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看,竟是上等老杉木制作的古琴,看这制作工艺,竟比宫里的师傅还要好。
楚千翘无意识笑起来,试着弹了几下,简直爱不释手。
她贵为公主,琴棋书画等各类技艺都要学习,不过其他的都只是学罢了,唯独十分喜爱古琴,这几天正.念叨着要人去民间新买一把古琴,没想到他送的礼物倒正好撞自己心坎上了。
她收起来,忍不住又去看了韦蕴凉的贺礼。
上辈子有了他私下送的,官面上送的东西就不留心了,这次翻出来一看,竟是他亲自画的一幅水墨山水图,描绘的是一对夫妇寄居山间的乡野生活,还在侧面附了一首赞美田园生活的诗,落款用的是自己的私印。
楚千翘皱了皱眉,韦蕴凉可真是大胆,送的官礼也敢如此暗示,看来他果真早有预谋,脸面也舍下了,就为了博她的芳心,再谋大楚的江山。难怪他那日对自己那么恨,卑躬屈膝了那么久,一朝小人得志,可不就想抹去任何污点么,而她,就是他最大的污点。
手指抚过山水图,楚千翘唤道:“袖舞,进来。”
“公主找奴婢何事?”袖舞穿着比往日更厚的衣服走了进来,嘴里时不时咳嗽。
“赏你了。”楚千翘将韦蕴凉的画作随手递给她。
袖舞的呼吸明显一滞,随即跪下来,战战兢兢道:“公主,这……这太贵重了,奴婢受不起!”
楚千翘眼波一转:“无妨。不过是一些大臣们送来的东西,赏了就赏了,况且你今日受了寒,也教我心疼,你就安心受着。叫慕鹊她们也进来受赏。”
“……是。”袖舞双手领过画作,眼神格外珍而重之。
楚千翘眼眸却渐渐冷了。
她身边贴身伺候的,有两个大侍女,三个小侍女。青苏是大侍女之一,此外还有个慕鹊。而袖舞,则是三个小侍女之中的一个。
袖舞看上去最是老实巴交,可是楚千翘细细想来,从前她与韦蕴凉来往时,总是她从中传话,出力最多,那时她还想着日后将她提为大侍女。
重生后,她想到这点,于是格外注意袖舞,结果先是看到她脖颈上不可能属于她的珠子,再看到她假意摔倒欲撞她入水,现在又见她将韦蕴凉的画作当成宝贝儿,无一不在告诉她——
袖舞就是韦蕴凉的人。
很好。楚千翘想起了韦蕴凉曾对自己说的话。
“公主,你猜猜,我在你身边,在大楚,安插了多少棋子?”
现在,她已经找出一枚了。
虽然是颗小棋子,但也聊胜于无,不是么?
楚一晗、袖舞,索性一块儿解决了吧,楚千翘抬眼看向窗外,正巧青苏托着一堆书赶回来了。
楚千翘看着她手上的书,格外期待起燕国世子的到来。
青苏总共借来了十多本书,沉甸甸的一摞,大楚周边国家的基本情况全在其中。
楚千翘上辈子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至少大楚周边有哪些国家,她都是知道的。不过,要深入了解的话,这些书籍横竖以后也要看的,先借来无妨。
大楚是当今最强盛的国家,但是周边一直不甚太平。
东边靠海。海外有些小国,不过自先帝还是太子时,便已将它们打服帖,轻易不敢再滋扰大楚,不过海上一些轻微骚.扰,也是常有的事。
南边是云国。先帝在位时,云国是最强盛的国家,当今楚皇即位后,云国认为吞并楚国的时机到了,随机大举进攻。楚国誓死保卫疆土,此役持续了七八年,最终以楚国胜利、云国割地赔款并送来质子告终,那质子如今还“住”在楚国。此后,楚国便成国力第一的大楚,两国也有十多年没有发生战争了。然而云国野心未泯,现在不过休养生息罢了。
北边是以游牧民族为主的大邕国。大邕国力不足以与大楚正面交锋,但如东边小国一样,时常骚扰边境,简直烦不胜烦。
西边是燕国。近些年,燕国国力上升很快,因此燕国国君便飘然自得起来,率先发动了对大楚的战争。楚皇对燕国谋划已久,正好趁此机会,意图将燕国据为己有。可是,在即将胜利之时,云国横插一脚,帮了燕国一把,燕国保住了国土,但却成了大楚的附属国。
此次燕国世子来楚,便是替燕国国君俯首称臣来了。此外,他将求娶一位公主,两国结秦晋之好,以此巩固两国关系。
当然,以大楚的实际情况来看,自然,燕国世子娶不到大楚唯一的公主,也就是她。所以,退而求其次,他此番前来,就是奔着郡主来的。
