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揉眼睛的瞬间，漆黑的空间扭曲了，像是折叠起来一般，直接把越先和冰灵儿挤压成一个人。何七也被像纸片一样扭曲起来，看着有些凄凉。
波动过后，漆黑向某一点聚集，汇聚成两只顶天立地的黑眼。冰灵儿挣脱出来，把身上带着的冰烛全部点燃，冰烛缓缓上升，在天空中汇聚成一轮巨大的圆月，散发出耀眼寒冰般的光芒，照在巨大黑眼球上，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芒散逸而出或者穿透过去，看起来更加邪异恐怖。
“我多么喜欢年轻人啊！多清新的气息！”黑眼球居然能够说话，也许是星光填充了黑暗空间的部分虚无，声音也能够扩散了，三人大大地舒了口气。“娃儿们，感谢你们陪伴老夫！既然来了，就留下吧！”眼球的声音显得无限悲悯，在整个漆黑空间久久回荡。
老橡树下，书生重新戴上道镜，脸上一片凄苦，有些哀怨地对独孤说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美人何以如此决绝，全然不顾不念及孤也会心痛。”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独孤的笑容依然倾国倾城。“书生的心是痴心，想是妄想，注定无始无终。”两人谈笑间，静止在面前的那片像树叶赫然变得比芭蕉叶还长，还宽大，竟诡异地没有被撕碎。地面上的裂缝变得两尺来宽，远远地延伸到街的另一头，像一道无底的深渊，两人像站在两个世界遥遥对话。
“吱吱吱吱”，天空中忽然呼啸着飞来一个黑影人，手握一把黑色巨剑，劈天盖地朝独孤斩来，剑风未到，“吱吱”的声音震得人天旋地转，鼓膜欲裂。
“平静剑心，剑气不露锋芒，不可伤害了他们。”独孤回头交待蒋氏兄弟。待独孤回过头望向书生时，嘴角已渗出一缕鲜血。
“仙师为什么说‘他们’？”蒋氏兄弟心中疑惑，但还是依照独孤的吩咐，用剑身横打而去，天空亮起两道暗淡的剑光，一道正面抵住黑色巨剑，“吱吱吱”巨剑破碎了，竟然化为蝙蝠飞散在空中。一道剑光劈中黑影身体，黑影也变成纷乱的蝙蝠，原来黑影和巨剑都是蝙蝠汇聚成的。
其中一只蝙蝠被剑光击中，从天空跌落下来，身上一缕黑烟散去，竟然是道院的一个弟子。
仁欣连忙跑过去，发现这名弟子气息微弱，神志模糊，连忙拿出一颗定魂丹喂下，往这名弟子身上输入生气。
“怪不得仙师叫不要伤害他们，原来这些蝙蝠是道院弟子幻化成的。”天空的蝙蝠重新集结，又变成一个手提黑剑的人朝蒋氏兄弟袭来，黑色巨剑爆发出强悍的力量。
蒋氏兄弟苦不堪言，杀又杀不得，对方的攻势又很凌厉，只得使出道院临时传授的“钝剑诀”苦苦支撑，暗淡的剑光纵横交错，不时有蝙蝠跌落下来，变回人形。
……
“我好像无缘无故喜欢上三个小娃娃了！”漆黑空间内，眼球里悲悯的声音继续传来。“我老人家挺惨的，眼珠子在很久以前掉落了，不如你们做我的眼珠子吧，陪我一起永生——你们三人不用抢，剩下的一个可以留着备用。”
“眼睛大了不起啊！”越先骂道。“大而无光，睁眼瞎。”
“你的眼睛全是黑眼珠，”何七也骂道。“你母亲连夜把你生出来的啊！”
“娃儿们哪里知道我眼睛的神奇？我眼睛其他地方都是黑的，只有眼珠子是白的。只要我有了眼珠，我的眼睛就能像圣光一样照亮全世界。”
“这两只眼睛难道是道荣的意志？”越先不解地问冰灵儿。
“这只是道荣的一缕邪念，若是道荣的意志，我们早变成他的眼珠了。”何七说道。
“我们毁了他的眼睛，道荣不会赶来灭了我们吧！”越先又问。
“据我所知，道荣真身目前还无法离开多厄岛，杀不了我们的。不过若我们变成他的眼珠，可能会发生异变。”
“那好！”越先撸着袖子说道。“放开我的手，我一拳头把这两个黑眼圈给烧了。”
“你以为我稀罕啊！”冰灵儿红着脸说道。“闯进来那一刹那你扣住了我的手，好像只有出了该死的眼睛才能分开。”
“好像是你抓着我……”
“不要吵啦！”何七恼火地打断两人，高声说道。“还是端正态度想办法对付这两团黑眼圈吧！”说着，何七的棍子爆发出它原有的光芒，向黑眼睛捅过去。冰灵儿也轻点玉指，一道寒冰以圣光般的速度射向另一只眼睛。
可是黑眼睛似乎远在荒原之外，又似乎眼睛是无尽的虚空，寒冰之光和棍影光芒久久到达不了彼岸。
“别白费力气了！”眼睛慈悲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老人家活了很长时间——我都记不清多长了，院里的花开了又谢，门口的雪化了又落下，草木无数代枯荣。海变成高山，星图变换不停，我都亲眼见过星星自云中生出，最后回归虚无。”
“好大口气！你还是人吗？”冰灵儿说道。
“我当然不是人，”眼睛的声音充满骄傲，“我自虚无而生，在万物寂灭中成长，所以才能获得真正的永生。我见过太多太多的东西，像你们这样的热血青年我更是见多了，最后还不都走向虚无？变成我的眼睛吧！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
“他是要诱导我们陷入精神的空虚中，生不出抵抗的力量。”冰灵儿向两人发出警告。
“多么美妙的感觉！我像你们这样的年龄，心里也悸动过，像蒙着一层奇妙的纱。可是，”眼睛望着扣在一起的手，声音忽然变得暴躁起来，“这只是一种感觉，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姑娘，你很希望这双手一直这样牵下去吧！你不用把心事隐藏起来，在我的虚无世界里，心里怎么想，就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一直无法分开。出去以后，你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因为他想的和你不一样。我的眼睛，能够告诉你们不愿意承认的秘密。”
黑眼睛变幻了，在冰灵儿眼中变成一个非常喜庆的场景。那是一个新娘子欢天喜地穿着火红的嫁衣，新郎赫然是越先，他面露世界上最迷人的笑容，万众瞩目中，掀开新娘子梦一般的红盖头，竟然是独孤……场景很让人遐想，冰灵儿却很不是滋味。
越先从黑眼睛中看到类似的场景，也有人掀开独孤的红盖头，但新郎的面容很模糊，看不清，反正不是他。
何七没有看黑眼睛，但看着冰灵儿和越先紧扣在一起的手，心里莫名其妙恼怒异常。
三人心各有所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或者吸）向眼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