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人奇怪的是苏家的两扇大门还是紧紧地关着,没有一点打开的迹象。
卢盛文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了。他注意到门口那些围观的人脸上并有喜气洋洋的神情。他们三五成群地站在那,或是窃窃私语,或是摇头叹气。
卢盛文示意停止演奏,然后跳下马,上了台阶,一边扣门一边大声叫道:“周管家,周管家,我是盛文,我来迎亲了。”
许久之后,门里终于传出了动静。
门开了。卢盛文看见一个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脑袋上还有一副惊恐的表情。
“周管家在吗?我是来迎亲的。”
“他们都没在家,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卢盛文吓了一跳。“谁走了?”
“少爷和周管家都走了。
“他们去哪了?”
“都去县衙了。”
“去县衙干什么?小姐呢?”
“小姐一大早被县衙的人带走了,周管家和少爷去找他们理论了。”
卢盛文惊呆了,他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焦急地问道。
“就,就是今天一大早的事。”
卢盛文还想再问仔细些,但那个人显然是被吓坏了,表述得混乱不清。于是卢盛文只好先安置了同行的人,然后骑上马急匆匆向县衙方向奔去。
到了县衙门口,果然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围着门口的守卫理论。两个守卫态度还算不错,一再和他们解释说:抓人是奉了上头的命令,与他们无关。如果要找人理论也应该去找巡抚一级的大人,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周管家却执意说“人是你们抓的,当然要先找你们。”双方正僵持时,卢盛文赶到了。
卢盛文安抚了周管家,接着又拿出自己的名贴请守卫进去通传,说他想求见冯浩清冯师爷。
守卫进去后,卢盛文让周管家带着云铭先回去,自己一旦他有了消息会立刻告之。
在卢盛文再三地说服和恳求下,周管家终于带着云铭回去了。
从最初的兴奋、激动到此刻的震惊、疑惑,卢盛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只是这个梦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更不知如何应对。他就像个木偶一样被突如其来的事件牵着,没有一个行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他无法集中精神,思维也变得混乱不堪,大脑更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半点头绪。焦虑、急躁、恐惧、无助、茫然、困惑……各种情绪一股脑向他袭来。
冯浩清一路小跑着从里面迎了出来。
“失敬,失敬,贵客来访不曾远迎,失敬了。”冯师爷一边跑一边说道。
还没等卢盛文开口,冯师爷就抓起他的一只手说道:“走,咱们里面说去。”
冯师爷的热情给卢盛文带来了一丝安慰,他感觉整个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于是跟着冯师爷进了县衙。
他们穿过前殿进入后院。这里是个极为安静的院落。中间种着几棵高大的树木,四周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院子正中央立了一块形状怪异的巨石,比一个人还高。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泉从巨石的上方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沿着下方的水槽流出去。
西边是一个游廊,游廊的尽头有三间房,冯浩清领着卢盛文穿过游廊进到其中一间屋子里。
差役端来了茶水。
“你先下去吧。”冯师爷对差役说道。
差役退出去之后,卢盛文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冯兄,小弟前来是……”
冯师爷打断了他,“我知道少东家为什么来这。在你大喜的日子把新娘子带到这种地方,确实不妥。可是你看......我也是实在是没办法呀!”冯师爷说完把一份公文递到了卢盛文的面前。
卢盛文接过公文,见上面写道:“现有素县刁民苏云卿,伙同他人利用卑鄙手段诱骗本地商人王武良,致使王欠下巨债无力偿还并最终送命。现同伙已认罪归案。经刑部核准,限三月初六日卯时将犯人羁押,秋后问斩。”
看过公文后,卢盛文吓出一身冷汗。
“冯兄,这件事我最清楚。她是被冤枉的。她骗了王武良不假,但是已经在限期内把银子送回去了,还是我亲自安排人送的。银子就交给了王武良的妹妹,她还写了收条呢。
只是没想到,是他妹妹想置他于死地,收了银子后又没去赎人,所以王武良才死了。
所以,这个罪名无论如何也安不到苏云卿头上啊!冯兄,你一定要详查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冯师爷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他妹妹肯认罪的话,那云卿小姐就还有救。”
“可是他妹妹已经在三个月前吞金自尽了。这件事就是她在临死以前亲口告诉云卿的。”
“那就麻烦了。”冯师爷用拳手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摇着头说道。
“怎么会麻烦呢?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银子是我让人送的,收条也在我手上。冯兄若是想看,我即刻让人回镇州府去取。”卢盛文急切地说道。
冯师爷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这件事本身并不麻烦,麻烦的是我觉得背后另有隐情。你来看。”说完他又将公文拿到了卢盛文的面前。
“这道公文是随刑部的其他公文一道下发的,而且在公文的后面还盖有刑部的印章,这说明什么?”
卢盛文疑惑地望着冯师爷,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说明这道公文的来源没有问题。但是你来看这,”冯师爷说着又用手指着公文的首页给卢盛文。
卢盛文仍然看不出这道公文有何不妥之处。
冯师爷从怀里又摸出一道公文,也摆在卢盛文的面前。
卢盛文惊奇地叫道:“这道公文没有编号。”
“对,没有编号。这说明这道公文根本没在刑部备案。”
“冯兄的意思是这道公文是假的?”卢盛文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激动的说道。
“不能这么说。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道公文的来源没有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请冯兄直言,我现在方寸都乱了。”
“就目前来看,这桩官司还不是死案。因为没有在刑部备案,所以一切都有转机。
上面既然盖了刑部的印章,如果到了期限不执行,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感觉这个案子最终能否被执行,主要是看接下来的进展。”
说到这,冯师爷停了一下,“还有一点也让我觉得蹊跷,这道公文是三天前到的,依照惯例,如果是有命案在身的犯人,按律应该即刻捉拿。可是这上面却指明了一定要在今天卯时才捉拿犯人,好像是故意要在你们成亲这一天才抓人。恕我直言,云卿小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有权势的人,所以才招致了这场横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