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绕了两个街口,才笔直向东家大宅而去。要知道,自己这外地供货客商的身份,不过是临时拿来一用的,若是京城这头铺子里的人面早就被周围邻里认得,只怕也不会悄悄将身在京畿库房里当差的自己寻了来。
不过,这回可算是露了脸,而且这事办得也分外成功。今日将这一等待多时的好消息,告知了东家后,一份厚赏必定少不了;另外京畿铺中大掌柜先前答应自己的那桩,有关家里二弟做伙计的事,也必是没跑了。
想到往后家中能多添一份稳固的进项,心中就免不得激动,脚下的步子也明显加快了二分。此刻再无须担忧被人瞧见,一门心思的赶路倒是比起刚才来,轻松许多。
半个时辰后,怀揣着鼓鼓囊囊一个大荷包,再度返回自己的临时住处,这原本只在京畿库房里当个清点存货的小账房,已是乐得合不拢嘴:“真真是大东家,大手笔哦。只不过说服了一家铺面出让,就直接给了我快十两银子的大荷包!”
别看都是些散碎小银块,可这人本就是账房出身,之前都是打理着库房里的货品,可对于自己手中这包碎银的分量,还是十拿九稳必定差不了多少。
再想想,自己被推荐入了铺子,每月的月钱才不过一两三钱,如今这一趟京城,着实来的值当。同这两月的工钱相比,足足是原先的好三、四倍之多不算,另外这些日子里,自己吃的用的可都是东家另外让人按时送来,压根就不用操半分心。
唯独这每日里自己打火做饭,有些手忙脚乱而已,好歹能每隔几天就给送些个荤腥,让自己打打牙祭不是。仅这一项,自家就算兄弟俩都入了铺子领差事。只怕也不能办到。
思来想去,不免又是庆幸,又有些不舍。庆幸的,当然是这段时日过得滋润;不舍的原因。更是再简单不过,还不都是这每隔几天的好菜色将自己养娇了,只怕回家后便再吃不上这一口咯!
就在临时调来京城的小账房,摸着荷包暗自叹息之际,那边厢金家大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径自拿过一旁的账目,反复读过两遍后,方才收敛了三分紧张之色,点点头道:“怕是他家在才刚入手时,就已经追悔莫及了。这般不错的市口。却叫他们这些个不懂经营的外行人,折腾地如此田地实在是可惜了!”
对面的大掌柜,自是赔笑附和起来:“怎么瞧都不是哪块料,别看这些官宦人家出身的主,整日里只念叨着‘阿堵物。阿堵物’,可是谁家又离得了这一件?满口都只晓得‘惟有读书高’,可到头来还不得,为了利益二字放低了身段,将东家您奉若上宾!”
“你道这是他家的本意,只怕还是因为这些日子过去,国公府那头的气势越发的不堪了。所以才急着出手这铺子。”
刚才还侃侃而谈,此刻突然被东家这句点在明面上,忙不迭收住了脸上的调侃之色,望向过来。就见这旁的东家,抬手朝外城的方向比划了两下,方才感叹道:“要不是。颜家小哥又有新消息传来,咱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原先被转卖出京的国公府仆役中,竟然就有知道当日那翻车来龙去脉的!”
才刚出口,就听得那旁大掌柜冷不丁‘嘶’了一声。赶紧灌了口茶水,定定神:“难不成,还真是他们自家演出的戏码?”
“为了叫别家知难而退,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等自毁长城的愚钝手法,都不惜用上了,更何况那外借与人的大笔现银?”
先前已是吃惊不小,再闻这句更是不住地点头:“有理,有理如今国公府这般地情形,别说那不过是夫人娘家的表亲,想来就是嫡亲的姐妹……不对,就是本家族亲恐怕也得在年关之前,将那一大笔银子讨要了回来,方才使得!”
“所以,这或许才是那家听完了供货客商的两则故事后,颇为感同身受,因此越加着急出手这原本就不怎么挣钱的铺面,也就在清理之中了!”收起了刚才的轻松气氛,转而提醒一旁的大掌柜道:“看来告知那小哥前,咱们这里还得多留一份心思,让人近些日子往国公府那里担两次货去,也省得出了纰漏!”
