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戈咬了几口馒头,故意大声发出咀嚼的声音,却发现尹四辉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轻轻“哼”了一声。
他不喜欢太静的地方,不过今个风光正好,那树影落下来的光也是暖的恰到好处,嘴里的馒头是早上蒸好的,这会儿尚有余温,吃在嘴里带着嚼劲和微微甜滋味,倒叫他一扫几日的烦闷。
馒头全在自己这,这会儿师父一定是抱怨连连了吧~张戈这样一想,嘴角抿了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尹四辉听着背后一声连着一声的“啊呜”“啊呜”吃的带劲,看水面波纹一动,一摆黑色的鱼尾惊鸿一现,飞快沉入水底去了。有些悲叹的“唉!”了一声,顺手把手里的钓竿安放在石头上,走到背篓边掏出一个酒壶,开了封口,闲闲饮了一口。
张戈瞅见有些馋,便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拿背篓里剩下的一壶。尹四辉见状长臂一伸拦了下来,轻笑道:“牛儿想喝在下的酒,是不是该知会在下一声?”
张戈看了尹四辉一眼道:“我要喝你的酒,行了吧?”
尹四辉道:“自然是......不行。”
张戈气笑了:“这是我背上来的,我还不能喝一点?”这厮也太小气了吧。
“不行就是不行。”尹四辉淡然道:“牛儿你一大早硬是要跟在下出去,在下也是无法,这背篓便作是在下带着你的路资。”说完似笑非笑看了张戈一眼,满眼“你该背”的意味,是非黑白全个颠倒,又这般理直气壮,直叫张戈看的心头火起。
“你这人!”张戈朝尹四辉挥出一拳,却被尹四辉拦了下来,手腕一翻,将拳头握在了手中。
尹四辉神色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一见我,就总是生这么大的气?”又有些委屈道:“也不知道在下做错了什么,牛儿竟气的要动手了么?唉唉!”
气的要动手?奇怪!
自己怎么……
张戈虽然面上冷硬,前文却也说了,实在算个好脾气,不过是生性别扭腼腆,却不知道怎的见了这姓尹的便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往这俊脸上给个几拳,将这人痛殴一顿才好,可张戈前生却是从来没有打过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倒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每当看见这人便是怨愤,张戈看了眼被握住的拳头,另一只手五指张了张,有些手痒。
“人欠扁,可不就是要挨揍的!”张戈抽出拳头,掩饰的说了一句,也不说要喝酒的话了,回到鹅卵石边上,背过身有些神色莫名的盯着自己这一段时间越来越白的手,十指纤纤,哪里像个农家小子,倒像个女儿家的手。
虽说读书人日日静坐苦读,是有那么些白皙瘦弱的,可前生自己这个年龄,也绝没有这般模样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喉结,想着那鬼差给自己的名器,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妙的寒意。
又想到自己的情绪反常,忽然有些后悔没有问清楚那鬼差这个张牛儿的事情,只知道这张牛儿日后会做个禁脔,可身边发生了什么,有些什么关键人会影响到自己却是不知,这张牛儿死后父母亲人,还有师父……
还有尹四辉…….这个人,究竟在张牛儿原本的命运轨迹中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张戈回头看了看石头上钓鱼的少年身影,尹四辉似有所感,回头与张戈的视线撞上,或许是今日天气太好,这般美景美人回眸一看,树影洒下的阳光一照……
#卧槽!好刺眼!#
张戈蒙住眼睛转过头去,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随着清风传到张戈耳朵里。
“牛儿目光灼灼,可是想来揍在下?”“唉......在下好好的钓鱼,又是哪里惹到牛儿了呢?”
“你想的倒多,我哪里是看你,这里风景好我看风景!”张戈大声道,蒙住眼的手轻轻放下,衣袖落下露出右耳一点红色。
“钓你的鱼吧!”
。。。。。。
所谓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日头这么好,张戈吃着吃着眼皮就耷拉了下来,视线所及的色彩像抽象画一般慢慢模糊扭曲,脑袋也渐渐混乱。忍不住在干燥的鹅卵石上躺了下来,张戈的鼻子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恍惚间,张戈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打横抱起,又落到一块光滑的地面,这个光滑自然比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好多了,他感到有些愉悦,意识又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如果清晨的微风适合打个盹,这会头顶火热的太阳无疑在对睡觉的人发出无声的谴责,太阳的晒到屁股了还不醒吗!
张戈凝神一看,自己正躺在原先尹四辉钓鱼的大石头上。一团皱巴巴的外衣做了张戈酣眠下的枕头,张戈坐起来一把将衣服拉开看了看。
嗯……果然。
“醒了?”尹四辉在树荫处朝张戈看了一眼道。
“那个……谢谢你的衣服。”张戈看了看尹四辉坐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头顶那明媚刺眼的阳光,咀嚼了一把复杂的心绪后,他将衣服揉吧一团问道:“衣服你还穿吗?”作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示意,“扔给你?”
