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文武双全(1 / 1)

越是靠近,拓跋珪就越觉得脚步发沉。

望着面前半阖的门,他忽然产生一种陌生感,忽然想要逃跑。

低头才退了一步又不禁好笑:这是自己的家里,那门里的人是自己的妻子,不过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芥蒂,怎会让自己就生了怯意出来?

自己在自己的家里,还在害怕什么?

抬起脚,他便要推门进去,却不想鱼鳞舞等他着急也走了过来开门,两下里撞个正着!

“……你回来啦?”鱼鳞舞略一迟疑便欢喜地问。

她的话成功地平静了拓跋珪的心,似乎俩人之前根本没有过分开,更没有过那莫名其妙的隔阂。

“嗯,我回来了。”点头笑着,拓跋珪自然地伸手拢过鱼鳞舞的肩膀,同时摸摸她的手:“怎么这么凉?没叫个手炉吗?”

“有的,只是我嫌已经天晚了再添炭有点浪费,就拿了个热水杯捂了捂,才被风一激就冷了。”鱼鳞舞眼睛弯了弯,里面漾着温暖的笑。

“几块炭罢了,就能浪费多少?”知道她这是习惯了俭省,拓跋珪也不好说她不对,只是难免有些心疼,便略嗔了句。

两人进了房间,红绡早就贴心地让厨下又重做了东西,这时上来问:“夫人怕侯爷在外面应酬只多吃酒,让厨下做了些汤水预备着宵夜,可要呈上来?”

鱼鳞舞本就没有吃东西,这时见了丈夫心里安稳了便觉得饿了,也正想着要叫人预备,见红绡这么说正碰在心坎上,因此抬着笑眼问拓跋珪可要用些。

拓跋珪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没来由地就高兴,忽想起红绡说她这几天没好好吃过饭又不觉心疼。

都怪自己一时的躲避,才害得她更加苦恼。况且他这两天忙着些事也确实没好好吃过饭,今晚原本是想着回到书房后再随便叫些东西填补肚子的,偏遇上红绡请他。

“我还真饿了。”拓跋珪摸了摸肚子笑。

“端上来吧。”见拓跋珪点头,鱼鳞舞更加开心。

说是夜宵,其实跟正餐差不多少了。

两碗米饭配着四碟精致小菜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腐鸡丝酸笋汤,乳白色的汤上面点缀着一点点碧绿的葱花,扑鼻就是一阵香,再看色泽更是诱人食欲。

莫说两人本就没吃饭,便是吃了看见这个也是忍不住的。

“好香。”鱼鳞舞赞一声,先给拓跋珪盛了碗汤,才又对红绡说:“你先下去歇着,这碗明天再收吧。”

红绡答应了退下。

一夜过去,夫妻俩已和好如初,那层模糊的隔阂已完全消失干净。

主子和睦,下面的人自然欢喜,各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鱼鳞舞告诉了昨天魏夫人雇佣的那丫头所说的话,拓跋珪听了大怒,即刻派了人去查,回禀说谣言纷纷,却一时找不到来处。

鱼鳞舞见他如此雷霆电怒的已经是很喜欢了,只要他没有那个意思,她也就不在乎什么谣言了,因此反而劝他算了,拓跋珪方气恨恨地丢开不管,但私底下倒底没停。

年终于过去,眼见春雪渐停,春风一天比一天暖。

“过个年把人累的不行。想想也没干些什么,怎么就觉得那么累呢?”

鱼鳞舞伸了个懒腰笑,然后又问丈夫:“这几天夫君也忙累了吧?”要不要找个地方散散呢?虽然现在还冷,不过自成亲到现在,夫妻俩还没有一起外出游玩过,想一想也蛮是期待的。

拓跋珪低唔一声不知在想着什么,没怎么注意,鱼鳞舞一时倒不好继续往下说了,坐在梳妆台前拿桃木梳子一下下地梳着乌黑的长发沉默。

“我有个事情下跟你商量。”拓跋珪说。

“什么事?”

鱼鳞舞没有矫情地说什么“你是我夫君就是我的天,所以不用跟我商量”这样的话。

“我想,过两天咱们去那边府里把父亲和杨氏接进府来。”微一迟疑,拓跋珪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然后就望着鱼鳞舞。

“什么?”鱼鳞舞吃一惊,瞬间便想反对,忽然转了下念头便问:“是接过来暂居还是长住?”

“嗯,大约会是长住。”

“原因呢?”鱼鳞舞按耐着烦躁的心绪继续问,她不信拓跋珪这么做没有原因。

“我想,那毕竟是我父亲。”拓跋珪慢慢地说,更像是解释。“至于杨氏,她嫁给了我父亲,不管从前怎样,倒底占了个继母的名。继母也是母,我们也不好单单撇下她只接父亲进来的。”

鱼鳞舞垂眉低眼,手里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对丈夫的话没有表态。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说实话,对于杨氏她谈不上好恶,可以说两人之间虽有口舌之争,但纯粹是因为她是拓跋珪的妻子,跟杨氏这个继母是没有真正仇恨的。

夫唱妇随,她一直都追随着丈夫的脚步,从来没有过犹豫。如今已经习惯了站在杨氏对立面,丈夫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说没有拒绝心理那是不可能的。

“我只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沉默了一下,鱼鳞舞轻轻地问。

让人死也要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杨家父子都身居高位,朝廷上下追随者不少。况且朝廷现在还少不得他们父子……”拓跋珪没有说透,鱼鳞舞却已经有些明白了。

皇帝可能要用兵,所以杨家父子现在得罪不起!

