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定车中,不由得仔细回想起来:“当初让我陪着一路南下的时候,他们一行好似在寻找什么,但又叫人琢磨不透,他们那般的门第就算有心向外扩展一二,也该将目光投在京城四周才对。这南方素来就是繁华之地,顶多因为气候的关系,算作鱼米之乡不为过罢了。”
听自家小姐这么念叨了两句,也不约而同互望了一眼:“小姐您说会不会因为今天咱们撞见的那事,这位才急着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避上一避?”
被肉桂这句一提,婍姐儿这里已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应该只是其一,至于旁的缘故虽说一时间不好判断,但咱们这路只怕也得不少时日,总能瞧出点什么来。再说了,他们要是真打算在南方停留一段日子,恐怕也不会让我们知道。”
顿了一顿,顺手捡起了身侧的折扇,悄无声息前倾着身子,将隔开车辕的布幔挑开一条细缝,定睛打量了两眼后,确定前头赶车的把式不会听着动静,才接了刚才的话题,继续道:“我看最有可能,就是一入南面地界,就先寻个不大的城镇将我们主仆安顿了下来,他们一行再继续赶路。但至于是否还在这片地界上呆着,我就不能过早断言了,毕竟能让我们过几日毫无拘束的日子,已算不错了。”
“真的,能一到南方地界上,就安排的地方住下?”半带疑惑之色的丁香,不免联想起刚才中午停在郊外一处茶寮前的景象,忙又凑近了小姐,再度压低声量补了一句:“可是照刚才的情形。那头好似不愿意让人家瞧出咱们这车里坐的是谁,小姐您说会不会安排下了南方的住处,还另外着了人在两旁盯着?”
“这便如何是好,好容易才出了那冷冰冰的郡王府,这会子才能长出一口气。怎么又被圈在宅子里了?”别看两个丫鬟是从未跟着婍姐儿走南闯北,便游历便做买卖,可自从被视作自己的丫鬟后,就同先前那几个姐姐一样,只要将主子交待的差事办完了,婍姐儿的倒是从不拘着她们。
所以轮到休息的日子。这城里城外的也没少逛,到时候真要被人每日里紧盯着不放,就算得了空闲的时日,也不敢踏出宅子一步。旁的倒不担心,只是这俩丫鬟到底不比文竹她们。就算不是南方土生土长的,但这许多年下来,至少出门买了物件、问个路,无须担忧。
反观这两个小丫鬟,只怕无法叫人安心。就算与这位郡王长子同来的随从中,也并无真正南方出身的人士,但在婍姐儿看来却是万万大意不得。自己想要早些摆脱他们一行,的确没错。但也犯不着寻几双眼睛,日夜不停一旁紧盯着。
再则说了,自己此刻身在南方。但京城那头的情形,也不能真的不闻不问了,即便兄长得了信后,定会赶去京城代替自己坐镇。但始终不比自己这个颜家小哥的身份,更得霞光阁的金东家信任,毕竟是合作多年的关系。要想配合默契也不是那简单之事。
好在先前自己早就为兄长的入京,做了一番合理的铺垫。但短时间内要得了金东家的完全信任,的确是并非容易。
想到这个关键所在。不禁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到落脚之处,便寻个机会送信去京城的布庄,让他们提醒兄长一二,此刻霞光阁金东家的助力,更是显而易见。
毕竟以他们家在京城这些年的见识,再加上祖辈留下的种种经验而言,兄长要想在短时间内完全看透,也惟有从那位汲取了。别看这几年自家在南方的买卖,一直做得有声有色,这有间商号的名头,也着实不小,但久不在京城里住的兄长,要想将此刻城内各商号间的亲疏干系,一并掌握在手,恐怕也得费上不少时日。
现在唯一让婍姐儿颇为懊恼的,便是临出京之时,不曾将手上的京城舆图并各家之间的关系图,一并带了交到姑母手上,而此刻再来后悔,却是为时已晚。
只因那时,自己是太过轻视二房的恶毒用心,哪里又会想到自己这是一去不复返,直接被押上了花轿。直到今日目睹了城门口的那一幕时,才算是彻底看透了此中的计谋,即便自己早已有所警惕,只怕这最后的结果,也并无二致。
原因无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二房独自谋划的,其中有哪位插手,此刻已是不言而喻了。
也就难怪,前面车上坐着的那位,会如此的逆来顺受。却是因为那幕后之人的来头,实在有些大,先皇后所出的嫡子,还是嫡长子!
