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到底相距甚远,未免被外人瞧出不妥,自然是一切从简,可就算他们连夜兼程,换了好几拨快马,要想及时赶到将她们姑侄俩顺利带了回去,恐怕也只有一成的把握而已。
事实也果然如此,不等他们踏入京畿境内,胞妹的婚事就如今的国公爷说定了。此消息一出,顿时成了京城内的头一桩新鲜事儿,为何这般说,自然是因为堂堂的郡王长子,居然要迎娶这么一位无父无母的孤女,实在是叫人太过意外。
别看有位国公爷叔父,可到底与她父亲不是一母同胞,再加之当年那桩旧案,朝廷虽不追加责问,实则却只是为了保全老国公的颜面罢了。所以,这孤女的身份更是敏感的很,再则听说底下还有两个幼弟,外加都是被一个寡居的姑母从小领在身边,更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
“你说咱们这位侄……二小姐如今可是了不得,单看夫人另外给置办的嫁妆里,就有两间铺面。虽说都在外城,可折了银子也得好几百两的样子吧?”这里咽了一口饭菜的小丫鬟,已是迫不及待将自己刚才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起来。
却被另一旁才刚坐下的丫鬟,笑着指了指正院的方向:“我的傻妹妹,你道是什么了不得的陪嫁,那外城的铺子不过是两间许久没寻到租客的破烂屋子罢了。倒是后面值些银子的小院,早就叫管事妈妈们转手给卖了出去,这么两间窄巷子里的小铺,就算再给十年八年也卖不了多少银子。除非是原本住在后头小院子里的人家愿意接手,不过那里可都是些寻常人家,哪有人会要这门前的小铺?”
一通下来,究竟把这里的两个小丫鬟说得面面相觑,愣了好半响才追问出声:“哪这铺子给了跟没给一样。二小姐也真是可怜的紧!”
“嘘,不许胡说,咱们在话也就是私底下说说罢了,莫要传出院子外头去,才是正经!你们两个等月中得了假回家时,也都记得嘴上没个把门的。可不成!”
“听姐姐的话,定是没错。”这会子小丫鬟们倒是反应急速,一个忙不迭点头应了,另一个也是重重颔首,满脸的认真。
此刻拿着陪嫁单子的婍姐儿。不禁也是冷冷一笑:“还真是拿我当叫花子打发,瞧瞧这地界,旁人清楚这外城的布局,我就连这哪一片价高,哪一条巷子铺面不好租出去,都是了如指掌。”
轻轻拍在桌面上,那旁两个丫鬟已是闻言凑了过来:“还真是出手大方,直接给了相邻两条巷子里的铺面。可这后面的小院怎么没一并留在小姐名下。”
“就是因为还能值几个银子,当然要落入自家的荷包才好。”听得一旁肉桂的解释,丁香也学着自家小姐。朝着正院方向冷哼了一声。
就见这旁的婍姐儿,再度比了比单子低声言道:“他们是怕我有了进项,便可是供两个弟弟继续上学用,自然是要想尽一切的法子出手阻拦。但如今我姐弟三人的事儿,反倒因为这桩亲事不得不摆在明面上,自然是要断了我手中的进项。才好叫他们安下心来。”
“可是不给铺面、庄户之类的陪嫁,这国公府的脸面又实在是不好看。所有寻个无人问津的铺子充数,才是上上之选。又都在外城的地界上。想必这些京城的名门世家也都赖得打听了。倒是再给我添一处京郊的庄子,哪里是个只有荒田一片的也成啊。”
听到自家小姐的这句自嘲,两个小丫鬟皆是会意猛点头:“就是个荒山头,小姐您也一样有法子叫它产出不少好东西来!”
“不敢胡说,不过是有了个这现场的避暑所在,至少等盛夏里咱们就能出京小住上一段,或许还有机会来个人去楼空,也是不难。”
顿时两人俱是一惊,那旁的胖丫鬟已是压低了声量接到:“小姐的意思是,寻个机会就另着奴婢两个回南面去?”