“不必,牛儿把在下的衣服放回背篓里就好。”
“钓到几条了?”张戈跳下大石头,向尹四辉所坐之地走去,瞧了眼木桶,木桶游弋着四条鱼,两大两小,那其中一只小的好像快死了,侧翻着白肚皮,许久才动一下。
张戈见状,伸出两只手把那只快死的小鱼掬在手心,走到水潭边蹲下轻轻放回潭水中,鱼一入水好像又有了几分生机,黑色的鱼背一闪,向远处滑去了。
“牛儿这是不忍心?”尹四辉问道。
“这条小的快不行了,死了也没个好滋味,有什么用?”张戈睨他一眼,“你半天才钓了这么几条,还没有我平日在河里捉鱼来的快!”
其实张戈前世也没捉过鱼,不过是凭借这张牛儿原来的记忆,到底是庄稼小子,闲时候也跟着小伙伴在河里淌过水,摸鱼打虾都还是会的。这般回忆了一番捉鱼的记忆,其实也没别的,眼准手快四个字就是了。
他便觉得还挺简单,有些心痒。
张戈看这潭水里的鱼平日里大概是没什么人来捉,他上前一步站在水里,那水边的鱼儿也不躲开,反而有几只胆大的靠近。见这些鱼憨头憨脑的,他倒是有点想不通了,这样不怕人的鱼是最好弄上手的,无论钓也好捉也好,没个警惕心。
想了想,还是归结到人品问题。
鱼儿啊鱼儿!你们也不想被这惹人心烦的尹四辉钓上对吗?这般天马行空想了一番,便觉得这几条鱼越发顺眼了,也越发想用他们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脱了鞋子,将裤腿卷到膝盖以上,张戈撸了撸袖子。
尹四辉有些无奈的看着张戈在潭水里扑腾,收了钓竿,拿出酒壶喝了起来。张戈看不过他悠闲的模样,自己第一次捉鱼,鱼虽然傻,但滑不溜秋的,到底被他拦了几次,明悟到这人不安好心要捉它们,便游的灵活了些,叫他更不好捉了。
又被鱼儿在他捉着上岸的时候扑腾跳回水里,而岸上那人又表现的悠闲,张戈便想出了个主意。
只见他看了看潭水,瞄准一条肥鱼,双手用劲将鱼儿一托,大喊:“尹四辉!接着!”
尹四辉一口酒入喉,还未吞下,冷不丁听见张戈的声音,侧过头看去,便见一条肥硕的鱼向自己飞来,鱼儿溅起的腥味的水滴先于肥鱼飞溅到那张玉人般俊美的脸上,刻画出几条细微的水痕......
虽然尹四辉很快就反映过来,将扑来的鱼儿一把扣在手中,可到底落了狼狈,尹四辉目光一暗,看向湖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湖中的小童笑的开怀,一双眼儿弯弯,眸光比那窈窕的少女的还要潋滟,又比那波光涟涟的潭水动人,不知怎的,尹四辉突然也想笑了。
于是他便笑了。
笑的真。
张戈还在回味尹四辉的狼狈,忽见岸边人一笑,不知为何觉得身边都安静了下来,两两对望间,忽然生出一丝默契。
“上来?”尹四辉走近潭边,伸出一只手,张戈沉默着将手搭上,待上了岸,便松开手,有些急切的将扔上岸的鱼捡回木桶里,转过身走了几步却迟疑了,正想说些什么,退后几步却感到脚下剧痛。
“嘶!”张戈一个趔趄。
“怎么了?”尹四辉见状有些疑惑的走来,刚一走近,便被张戈一把抓住衣襟。张戈抬起右脚,他的脚底心被一根细长像刀片的东西刺穿了,疼的他冷汗直流。
“你……”张戈还未想出个主意,忽然身体一斜,竟被人抱了起来。
“你干嘛!”张戈唬了一跳:“放我下去……尹四辉!”
“放你下去,你还站得稳?”尹四辉不理怀里的抗议声音,把张戈抱到一旁坐好,这才将张戈的右脚抬起来细细观察。
张戈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腿道:“我自己来。”
“别动!”尹四辉看完后,伸手将那根“刀片”拔了出来,在手中摆弄了一阵道:“大概是被这潭水冲刷,好好一个石头变成这么个模样,倒是锋利。”
石头□□后,便从伤口处流了好些血出来。
“流血了。”尹四辉伸出手指在那细白的足上一抹,张戈在尹四辉手指抹上时感到一阵疼痛酥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抹什么……我自己来!酒给我……”张戈抽回腿。尹四辉也不拦着,将酒递给他,见张戈自己清洗脚底疼的抽抽,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
“牛儿~”
“干嘛?”张戈有些难受的回头,还能不能好好喊人名字了!
尹四辉将脸贴在张戈的右脸上,蹭了蹭,耳鬓厮磨间,似乎呼吸都清晰可闻,尹四辉的发落在张戈的锁骨处,顺着肌理滑入衣内,有些细细麻麻的痒……
张戈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耳边那迷离温润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水痕还你。”
水……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