听的就是舍不得,还不是打脸?
你不是没人没物吗,我送上来,你给送过去她们母女就是。
唐老封君的眼刀默默地从唐三夫人和容氏脸上扫过,手指攥了起来,唇抿成了一条线。
唐三夫人本以为这穷酸货是上门来打秋风的,却没想到是来打脸的,她早就领教过这大姑娘的嘴上功夫,可那时也没像这样明晃晃打脸的。
在唐老封君的瞪视下,唐三夫人故作惊讶道:“竟还有这等事?庄子远着,一时也顾及不上来,娘,您放心,回头我定仔细彻查,把那起子胆敢欺主的贱婢给远远的卖了。”
唐老封君唔了一声,看着王婆子她们道:“也是我们的疏忽,近来家里的事也是多,便想着让她们母女在庄子静养,不让这边琐碎的事打扰了,等大了些再接过来,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
王元儿掩嘴一笑,对王婆子道:“阿奶,您看吧,我就说唐家是个讲规矩的人,怎么会放任奴仆骑到主子头上来呢?传出去,还不说这唐家是奴仆们当的?”话一出,她又一拍自己的嘴道:“呀,瞧我,老封君您可别想多,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意思是什么意思?唐老封君脸色铁青,想要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我那妹子素来都说老封君是心慈的人,平时对蹲在唐家后门的乞丐都要多几分善心,更别说对自己的子女了,今儿一看,老封君果然就是长了观音的慈相,您的子孙可真有福气,将来小枝莲少不得给您老磕几个响头,到底是沾着老封君活下来的小姐儿呢。”王元儿福了一礼,笑道:“老封君,家里还有事我们就不耽扰您了,这些礼品虽然没值几个钱,好歹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派个人送去庄子上。”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怪不得唐嬷嬷说这王家大姑娘嘴上功夫厉害,这一番话下来,竟是打得她们几乎无力招架。
王元儿她们很快就告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走的时候一个线头都没拿走,就说要全添给****儿她们。
唐老封君听着松鹤堂外那咯咯咯的鸡叫声,嘴角抽了抽,一把将手边的茶碗给拂了下来。
“让人打脸打上门,你们可觉得脸上有光了?”她冷冷地看着底下的婆媳俩,胸口不断起伏,道:“不过一个庶女,你们都料理不好,将来如何当家?”若被这高门大户打脸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庄户人家,她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底气?
“老封君,这些不讲规矩的寒门小户,您犯不着和她们置气。”唐三夫人很是不以为然。
“置气?这脸打的啪啪响,你还说我置气,传出去,说我唐家连小门小户都不如就好听了?”唐老封君使劲拍着桌子。
唐三夫人撇了撇嘴,正欲说话,容氏忽然道:“老封君,我看庄子的人就是不尽心,不如将她们娘俩接了回来将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