“这个自然要盯紧些,毕竟那家这么急着出手铺子,只怕就存着拖延还钱的心思。若是这时候,出了不必要的纰漏,不但得多费手脚不说,指不定还要另外搭进去好些额外的花销,划不来哟!”那头忙不迭点头答应着,不待多时又帮着吹干了墨迹,将那封密信稳妥收好后,才匆匆赶回铺子里去。
待次日,身在外城的婍姐儿获悉了此桩终于有望达成后,方才松了一口。将书信推过那旁,让陆娘子细读一遍,才开口言道:“如今看来当初与他霞光阁合作,还真是不二之选。别说,这办事的效率真不是普通商户可比,即便日后我能安然入得内城,这抛头露面的事还得多多劳动他们那头,才更加稳妥些!”
“小姐想要悄然搬入内城,还是等三爷到来后,再做打算?”
本来经由他霞光阁查访余下的产业之事,始终不敢明言告知,又不能经常有新消息传入他们耳中。毕竟自己身在外城,哪能每回都有这等隐秘的消息到手?这是其一,其二自然是因为郡王府那头,眼见着国公府怕是要随之沉寂下去,他那旁好似也失了所有的兴趣,再不见其为此奔忙了。
再则,眼下虽不对城门口颇为留心了,但在此期间那位的平凡出入,也已引起了主仆们的注意。要说那位之前的表现,十足就是动了心思想要娶得美人归,但此刻的‘无动于衷’确实令人,看不透!
就算有所猜度,却始终无法看透那位的用心何在?由最初的暗中援手,到随后的一路护送,再看近些日来的不闻不问,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位到底是居心何在?
当然在为这国公府中的大小姐‘惋惜’之际,那位的前后变化更让婍姐儿忌惮几分!因为,不知其用意何在,更无法揣度那位的心思才更让人愈发的警惕起来!
正是有了这份警惕,才让婍姐儿得知了那位即将又要出城而去的确实消息。想必要不了多时,那位便可再度动身,就此离开京城。至于多少时日,眼下虽无法肯定,但有一点却是不会错,那便是他家的叶账房,已在京畿置办下了一条足有八、九成新的货船。
由此可见,那位还是意在重走一趟南面诸岛!
想到之前自己与兄长的周详部署,不免轻松了许多,此番能让那位留在南面一段时日,自己才好借此机会搬入内城。即便不能长久在此,也是时候安排一处稳妥的所在,早日将所需的资料整理齐备了。
毕竟单靠那一无所知的霞光阁,必是进展缓慢不提,而且会否影响自家产业的外流,更是不敢多耽误一日了。
“如今就等郡王府中的那位一离开,就同金东家见上一面,说定内城置办宅院之事。不消有多宽敞,只要出入能够便利些,四周所居人家也务必要省心些的才好!”听得自家小姐提及周遭邻里,不免想到了眼下隔壁那家的情形,文竹已是侧转身子瞥了一眼,接到:“怕是同那几个合股的人家闹翻了,这两日又他们家老太太病倒,愈发是没消停过两个时辰,又在院子里破口骂上了!”
虽是无奈,那是他在自家院子里骂人,身为左右邻里实在听不下去了,顶多也就提醒两句罢了。总不能也学着他们家这般,站院墙上喊话不成?
摇了摇头:“老人家已经是气得病倒了,那里还骂不停口,这不是给他家老娘添堵?当初抢着要参上一股,如今却是出尔反尔,逼着人家大股东,非得将自家原先所出银子还来,还真是一日三变!”
听自家小姐这么一提,那旁的陆娘子也已附和着点点头:“说风就是雨的,谁同他家合股都这般的结果,您没听见已开始,还外带着要让家给他退利息哪!”
“啊,哪有这般的好事?”就连一旁的文竹也都忍不住是咋舌不已,连连摇头。
但这旁的婍姐儿却是灵光一现,转而嘱咐道:“若是那天,他家有意转手这宅院,便多多留心一二。不说我哥哥即将入京,再说了陆大叔他们一众,或许也有随之同来的,有了隔壁那同样格局的三进半院子,咱们自然是无需再挪地方了。至于日后去到内城,不过是暂时之举,毕竟与二房那头同在一片地界,还是多有不便。”
指了指手中的那封书信,才苦涩一笑:“要不是,近些时日来那头是低调地出奇,就连每日必要的采买之人,也都不在府外多停留一刻,这才让我想到在内城另寻一个落脚之处。若是不然,断断不会冒险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