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赵贺氏也同样是连连摇头:“正如我三弟所言,必不是赶巧现去问了来的。要知道,这邻近两个村子里可没有几家在养的,想必早就有了准备,打别处问明后才来回的。”
此刻,她心中那根绷得异常发紧的弦,才算真正放松了下来,说起来,当初这位东翁家的侄小姐,拿了那份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示过的图例在寻自己。难免仍是暗暗犹豫,是否要学着放手一搏,就眼下母子们的艰难处境而言,只怕离最后的危机边缘,已是不远了!
不说立马就解不开锅了,却即将到了陆续变卖先夫留下的那些田产之际!对于,原先也曾做过几载官家太太的赵贺氏而言,到底是忍不住一阵辛酸之感,直透心底。
也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自家时来运转,偏巧正赶上那方家寡居别庄之中的七夫人,怜惜自己娘家子侄父母双亡,才让自己得了这么一份不错的差事,已不低于普通坐馆先生的束脩,就此有了这笔算是稳定的进项。
再说这三名学生,亦是与寻常官宦家的小姐、公子不同,即便将天资二字抛在一旁,也是难得的懂事。即便下了学,也从不在人前摆小主子的架子,越发让自己深感方府那亲家的家教甚严。自然也更觉
得当初应下这启蒙之事,的确是走得极对!
就算到了今日,万事都已埃落定,不免还在庆幸那日之举,的确是十分必要!如今再添上三弟这桩,更让她长舒一口气。想到当初同东翁提及,自家这个有些能耐的兄弟时,本只为了让其在事成之后得一份酬谢银子,也是不错。却不知,随后之时出奇顺利不说,更连自己都在三思之后,动了大心思。
然而,期间自己与弟妹略提过一提图例之事,也是功不可没。说来此事,也不能怪赵贺氏的嘴不严,直接将图中所见,挑拣了三、四处,悄悄说与了老三家的知晓。实在是这位,自小被父母兄弟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娇小姐,那里懂得这些繁琐庶务。
即便是那几年跟了夫君在任上,也因赵知县素来的清廉秉性,那里是那等贪财不要命的昏庸之辈,所以连带着这位也跟着成了,旁家太太们眼中的不可亲近之人。省心倒是省心了,可这庶务一项就越发拿不出手了。
以至于,那日看了婍姐儿绘制精细的示意图后,还在心中反复踌躇,犹豫不定。好在这位本也不是个愚钝的,自家又十分清楚自家的短处在哪里,所以不等自己应终日冥思苦想,熬坏了身子,便起身去了三弟家中,讨救兵了。
她却想到了自家不是有个现成之人,可帮忙参详一二!
如今这位东翁不但拉了自家一把,还愿意让自家三弟在外帮着领份差事,也可算意外之喜。要说顾忌身份之言,却不免左了东翁的善意之举。不用老三家的来劝,自己也是再清楚不过,只是看着那旁刘氏面上那一抹难掩的惊喜,心中便再无顾忌。
万事尽了本分,踏实办差才是正经。自己这西席的身份虽是一份保障,可到头来,还是得他自己手里见真章!要是乌有那等能耐,还是早早辞了东翁去,才是道理。
心中了然,更觉自家三弟先前之举,的确有几分把握在。
先说,他与衙门里办差的熟悉,也会因为时常帮手别人家一、两单买卖,同那些街面上的大小商铺有些联系。再则,邻近两座城中的大户高门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比普通之人更为清楚,单这一项就能为如今也算悄悄置办了产业的这位,方家七夫人而言,只怕在往后的时日里,更是助力不小!
要知道,等头一年春茧收了之后,或是让王家的婆媳俩抽好了生丝再寻客商来定价钱,还是直接交由收茧的丝商,都脱不了自家三弟在其中周旋应对一二。
他夫妻俩旁的或许不在行,可经这几年的历练下,怕是不弱于普通商户了。看似铜臭味十足的讨价还价,此刻在她赵贺氏眼里,已经与往日大为不同了。惟有在尝过了手中无钱的艰难后,才会明白如今老三夫妻俩近似商贾之举,亦是无可厚非!
