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彪昂首挺胸,冷冷地应道:“公公眼力不差,正是白某人。”
“你父亲是白经庚白先生?”
白文彪有点奇怪地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杜公公冷笑一声,说:“本公公和他是老相识了。自他不声不响地离开北京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白文彪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状若美妇的太监,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
少顷,杜公公说:“你回去转告白先生一句话,覆巢之下,亦有完卵。”
白经庚静静地听完儿子的叙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白文彪带回来的消息,令他又惊又喜。惊得是蒙古汗国势力如此强盛,占据了和林宁夏等军事重地,可谓兵强马壮,不可一世,而李云茂又高居其军师之位,位高权重。喜的是李云茂没有忘记昔日之情,竟然说动蒙古大汗暂且不对胡杨台用兵,帮了自己和王玉杰一个大忙,又封自己为未来的蒙古帝国左丞相。
白文彪问道:“爹,你可认识一个杜公公?”
白经庚缓慢地说:“我在明廷兵部担任职方司郎中时,就认得他。没想到,崇祯登基后,他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还越来越得意,竟成了东厂提督。”
白文彪说:“这杜公公此次来胡杨台,定然有要紧事。”
白文贵问道:“是不是与王玉杰有关系?”
白文彪说:“肯定和王玉杰有极大的关系,不然,他一个北京城里的太监,位高权重,在这个时候能亲自来胡杨台?”
白经庚抽着水烟,细心听两个儿子谈论,脑海中迅速分析盘算着杜公公来胡杨台的真实目的。
杜公公能够主动在白文彪面前提及自己,这说明他不仅念及两人昔日的友情,而且还明确释放出一个信号,这就是大明朝廷时时刻刻关注着胡杨台,也紧紧关注着王玉杰。
白文贵又问道:“他说的那句覆巢之下亦有完卵是什么意思?”
杜公公的这句话确实极有深刻的内涵,但到底包含哪些信息,白经庚也不十分完全明朗。
不过有一点白经庚很清楚,这就是明确告诉自己,关键时刻,要学会随机应变见风使舵,就像他杜公公一般。只有这样,才能做到覆巢之下亦有完卵。
在崇祯万钧雷霆摧枯拉朽的重击之下,阉党全军覆灭,杀头的杀头,坐牢的坐牢,撤职的撤职,可在这疾风暴雨电闪雷鸣之下,身为魏忠贤之义子的杜公公却毫发未损,反而受到崇祯日益信任,不断加官升爵,直至担任了令整个大明王朝军民无不闻风色变的东厂提督。
父子三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大厅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此时,白文彪突然听见院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他赶紧挥手示意白经庚白文贵不要出声,自己又细听片刻,倏地窜至门口,脚尖点地,宛如凌空雨燕,飞出屋子。
院中,惨淡的月光下,一条黑影潜伏在窗下,正竖耳聆听室内说话。
白文彪纵身跃起,鹰击长空,力贯右脚,正正踢向黑影腹部。
孰料,黑影听见动静,已经有所防备,身形极速后仰,瞬间滑出一丈开外,躲开力脚,随即抽出宝剑,梧桐锁清秋,恶狠狠刺向对方前胸。
白文彪收回右脚,寒鸦惊秋,不退反进,欺身而上,闪开凌厉的剑锋,左手成虎爪,毒抓对方咽喉。
黑影没有料到对方胆子如此之大,身形如此之快,想收回宝剑已经来不及,只好左手疾速探出,夜叉出海,巡视八方,架住来掌,右腿前屈,腾云驾雾,恶狠狠顶向对方下部。
无奈之下,白文彪紧拧身躯,雄鹰冲天,展翅高翔,跃后数步,正要出招,就见屋顶又飞下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刀剑齐举,砍向对方。
此时,铁板脚杨树旺听见响声,已来到大院,见状,大喝一声,拳脚并发,单刀横舞,犹如猎豹,瞬间杀入阵中。
尽管白文彪杨树旺武功绝伦,但对方三人身手不凡,敏捷异常,一时难以取胜。
月光之下,五条身影犹如五个魑魅鬼影,时高时低,忽东忽西,聚合分散,刀剑共鸣,拳脚往来,杀声震天。
白经庚白文贵见双方久战不下,内心非常发急,担心自家人有失。白文贵急中生智,拿起门口的一个铜锣,使劲敲起来,同时,放开喉咙,高声叫嚷:“有贼,赶快抓贼啊!”
刹那间,清脆浑厚的锣声响彻夜空,经久不息。
锣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家,大家纷纷起身,手持各种家伙,高举火把,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黑影见势不妙,闪开攻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吆喝,三人前后跃上房顶,瞬间窜入茫茫月色之中,不见踪影。
望着沉沉夜空,白文贵不无担忧地说:“爹,你此去榆林,恐怕不会平顺。”
白文彪冷声说:“让我陪爹去,谁敢奈何?”
白经庚极为冷静地问道:“你们说说,方才这几个人,是什么人?”
白文彪恨恨地说:“极有可能是豹子胆吴廷玉。”
白文贵也气愤地说:“这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还在胡杨台晃悠,那天就该让文彪杀了他。”
少顷,白经庚冷冷地说:“我看,未必是吴廷玉,很有可能是东厂的人。”
白文贵白文彪闻言,都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父亲,一时不知所措。
“我和吴廷玉相交已有十年,深知他的为人处世。他虽然极为忠于张献忠,但绝不是一个行事卑鄙下流的人。”白经庚仰望惨月,沉声说,“只有东厂,才能够做出如此龌龊不堪的事来。”
白文贵惊疑地问道:“我们被东厂盯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文彪恶狠狠地骂道:“这帮狗杂种,一天到晚尽祸害人,半夜三更的也不放过,迟早我得杀了他们。”
“你别成天杀啊杀的,天下的人是杀不完的。他们能来白府,自然有他们的道理。”白经庚忽然笑了,说,“东厂今夜大驾光临白府,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白文贵紧声问道:“爹是何意?”
白经庚没有应声,转头对白文彪说:“宋德恩费尽心思,重金收买杀手,吴廷玉危在旦夕之间。文彪,我走了以后,你要时刻注意着,绝不能让宋德恩的阴谋得逞,也不能让吴廷玉有丝毫闪失。”
白文彪没有想到父亲会如此对待吴廷玉,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父亲,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白经庚神色俱厉地说:“吴廷玉不能死,否则,白府有灭门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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