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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河声岳色(1 / 1)

第十七章

白永和离开永和关,来到汾阳永盛恒钱庄。顺便打看一下生意,看能不能提调部分资金,坐镇水旱码头碛口跑长船,同时想带上永盛恒三掌柜李茂德一块出去考察商情。

白永和得知,近来钱庄生意不好,不只是拿不出做生意的钱,白掌柜还想让东家往里注钱呢。

白永和问:“冀老先生怎么看?”

白掌柜说:“冀老先生说,过去晋商票号一统天下,如今外国银行、大清银行与晋商三足鼎立,晋商又不思调头,钱庄和票号溃退只是时日问题。老先生见永盛恒回天乏力,就辞工不问了。”

白永和对钱庄的生意看淡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没有过分责备白掌柜。以他的想法,实在过不下去就息业,省得赔了本钱亏了股东。他所以这样想,是以他下一步的打算作基础。可是,拿不到钱,这生意如何去做?想来想去,又想到了王先生。

备了厚礼,离开汾阳,不一日来到临县。在去碛口之前,专程拜访王先生,一来是感谢王先生的慷慨相助,二来是想向王先生讨教,借先生人地两熟的优势扶助一把。他和李茂德讲好,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再提及借钱的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王家山,听说王先生在家,白永和大喜过望。把缰绳扔给李茂德,就急匆匆走了进去。

王先生盘腿坐在炕上,伏在一个黑油漆炕桌上看书。见白永和突然造访,欣喜中有几分疑虑:白永和该不会又遇到钱荒吧?王先生忙起身让座、上茶。寒暄间,彼此端详。王先生看白永和,眉宇疏朗,神采焕发,脸上似有春风得意之色。白永和看王先生,则不免暗暗吃惊,两年没见,先生剪了辫子,蓄了胡须,按年纪本应该是黑髯飘胸,可因操劳过度,不仅形容憔悴,而且连胡须也花白了。看到这里,白永和心底升起难以名状的苍凉。他想,莫非先生也遇到难过的坎了?询问之下,才得知先生流年不利,两年间妻故女亡,土匪打劫,生意折本,家业衰败了许多。悲愤交集,卧床年余,近来才见好转。白永和暗想,总以为自己命途多舛,想不到先生竟也遭遇如此烦恼。人啊,谁也免不了有个七灾八难,绊绊磕磕。

王先生问白永和近况,白永和把掌家业,娶新妻,谋拓展的事一一说了。王先生说:“怪不得白举人光色那么好,原来是双喜临门呀,可喜,可贺!”

“现在都民国了,那些称呼还是免了吧,直呼永和好了。”

“噢,在商言商,就叫白掌柜吧。”

“也好。其实,我有内人应是一喜,掌了家业可算不得喜事。自接了这个家业,日思夜想,不得息心,哪里如以前那样自在。”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只要拿出那年钱庄救火的胆略,还愁打理不好这个家?”

“那年,要不是您慷慨解囊,白家钱庄注定倒闭无疑。每提起这件事,爷爷、奶奶至今还念叨您的好处哪!”

“哎,小事一桩,提它做甚!”

“不瞒您说,我心里真的有了打算,特地前来请教先生。”

王先生颇有兴致地问:“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白永和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白家守着黄河,却不跑长船。我想在千里黄河上做文章,打造自己的船帮,把生意扩张出去,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水路来。可是,有人说我是不可为而为之,先生怎么看?”

王先生凝视着飘然而上的袅袅青烟,看得烟灭了,雾散了,才缓缓说道:“原以为白掌柜注定要走为官之路,没想到脱身宦海,洗心革面,倒成了一个地道的商人。看来舍即是得,得即是舍。舍去一分愚痴,就得到一分睿智。”

白永和听了,脸上有些发烧。自己不过是蹒跚学步,哪里敢说“舍”道“得”?便说道:“听先生这么一说,倒叫永和无地自容。其实,仕宦与经商同源异流,一茎两歧。在我们家,厚儒与重商一直纷争不息,这您是知道的。我之所以这样,是时改代迁、家事羁绊所致。这个‘舍’,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个‘得’,也是不经意而得之。”

“时势不仅能改变世道,也能造就人。原以为您耽迷业儒之道难以自拔,听您一席谈,不愧是练达之人,能这样想很难得。现在世事无常,变幻莫测,正如我们临县道情唱的‘宣统退位民国兴,袁世凯执掌了北京城。阎锡山住在太原省,天下仍是不太平’。什么是人生大道理,在动乱的情势下谋生存,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大道理。您能在儒言儒,在商言商,说明能顺应情势。古人说适者生,变则通,是很有道理的。您要在黄河水路上闯出一条路来,胆气可不小啊!不过,跑长船固然好,但风险大得很。依我看,您不如先到碛口住些日子,再到上游的螅镇、包头、银川实地考察一下,心里有了谱,就好下笔做文章了。我以为,要跑长船,不如坐拥碛口。”

白永和听了,觉得先生所言正合他意,就进一步请教道:“为甚要把根子扎在碛口,而不是别的地方呢?”

