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棋的世界里,棋薄而走在前端的有之,棋厚在后追赶的亦有之。天籁『.』⒉棋薄,先声夺人,尽得先机。棋厚,储蓄力量,拼劲十足。
薄取轻盈弃呆滞,须忍舍弃之痛。厚取扎实弃浮华,须耐拙钝之愚。薄者轻,厚者重。能轻而不浮,重而不沉,则知厚薄矣。
周皇后看似纤弱,又有身孕,落子沉稳,棋风厚重朴实,劲道内敛,如泰山大海,看似平静,实则后劲充沛,绵绵无尽,
崇祯出手极快,抢夺先机,气势逼人,占据许多地盘,围而不攻,形成大包围之态势。
一个时辰之后,周皇后已呈不支之状,崇祯笑着说:“皇后可要小心,朕是当仁不让了。”
“皇上的棋艺又长进不少。”
崇祯面对棋盘上简洁而又完美的几何图形,产生了一种浑然一体,主宰江山沉浮的感觉,如仰视浩瀚苍天,如俯瞰寥廓大地,胸中油然升起一股雄豪之气。
方登基之时,年仅十六岁的朱由检就胸怀一股重振大明舍我其谁的豪气壮志,可是,弹指间,十六年一挥而去,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千疮百孔,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周皇后催促道:“皇上,该你了。”
崇祯又迅出手,接连几招杀着,赢了第一局,脸上露出了小孩子般的天真笑容。
周皇后看着毕露童趣之相的崇祯,心想,皇上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
两人说说笑笑,相互点评棋风,氛围极其和谐,方欲再战一局,就见王承恩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崇祯知道又有事情了,便站起身,略含一丝歉意地说:“今天朕不能陪皇后玩个尽兴,改日再来陪皇后。”说完,大步走出坤宁宫。
在去文华殿的路上,王承恩说出了事由。
因谎报军情冒领军功而被撤职,关押于北京正阳门外一座破庙里的原大明王朝辅周延儒自杀身亡,年仅五十一岁。
现任辅陈演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向崇祯详细陈述了事情的经过。
崇祯在文华殿急促地来回走动,眉头紧锁,一言不,回想往事。
十四年前,就在这文华殿,崇祯召见了周延儒,两人交谈了很长时间。对周延儒的才识,崇祯大为赏识。
同年十二月,金兵入侵中原,威胁京都安全。关键时刻,崇祯特拜延儒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军机要务。
这年,周延儒才36岁。次年九月,崇祯正式拜周延儒为大明辅,这是周延儒第一次为相。
崇祯六年,周延儒被温体仁等人大力排挤,又因其姻亲陈于泰高中状元,遭到群臣尤其言官猛烈弹劾,崇祯亦对其心生疑虑。
无奈之下,周延儒托病还乡,崇祯照准其奏,又赐金银彩缎,派人护送回乡。周延儒前脚刚走,温体仁后脚就当上了大明辅。
崇祯十四年二月,国内李自成张献忠率流民越闹越烈,大有蔓延席卷之势,关外清军日益壮大强盛,日夜虎视关内,国内局势进一步动荡不安,内忧外患日益加剧。
崇祯相机罢黜温体仁张至薛国观等人,降诏起用周延儒复为辅,加封太子太师,进衔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这是周延儒第二次为相。
崇祯十五年十一月,肃亲王豪格豫亲王多铎率清兵从墙子岭青山口入关,周延儒指挥明军,严加防守京师。
城外明军一触即溃,清兵如人无人之境,长驱直人,越京畿,入山东,进江苏,一直打到沭阳,沿途抢掠。直到次年三月,才饱掠满载而归。
崇祯恐慌万分,束手无策,群臣低眉垂,无人敢出头。在此情形之下,辅周延儒不得不自请督师。
崇祯大喜过望,下诏褒奖,降手敕,把他比作召虎裴度之流的救世之才,赐章服白金及上等好马四匹,又拿出大批金帛让周延儒赏赐将士军人。
不料,周延儒率明军至通州,便不敢前往。当他侦知清兵急于回归,意不再战,便整日与幕僚饮酒作乐,天天奏捷,任由清军返回关外。
蒙在鼓里的崇祯见捷报频传,一扫愁闷,喜上眉梢,屡赐玺书褒扬。至四月间,清兵完全退出关内,周延儒也凯旋而归。
崇祯召集朝堂,论功行赏,加封周延儒为太师、荫子中书舍人,赐银币蟒服。数日后,事实真相被东厂指挥使骆养性上疏揭,其他官员也相继弹劾。
崇祯大怒,下诏撤去其一切赏赐,令东厂曹化淳逮捕审讯。不料,审讯结果还没有出来,周延儒却解下自己的腰带,上吊自杀了。
崇祯忽地停下脚步,眼放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辅陈演,厉声问道:“真死了?”
方才兴奋得意的陈演,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栗不已,唯恐祸及自身,战战兢兢地说:“真的是上吊自杀死的。东厂杜公公亲眼所见,是他告诉老臣的。”
说着话,陈演拿出一方丝绸,轻声说道:“启奏皇上,这是周延儒临死时写的一诗。”
崇祯见那方丝绸上有一用鲜血写成的诗。
恩深惭报浅,主圣作臣忠。
国法冰霜劲,皇仁覆载洪。
默念数遍,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顿时,文华殿内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旋即,崇祯疑惑地看了一眼陈演,对王承恩说:“传杜勋来见朕。”
未及,东厂杜勋气喘吁吁地跑进文华殿,崇祯劈头喝问道:“你亲眼看见周延儒上吊自杀?”
杜勋吓得噗通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老奴今早准备再次提审周延儒,刚进寺庙大门,就听手下报告说方才周延儒上吊了,等老奴进了房间,现他已经没气了,就赶紧告诉了陈大人。”
崇祯铁青着脸,双眼充血,如一只刚刚关进铁笼的野狼,暴怒烦躁,在文华殿内走来走去。
趁崇祯失去理智之机,陈演和杜勋飞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垂低头不语。
王承恩尽管站在文华殿门口,但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殿内三个人的一举一动。陈演杜勋那稍纵即逝的小动作,被他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