谁都想过上舒心的好日子,既没有四弟那般的农耕之能,又无大哥这身为长子的优势,自然只有另辟蹊径这一条路可走。然而,事事难料这一句话,的确在此得到了验证。
追上那两家的小日子不敢信口胡说,但较之眼下的时日,更为宽裕些却是必然。想到往后越来越好的日子,不免将之前整理了一路的提议,吐露而出:“原本我也想着,即便羊羔实在贵了些,可好歹也不能叫桑园的草料没了去处,所以东翁家能一气采买了十对来,我便凑钱圈上两只,也是可以。”
说到这里,却是抬手打断了那旁正欲递了茶水与她的弟媳:“如今既然有了小东翁的提点,可另择了旁的来养,倒不如我们两家合股一年试试手,老三家的你觉得哪?”
要说之前就有心照搬一回的刘氏,哪有不原意的。只是原先自家这位大姑奶奶,虽说略带些文人的酸腐气,却也不是那无事生非,百般挑剔的主。但而今在对方口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好消息,的确让那刘氏吃惊之余,更是激动非常!
旁的不提,自己先前虽有意动,试图说通了当家的在外借上些银两,也在大姑子那片的一侧,也圈上……哪怕是一亩也成,好歹两季下来就可得许多现钱。就连合适人选,她都在心中衡量了无数遍,那就是如今在家养老的蚕婆子。
可不是直接寻了她来采桑养蚕,而是由她熟识的人家里头,挑一家出来帮忙饲养便好。而今在大姑子的一句提醒之下,顿时清醒了不少:“亏得今日他姑母提了这桩,要不然明后天我也得拿了银子,寻你入股哪!”实则,倒是暗道一声‘还好!’。
说来,这图例上的法子可是东家的,真要被自家私自教了外人来学,可是要不得。指不定就将刚才得来一份管事差事,砸了干净!
就在那头刘氏暗暗庆幸之际,这旁的贺胜武已是笑着直摇头:“看她这美滋滋的样,必定是早想着今年就入股了才好,二姐你可不要为了拉弟弟一把,才勉为其难……。”
“哪里是这般的。你们忘了?就是那间蚕室我还厚颜来借渡了银两方成,何况圈养牲畜一事,更是再无余钱了!”
接下来的事情,无疑是顺当异常的,本来姐弟两家皆不富裕。这般一拼合起来,倒也够采买兔子的钱。虽在最后放弃了圈两只羊羔的计划,但看着眼前整整四十对兔庙,那旁姑媳俩就忍不住心中欢愉!
“这兔苗是不是少了,小东翁可是说了咱们这三亩半,就算再多一倍,草料也是足够了!”蹲在兔笼旁,顺手抱出一只来细瞧,那家猎户出身的倒是下了功夫,这兔子养得着实不错,就连每日的清扫活计也从耽误过。
却被才下了课,赶来桑园巡上一遍的贺先生,满是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到底是第一年养,哪里敢要多了。再说他们家原先是猎户出身,逮个野兔是熟手,可这般在家圈养着却是头一遭!”配合着讪讪一笑,忙又挽着大姑姐去了一旁的蚕室。
对赵贺氏这片桑园里,每隔几日便会出现的同样情景,早已见怪不怪的佃户们,此刻也都会抱一笑。
本来这四家中,那王家婆媳俩之所以有这般的手艺,自是不必说了定然就是户惯会采桑养蚕的。而今就连颜姓的猎户家,也有了另一份不同与蚕农家的差事,那就是两户东家的牲畜蓄养。
如此一来,原先那以三家为主,颜家为辅的格局悄然有了些许的改变。与最初的忐忑不同,这一无声的变化,反倒在夏日之初已被另外三家,一致认同了下来。
“听说那镇上的东湘阁,已经跟贺家订下了那批八十只兔子?”
“怎么不是。看过了那颜家的手艺后,更是认定了他们在家处理干净的净肉,可是省力不少!”
却见一旁自家堂妯娌笑着,凑近了告诉道:“哪里是为了自家店里厨子轻省些,还不是为了净肉比活物轻了不少,他们家也好出几个银子,才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他们家又不知道,其实咱们才最划算,等硝好了兔皮又是另外一笔进项,跟那些银子一比,定是只多不少。”另一旁刚才卸下身边背篓的李广进,已是忙不迭压低嗓子,补了一句。
就在这时,那旁的小道上出现了,如今方家七夫人新聘的外管事贺家老三,正用力朝他们这头比划了几下。一见这般的情景,就知道定然是今日那笔桑果的银子,他亲自带了回来,正等各家去分哪!
若说之前还不曾动过自家售卖的念头,而今姑侄俩手中外租与人的店铺里,却有一家正帮着颜家的贺管事,售卖新鲜上市的桑果并几样,以鲜果制成的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