楚千翘抽.出一本《燕国秘闻》。诸如《燕国志》之类的书,那是可以摆在明面上的,介绍的不过风土人情而已,而那些比较深入的研究各国皇室的书籍,则假借了“秘闻”、“野史”之名,平常也是摆在暗处,轻易不外传,她拿公主令牌给青苏,这才得以借到。
燕国皇室的构成其实很简单,眼下的国君是燕孛。燕孛只有一哥哥,名燕毅,手中握着重兵,对燕孛的王位是不小的威胁。
而燕孛此人,风流成性,纳了后妃无数,然而生了十二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自然对其溺爱非常。
这个儿子,便是几天后即将来朝的,燕国世子燕扉。
这这燕扉继承了他父亲的秉性,也是个好色之徒,还未娶得正妻,府中已纳了不少妾室,听闻脾气也是十分暴躁,光是打死的妾室已不下五人。不过他既是独子,又是嫡子,而且对外倒是斯文有礼,所以至今仍安坐着世子之位。
看累了,楚千翘卷起手上的书,靠在躺椅上,微微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却做起了梦,梦里是冰凉的血,是韦蕴凉的刀,是刀柄上的穗子,在她眼前摇啊摇,摇啊摇……
楚千翘的手紧了紧,掌中的书因为这股力变了形。
*****
五天后,燕国世子燕扉如期来到大楚。
早朝时燕扉向楚皇进献了各种新奇的礼物,楚皇大手一挥,全让人送进飞鹤宫了。然后,安排燕扉在宫外别院住下,晚间请他进宫接风洗尘。
接风宴的规模相比百花宴就小了许多,在两仪殿的偏殿里,楚皇楚后亲自出席,原本是让左丞相作陪,他却告了病假,也不知是不是因上次他儿子韦蕴凉之事而记恨在心。楚皇便亲自差人向韦府送去大量补品。
而楚千翘的叔叔们,却都一一列席了。
楚千翘原本不应去的,可她却向楚皇耍赖着要去瞧瞧,邻国的世子长什么样。
楚皇又是好笑,又是担心:“我大楚青年才俊这么多,上次百花宴上竟没一个看得上的?你可别瞧上燕国的世子,朕是不会将你嫁出去的!”
楚千翘吐吐舌头:“哼!战败国的世子,我才瞧不上呢!只是翘儿也大了,这些活动该参与一些,看看父皇是怎么做的,翘儿也好学着些。”
楚皇和楚后俱是一愣。此时,他们正在皇后的寝宫凤藻宫,万幸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楚后挥退了众多侍女,楚皇则怜爱地摸了摸楚千翘的头:“翘儿,朕记得,你以前一向不喜欢这些应酬。”
楚千翘道:“父皇母后膝下只我一人,以后大楚的责任都在我身上,如果不好好学习为君之道,以后怎么堪当大任呢?”
楚皇没想到楚千翘会说得如此直白,不过他也没恼,对他来说,他、楚后和翘儿是最亲密的一家三口,而非权势之巅的弄权人,有些话只是他顾念翘儿还小,暂且不说,却不代表他心里不这么想。如今楚千翘主动说起,他也索性挑破。
“父皇原是想等你长大一些再说这些,没想到,你已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
楚千翘笑了笑,成长本就是一瞬间的事,何况这一瞬间她经历了生死。
“国家的重任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想象的,何况大楚也从未女子为皇的前例,这条路走起来会很艰难,你可做好了准备?”
“翘儿明白。但凡是总有个先例,就让翘儿来做这个先例吧。”
“不错!有志气!”楚皇哈哈大笑了几声,“那你好生学着吧,不过,若你最后难当大任,父皇也不会任人唯亲,毕竟,一切当以天下为先。”
“翘儿无惧父皇的监督!”楚千翘扑进楚皇怀里大笑,惹得楚皇楚后都笑了起来。
所以,接风宴上,楚千翘也蒙着面纱出席了。
进入偏殿时,正巧遇上一个人。此人一身深蓝色锦袍,腰间是一根金灿灿的金丝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却隐隐有些侵略感,不太教人好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