同样也是被逼点头认下这门亲事的郡王爷,也惟有选择了儿子成亲后的第二日,便急匆匆出京赴命,以表达自己的极度不满。由此可见,府里丫鬟、婆子们的肆无忌惮,也是早已得了主子们的默许。
这会儿回想起来,前面车上的那位反倒受伤更深,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女子,可这辈子怕是都不能正眼打量一二咯!
而自己被卷入其间,只怕同二房那位夫人不想让庶女得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夫家,才没能幸免罢了。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他家同样嫡出的小女儿,今年实在太小,恐怕当初就不会选上自己这病秧子咯!
不管怎么说,这郡王府的门第也是一等一,大女儿虽说进了皇家的门,终究只是个侧室,就算日后晋王真被封了太子,她也顶多得个太子良娣的位置。
以晋王妃的出身而论,有个国公府的娘家还是略显逊色,因为王妃不但有娘家的势力,更是因为她母亲早年间,就是老太后跟前的得意之人。而她与晋王的亲事,更是先皇后亲口许下的,所以朝中再无人能越得过,也是千真万确!
至于自己那位国色天香的堂姐,能否在晋王荣登大宝之后,与那位旗鼓相当,婍姐儿却不是十分看好。因为国公府早已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年那真正的功勋世家了,这般靠着祖上的庇荫,又能坚守到几时还尚不好说,何况是与那位分庭抗礼,更是无稽之谈。
所以,婍姐儿也并不担心,自己姑侄几人日后会因这位大堂姐的冒进之举,而被牵连其中。再看国公府那对夫妻,只怕能将女儿顺利嫁与晋王已是心满意足了,至少短时间内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晋王妃娘家的势力,漫说是如今再无一人握有兵权的国公府了,只怕就是当今那位,也需忌惮三分,所以倒是可以风平浪静过上一段日子。
同样此刻身处最前方那宽大马车之中的单晏,亦是假寐了许久。
直到午后重新出发之时,才请了后面车中的段师爷,同车叙事方才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情。到底是对其动过真情的女子,今日当面撞上国公府送嫁妆,哪有毫无感触的道理。所以这一路之上,段师爷是识趣的很,不待少主开口便自觉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此时匆匆瞥了一眼,车内铺满一地的书稿,也已是心下一松明白了大概。想来少主的这个心结,已是暂时放下一旁了,至于何时才能真正解开,可就不得而知了,只怕并非易事!
联想之前的种种付出,即便换作自己,也定是难以接受,何况是少主他这般一等一的出身?想到这里,不免深深望了后方一眼,不料自以为十分隐蔽的细微动作,却刚好被同样抬头望向过来的少主,抓了个正着:“先生是担心,带了那郑家的小丫头上路,只怕会引得那位的不满?”
“这倒未必,当日的情形有目共睹,只怕国公府的这位侄小姐也是无辜被累的,不过是偏巧可以利用上。想来,当日被惊着也绝对不是做假的,只是他们又哪里会算到,原本明面上一直保持中立的少主也就此下定了决心,打算放手一搏了!”
说到这里,段师爷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量:“只是那位如今选择封地小住,少主以为是何道理,难道真打算暂作壁上观,让庶出的那几位皇子先争上一争?”
“怕是有此打算,只不过那几位背后的势力,被放任自由养到今日也已不容小觑了!”
顺手抽出暗格中的书信,推过一旁:“先生且自己看看,就可知晓一二。直到如今,我虽下定了决心不再袖手旁观,任人鱼肉,但真待那位顺利登上了皇位,只怕我们这些曾经暗中出力之人,也并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苦笑着轻叹了一声:“说句实话,当初我不愿参与其中,也是听从了祖父曾经的教诲。伴君如伴虎,莫看今日自己是那得意之人,谁知日后那位会否因为你功高震主,起了疑心,欲除之而后快,也是未尝可知!”
稍稍偏转了身子,幽幽回望看了一眼:“后面那郑家小丫头的父兄就是最好的力证!”
“少主是说当年那对战死在边疆的郑氏父子!”心中震惊并不亚于当日,听闻郡王爷点头应下少主婚事的一瞬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