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懋德冷冷一笑,说:“眼看着大明江山风雨飘摇,可这些皇亲国戚一个个舍不得一两银子,长此以往,江山何保?”
张璘然气愤地说:“只要一提起捐银,河西王也好,交城王也罢,一个比一个穷,恨不得脱下裤子,光屁股走路,才显得很穷。天籁『『.』⒉”
少顷,蔡懋德恨恨地说:“既然两位王爷都不愿意捐献一两银子,那就让他们装穷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张璘然自然清楚“到时候”三个字的含义,微微一笑,暗道,莫非这巡抚也有了投靠李自成的意思?他可是很受崇祯爷宠爱赏识的,一再给他加官进爵,唉,乱世年间的人,说变就变,翻脸比狗还快。
蔡懋德说:“下午就去一趟船窝渡口,看看河防。李自成要从这里渡河,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若有闪失,朝廷可是要拿你我的人头问罪的。”
船窝渡口,自古以来就是陕西山西两省之间的渡河要道,如今,这里驻扎着游击将军贺人虎的五千多兵马,沿着狭长的河谷,一字长蛇阵排开,贺人虎的中军大帐就设立在离渡口不远的一座高山上。
冬日的黄河,水流平缓,冰块涌动,两岸布满了厚厚的冰雪,树木萧瑟,寒风凛冽,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在河面上相互追逐嬉戏,给荒凉寂寥的古渡口增添了一丝活力。
蔡懋德迎着冰冷凌厉的寒风,站在黄河边,紧紧注视着对岸,脸上掠过一丝忧虑,心中暗想,这黄河能够挡得住李自成的千军万马吗?
张璘然等衙门官员,紧随其后,不时注意观察巡抚的面部表情变化,见蔡懋德没有说一句话,就铁青着脸,走下渡口,向游击贺人虎的中军大帐走去。
张璘然方欲派人去叫贺人虎,却被蔡懋德挥手制止,冷声说:“不用去叫他,我去中军大帐看一看。”
蔡懋德边走边看,现贺人虎的军帐设立,竟然暗合八卦,帐篷与帐篷之间,挖掘出一条深沟,上面铺设了一条木板,仅容单人通过,不由得暗道,这贺人虎还懂兵法,不错。
一行人走到离中军大帐数十米之处,就闻见一股随风飘来的酒气,未几,又听见大帐内传出划拳猜令的叫喝声。
蔡懋德不仅皱皱眉头,一言不地走进中军大帐,只见大帐之内围坐着七八个将领,一个个敞开衣领,喝三吆五,杯盘狼藉,不亦乐乎。
大帐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大胖子,满脸横肉,目露精光,凶神恶煞似的,蔡懋德暗道,这个就是游击贺人虎,便静静地站在大帐门口,冷冷得紧紧地盯着贺人虎。
这贺人虎乃原陕西总兵贺人龙的同胞弟弟,随其兄长期和李自成张献忠作战。后来,陕西督师孙传庭奉崇祯密旨,在西安以雷霆手段擒拿斩杀贺人龙,将其部属分散编入各部队。
贺人虎担心日后受到牵连,于己不利,在一次和李自成作战时,趁机从陕西逃至山西,隐藏于其同乡张璘然处,而此刻,张璘然急需能够领兵作战的将领,便大胆地收留
了他,让其协助自己剿杀流民。
这贺人虎也确实有本领能耐,不到数年时间,便率军剿灭了数十起在平阳起事的流贼,为张璘然赢得了极大的声誉,多次受到朝廷嘉奖,后经其推荐,贺人虎被封为游击将军一职,领兵驻防船窝渡口,全权负责河防事宜。
此刻,张璘然见贺人虎醉意汹汹,早已气得脸上铁青,大喝一声:“贺人虎,你竟敢聚众酗酒,无视军令。”
正在兴头上的贺人虎被这暴喝之声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知府大人站在大帐口,赶紧起身相迎,醉眼迷离,含糊不清地打着哈哈,说:“天气寒冷,弟兄们坐在一起,暖和暖和身子。”
张璘然用手一指蔡懋德,说:“还不赶快参见巡抚大人?”
贺人虎听说是巡抚,顿时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当即领着众将领呼啦啦跪倒,高声说:“卑职不知巡抚大人驾到,迎接来迟,请大人恕罪。”
蔡懋德见状,心中一乐,这贺人虎根本没有迎接,还说迎接来迟,看来这家伙真的喝酒喝糊涂了,便放松脸色,极其和蔼亲切地说:“天寒地冻的,又下着大雪,大家喝喝酒,也是正常的。”
说这话,将贺人虎搀扶起来,回头对随从说:“将本抚从太原带来的好酒拿来,本抚与大家一起畅饮数杯。”
张璘然等人见蔡懋德如此处置这件事,都不由得暗中挑起了大拇指,在这个刻,如此处置,真可谓高明至极,否则,极有可能埋藏下隐患。
贺人虎等将领见巡抚大人如此亲切,都站起身,咧着大嘴,嘿嘿地笑起来,一时间,大帐中气氛轻松,其乐融融。
临走之时,蔡懋德大声说:“流贼不日就要渡河,犯我三晋之地,这船窝渡口,就仰仗各位兄弟,拜托大家了。”
说着话,蔡懋德竟双手抱拳于胸,脸色如三月的春风,和气明朗,阳光灿烂,接着说:“等打败了流贼,本抚即刻将各位的功劳上奏朝廷,请求朝廷封赏,同时,本抚还有很多上好的美酒,请大家去太原,痛饮庆功酒。”
闻听这等鼓舞人心激励斗志的语言,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觉得心中极为暖和精神,不由得纷纷鼓掌欢迎。
贺人虎大声说:“请巡抚大人知府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将这船窝渡口防守的牢牢的,连一只鸟也飞不过来,别说流贼了。”
蔡懋德极其亲热地拍拍贺人虎的肩头,笑呵呵地说:“有威震天下的贺将军在,流贼就是插翅也飞不过来,本抚非常放心。”
当回到平阳知府衙门时,蔡懋德拉长脸,冷声说:“张大人,今日之事,你也亲眼看见了,将士们这副松懈不堪样子,恐怕这渡口很难守得住。”
张璘然心中一惊,赶紧说:“卑职赶紧派人督促,让其日夜巡视,死死防守,不得有一丝闪失。”
“不,”蔡懋德脸色冷若冰霜,厉声喝道:“你要亲自去渡口督促,让贺人虎带兵时刻巡防,不能放一个流贼过河,否则,朝廷追查下来,我唯你是问。”
听着如此严厉的话语,张璘然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连声说;“卑职这就去船窝渡口,督促贺人虎加强警戒,不得放一个流贼过河。”
少顷,蔡懋德说:“本抚这次从太原带来五万两银子,明天就给贺人虎部,让其尽力防守,不得松懈半分。”
听说有银子,张璘然心中轻松了十分,赶紧说:“大人吩咐的极对,有了银子,将士们的劲头就更足了,这渡口也就万无一失了。”
蔡懋德方欲再吩咐叮嘱一番,不料,却见一个随从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上气不
接下气地说:“大人,太原来紧急书信。”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上来。
蔡懋德不敢怠慢,赶紧拆开信,才看了数行,就情不自禁地出一声惊叫:“糟了,太原果然出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