王先生捻了捻胡须道:“碛口黑龙庙有副楹联这样说道,‘物阜民熙小都会,河声岳色大文章’。就是说,碛口是水旱码头,繁华之地。上至包头,下达禹门,北路南路通达,东路西路兼顾。几个省上千家生意人在这里淘金,就没有您的一桶金?您不比他们缺胳膊短腿,您甚至比他们还多了在外闯荡的阅历和满腹的学问。当然您也有您的短处,这就是欠缺商海的历练和足够的资本。不过事在人为,只要以人之长,补己之短,我想,碛口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上次聆听先生教诲,体会肤浅。今日经先生悉心开导,茅塞顿开,我当铭记在心,身体力行。”白永和激动地说。

王先生一向不耐恭维奉迎之语,故苍白的脸上现出微微红晕。忙说:“过奖了,过奖了。其实,人生在世,衣食住行,祸福悲喜,都与这个世界休戚相关。情势逼得你不得不想,不得不做。”

白永和真开心,上次先生把脉论世,这次又纵论商机,高论来自洞明世事,胆略出于学识修养。先生不仅是他的益友,也是他的良师,人生能遇到这样一位知己足矣。

见东家如此开心,李茂德也面带喜色,对先生的高见,频频点头称是。在这种场合,以他的学识和资历,只能洗耳恭听,玩味消化。

半个月后,白永和与李茂德再次光临王府。

看上去,王先生气色好多了,苍白的双颊隐隐透出了红润,眼神也活泛起来,洪亮的嗓音从他薄薄的嘴唇间冲决而出。吐纳有力说明心肾相交,丹田之气充实起来,白永和为先生的康复暗自高兴。

白永和作揖打躬道:“深山隐高士,敝屣访道来。永和是三顾茅庐来了!”

王先生笑眯眯地问:“隐者庸人,来者高人。怎么样,白掌柜不虚此行吧?”

白永和喜滋滋地答:“我们沿黄河的商埠走了一程,知道了各处货物的进出和行情,确如您说,碛口地理位置优越,商号密布,货船云集,信息灵通,人气财气都旺,是个可以有所作为的地方。”

“白掌柜一定成竹在胸,蓄势待发了?”

“不能说胸有成竹,但小有打算。只是恐怕又要劳动先生。”

“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哪敢说吩咐,是有劳大驾——”

“什么大驾不大驾的,是不是又用得着银钱了?”

总听人说,有钱钱找钱,无钱人找钱。白永和是生意人,天天离不了钱过手。可是,现在最怕听“银钱”两字,因为他是在内外交困的情形下做无本的生意,又不能和先生说透,真所谓想卿卿时怕卿卿。他在和王先生说话时余光扫了一眼李茂德,李茂德正在用征求的目光看他,用意不言而喻,可是白永和决计不向王先生开口。“哪里,哪里,上次叨扰还未补谢,怎敢再来开口。况先生也遇到难处,本应助先生一二,眼下手头不便,话先放着,以后定要补报先生大恩大德。”

“啊?要我帮甚?”

“如果先生得便,可否同去碛口一趟,借先生的名气,做我的生意。”

“嗬,我一个江湖郎中,有那么大的面子?”

“先生,您的名声就是最好的招牌,说白了,就是我的靠山。但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前往,助为弟一臂之力?”

“我既不出钱,又不出力,且又能乐助其成,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说罢,爽朗地笑起来。

他的笑引发了白永和开心的笑,李茂德会意的笑,笑声透过窗棂飘了出去,久违了的欢乐,把深深庭院感染得回声阵阵。

柳含嫣接到白永和的信,诉说一路见闻和思念之情,对于即将实施的大手笔只字不提,只是说详情回去相告云云。

在柳含嫣看来,生意上的事来日方长,谁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只要男人在外平平安安比啥也强,只要男人走南闯北,不忘记窑里的她比啥也好。

柳含嫣小心收起白永和的信,此时,天上吼起今年第一声雷,瓢泼大雨应声而至。这场雨来得正在时候,美美下了半天,让旱极了的大地吸足了奶汁,发了蔫的草木抬起了头,消瘦了一个冬春的黄河,也变得汹涌激荡起来。柳含嫣透过窗户望去,天地青春盈盈,生机勃勃,如同她的生活,滋润而充实。她要尽情享受这种来之不易的生活,为了收获这种享受,她又不得不在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的家事中着意耕耘,耗费心血。

先是因她亲生的如意,和白永和收养的如玉之间的龃龉。如玉小小年纪,却爱以白家主人的身份自居,眼里似乎装不下新来的妈妈和弟弟,对于彩霞,更不当一回事。为了使孩子们尽快熟悉、亲近,柳含嫣不是把如玉叫在自家窑里玩,就是打发彩霞领上如意,去找如玉玩。有吃的先尽如玉,有玩的先让如玉,这样更助长了如玉的傲气,多吃多占,不让弟弟。有时彩霞说她两句,轻者恼,重者哭,引来白贾氏的多嘴。白贾氏呢,人老了,心小了,肚里搁不下针尖大的事。遇到这种事,总是说彩霞不懂事,老护着弟弟,欺着妹妹。说如意太倔,从小就有小主子的霸道,就想理不想理的,总也不给如意彩霞好脸。两个孩子觉得委屈。柳含嫣心知肚明,暗暗吃气,只能忍着,让着,用心呵护着,用情疏理着。她相信工夫到了,即使是石头蛋蛋,也总有焐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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