鱼鳞舞想骂人——堂堂君王被朝臣挟制,这皇上当的也真是窝囊!

更窝囊的是她还要因为这个屈服,跟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

做人,真的不容易啊!

杨氏很得意:拓跋珪终于低头了!

哼,战威侯又怎样?一品诰命的慧夫人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的向自己低头,主动请自己搬进侯府?

爹爹和兄长果然厉害!

杨氏没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她很自然地把拓跋珪夫妻俩说的那句“若是父亲怕没有亲近人照料,舍不得继母的话,那就一起过来吧”的随意话当成是邀请,还是盛情邀请!

“既然子韧他们这么说,那我们就领了这情吧。”杨氏当着老太君的面对丈夫说。

其实她很想说“既然他们那么有诚意的来请,咱们就给他个面子”,不过她倒底没敢——怕因此惹怒了那对小夫妻坏事,没瞧见那两人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吗?

还是别多事了,赶紧搬进去是正经。

静晖堂里,除了拓跋英和杨氏,其他人都面色沉重。

拓跋英却没理会这个,他正想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拓跋瑢。

“那瑢儿呢?我们都去了那边,没道理把他单独一人丢在这里孤零零的。”

拓跋珪还没说话,老太太一顿拐拄先发话了。

“你别不知足了啊!你过去是因为孩子孝敬,她过去是因为你和她是夫妻,瑢小子跟过去算怎么回事?那是子韧他们的家,是朝廷赐给的官宅,你以为谁都能随便进去住?

还有你那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孤零零单独一个人’?我们不是人吗?他怎么就孤零零了?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有谁要害他还是会虐待他?啊?”

老太太用力地戳了戳拐杖,发出“碰碰”的响声,让众人知道她对大儿子那话非常的不满非常的生气。

拓跋英低头:“娘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不过就是不放心,多句嘴而已。再说了,瑢儿一直在我们身边长大,这冷不丁的丢下他,这不是不放心嘛。为人父母的心,娘您又不是不了解。”

老太太冷笑。

“不放心?那么大一个人,又是住在自己家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不放心的!你这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也是值得嘉奖,只是一碗水为什么就端不平呢?”

“我怎么端不平了?人家可是战威侯,多大的威风,怎么能跟瑢儿比?他那么有本事,还有那么大个靠山,有的是人愿意放在心里惦记呢,哪里还用的着我去巴结!”拓跋英低声不甘心地嘀咕着。

“你住口!”他话才说完,就被老太太厉声打断!

老太太脸色铁青,瞪着儿子呼呼大喘了几声,忽然挥手叫众人:“你们且都下去,老大留下我有话说!”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告退出来,红枫更是随手关上了门,然后亲自带着两个小丫头坐在离门一箭之地守着。

这气势让众人心里都疑惑。

拓跋英那番话说的低,但大家还是听见了,只是众人大都以为那是拓跋英偏心小儿子,素来如此的行为,也就没往心里去。

望着守在门前的红枫,杨氏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拓跋珪带鱼鳞舞去了他小时候住的屋子。

“这是我小时候藏宝的地方。”走到一处水阁前,拓跋珪指着那株合欢树说。

“我娘喜欢这个,她喜欢把这花叫青裳花。她常在花开的时节在那水阁里对着画画。”指了指水阁上一扇正对着这合欢树的窗户,拓跋珪说。

“原来婆婆还会画画呢!”鱼鳞舞第一次听说,很是惊奇。

“那当然了,我娘当年可是很了不起的才女,还是从皇宫出来的,嫁给我爹那算是下嫁。”拓跋珪骄傲地说。

皇宫出来的?这个信息让鱼鳞舞大为纳罕。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不大敢提起她。”拓跋珪歉疚地望着她:“其实,我娘文武全才,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鱼鳞舞点头。

文武兼备,还是从皇宫里来的,这样的女子没本事还有谁有本事?

婆婆真了不起!可是这样了不起的婆婆下嫁到拓跋家,却没有得到幸福!

鱼鳞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婆婆的本事公爹他知道吗?”

“当然。”

“那为什么?”为什么知道自己娶的娘子这么了不起,他却不喜欢呢?

按照她的眼光来看,现在这个杨氏跟婆婆比,连脚底的泥都不如。

可是一个那般优秀的女子,却无论生前逝后都没有得到公爹的喜爱怀念,反而是那个装模作样的杨氏得到了万般宠爱!真是不公平!

拓跋珪长叹一声:“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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