见这旁主子点了点头,而后又小声应到一句:“人去楼空只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只等我姑母安然脱身了,再做打算。或许,可以寻个义庄找三具尸身,一把火点了那小庄子,直接来个死无对证,从此后舍了这个身份,也能活得不错。”
起身踱过窗边,小心往院子里张望了两眼,才重新落座轻叹了一声:“而且那位也算是彻底解脱了出来,想必也是满心欢喜,越发不会过多追究真相,才对。二房那头只怕更是恨不得摆酒设宴,大肆庆祝一番。”
“惟有一样却不免让人为难。”苦笑着伸出一根指头,凌空画了圈后摇头继续道:“怕是这京城地界,乃至于整个京畿境内,我们主仆三人都别想再露面了。就算想要帮忙我哥哥多拿回几件产业,也是不便在这片地界上走动了。”
倒是一旁的肉桂满不在乎,应了一句:“不过多几年功夫,等容貌身量上都长开了,再跟了小姐往这里来便是了,到底比圈在郡王府里无法动弹的好!”
“义庄里的尸首也是不好办,所以只有等机会,刚好外来的流民中有病死的女尸,才是最为合适。毕竟仵作的手艺也是有好有坏,真要遇上个技艺出众的,至少能糊弄过去。这瞒天过海的法子,只能用上一次,而且是只需成功不许失败!”这旁婍姐儿提醒了两句,好似又将此事拉回了原点,顿时屋内没了声响。
是啊,仔细想想这诈死的法子,也须准备好些有关事宜,到底不是这般容易的。而且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行事,愈发艰难些。
想到这里,婍姐儿都不免深深吸了口气:“至今都没我两个弟弟的消息,到底不敢有所行动。要不然,哪里等到被说定了亲事,指不定没等回京,我这体弱多病的就被留在京郊的庄子上了。”
说起这桩来两个丫鬟也都附和着点点头,本来她们主仆三个就打算,在路上能拖延几日也好,至少等二房派去南方追人的几个,传来了确实的消息,便在半道上得回急病,而且还是会传染的,直接让那位大小姐吓得丢下她们,才是最好。
如此一来,即使将姑母捏在手,也是毫无用处。但弟弟们一被他们追上了,只怕这形势就瞬间改变了。就算自己病死在外,二房也是再无顾忌了,大不了另外寻个冒牌的侄小姐顶替,亦或是将自家的庶女充数,也是不无可能。
经过反复衡量后,便不由得婍姐儿不妥协。说句实话,此事就算她一百个不愿意,也是毫无选择余地,毕竟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就连一直寡居的姑母都插不手,更何况她?
因而这一路往京里来时,婍姐儿也已断了半路出逃的念头。身边这两个基本只能算是有把子力气的丫鬟,自己倒是那专门学习过逃跑技术的,可这主仆三人的组合实在是不够瞧的。
无论自己在脑海中预演了多少遍,得出的结果也基本一致,就是两个字‘没门’。不说此刻身上的盘缠的确有限,外加自己平日携带的防身之物,是一件没留,更被说那些掩饰身份的行头了。
权衡利弊之后,自然是选择了沉住性子,等见着了据说已先一步回转京城的姑母再议。只是万万不曾料到,这天才见着姑母,也同时得知了自己的亲事,早在自己入京的两天前,就被如今这位国公爷与对方的长辈说定了。
可想而知,瞬间只觉得是晴空霹雳,老天爷这是跟自己开了个天大玩笑。自己是千方百计要摆脱这位的纠缠,这回好了,直接将两人绑到了一个屋檐下,婍姐儿敢断定拜了堂后,怕是不用几个时辰,等这位挑开了自己的头盖,仔细打量一番后自己这大半年的努力,也将被彻底瓦解了。
这位可是有过目不忘的能耐,绕是自己刻意晒成了如今这标准的乡下丫头肤色,但这五官的变化却是有限的很。不过是换回了原先的女装而已,就算自己有心在那天多涂几层,也难逃这位的法眼。
恨只恨二房算计着让自己来替他们家的闺女还债,可又碍于姑母在他们手里捏着,自己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实在令婍姐儿未曾料到的是,自己的这场莫名其妙的婚礼确实冷清地有些过头了。除了前世在屏幕上见过的迎亲队伍,一阵吹吹打打被送上花轿外,等到了郡王府中被逼着拜了天地后,便再无任何热闹可言。
就算自己集中精神仔细聆听,也是一无所获,再听得盖头外面有几个陌生声音的窃窃私语。
“如今才知道是个从小离不了汤药的病秧子,真是可惜了我们家公子爷了。放着满京城的名门闺秀不挑,偏偏娶了这么个……。”
另一个声音更是拔高了三分音量:“还是个孤女,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国公爷的叔父,不然谁家愿意要这么一位无父无母的病小姐做媳妇的?还有那后面厢房里的二十四抬嫁妆,真真是……寒酸的让人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了,呵呵呵!”
“呵呵……。”随后便有几个声音,附和着放声讥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