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枪……”张戈摇晃了几下,见实在拔不起来,收了手,“真好。这是什么木头做的?很结实。”
他一个大男人,力气还没小姑娘的大啊……
陶姮弹了把枪杆,笑道:“是椆木,枪头是铜,我从小就用这个,我娘也用这个,阿奶也是。”
“为何,难道这枪有什么玄妙?”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陶姮五指握上枪杆,向上一提,给张戈展示枪头,指着枪头道:“……你看着枪头。”
张戈弯腰低头细看,眼睛一凝,惊讶道:“这枪头竟是螺旋状的……”
“螺旋状?”陶姮不解,“什么是螺旋状?”
张戈伸出手想碰,闻言停了一秒,轻声道:“就是……不,是在下口误。在下是想说,这顶尖实在锋利。这旋转的样式倒是少见,倒像是……蛇一般。”
“读书人就是聪明!可不是像蛇么!”陶姮凑过来,眨巴着眼睛笑。这让张戈虽然知道她在故意讨好他,感觉却不坏。
“这枪,总有一天,我要叫它在战场大放光彩!”
“你想参军?”
“不想,又想,但还是……想的吧。”陶姮望向天空,眼中有些迷茫。
她向往平凡姑娘的生活。可是……她从小,已经习惯刀枪舞剑,若此生不能上一次战场,她学了那么久的枪,还有什么意义呢。
“目前不想。”陶姮扬眉,“我现在只想我爹早些平安回来。春天可没几天了。”
张戈不明白她的意思,道:“年还没过完,哪有这么快呢?”
“那不一定,也许哪天,你一推开窗,就会发现上京已是满目春意。”陶姮握紧手里的枪,“春天到了,春闱也就不远了。”
张戈“嗯”了一声,思绪从春天转到自己命数的担忧。只这担忧,已想了无数回,除了向前走,也没办法。
见前头陶姮手里握着的枪头,在眼前亮出冷而锋利的光,张戈忽然道:“陶姑娘,时候不早了……”
“不是吧,你又要叫我回去!?”
“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要学画吗?前边书院有凉亭,虽然四面通风,但环顾可见,在下可以在那升了炉子教一会儿。”
“去你屋里不就行了!”陶姮眼睛一转。
张戈拢起袖子,唇角带笑:“不行。”
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凉亭来往人都能看见,再加上丁棋,这样才好。
“凉亭那边多冷啊,我要是风寒了怎么办?”
“姑娘早些回家……”
“啊呀,不早了,快快,我还不知道能学多久呢。”陶姮拿起自己的枪,向着凉亭的方向走,张戈跟上。
天那边,一轮红的耀眼的光一点点下沉。迎着渐渐黯淡的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陶姮边走,边不禁问:“张公子,我还以为,你会想跟我学枪呢。”
“在下是想学,过几日想去武馆找个师父,学点……皮毛。”
“跟我学多好呢。”
“多谢好意。”张戈目视前方,垂眸一叹,“不可。”
……
时岁不停,张戈有自己的事情忙,年后便是春,便是接近过年,赵衡蒲也加重了一些对他的作业,一团团堆弃的宣纸,砚台里的墨汁写完又续,丁棋偶尔路过窗边,从缝隙处听的翻书的声音也不敢打搅。
又是几日,窗外的残枝终于在某一个晚上,不堪白雪重负,折断在了雪地上。
张戈第二日推门出来,拾起枝子,忽然想起尹四辉,他是有些怕想起这个人的,近而怯,远又思。这枝桠,是西院唯一一株梅花树的丫杈,不似那人别院处。想着想着,张戈转回屋内,拿出柜子里尹四辉给他的拜年帖,看了看其中的诗句。他忽然有了几分兴致,铺了宣纸,悄声念了几句话,自己磨了墨,提笔在纸上写道:
冬尽上年怯,王春复暖书。
提勾收笔,想着即将过年,又写道:纵无花炮响,客岁也应除。
门开着,引了一阵风,吹得纸张哗啦啦飞起,张戈用镇尺按住,疾走几步关了门,门关好,想着自己本是要出去,这会儿到耽搁了,又忙忙拉开门出去。
“吱呀”一声,屋内复归平静。
晚些丁棋来收东西,巧碰见来寻张戈的几位师兄,迎了他们进来小坐,正当他倒茶时,却见孙师兄走到张戈书案前看了一眼,将一张纸拿了起来细看,他阻止不及,只能暗暗希望张公子回来不要生气。心里又不免嘀咕一句:虽是师兄弟,主人家不在,怎么能乱翻呢。
孙傅看了纸上的内容,自己看的喜欢不说,还招呼了另几个师兄弟一起来看。这其中有人感到有几分不妥,只是看了纸张内容,也不觉得是什么**之事,反而是一首好诗,合该一品。等张戈再回来时,他做的这首诗,便已经传的学院大半知晓了。
纸张不知被谁带走,叫他眉头皱了皱有几分不悦,也不好责怪丁棋,问过是何人拿走,便赶紧去寻,寻孙傅的路上,遇见赵衡蒲,赵衡蒲也知道了这首诗,见了他,带着几分稀罕的把他叫到身边,欣慰道:“这是赶着去哪儿?听说你今日做了首诗,倒是长进许多!继续保持!”
张戈拢在袖子里的手不禁按了按食指指甲:“是……”文章天成,妙手偶得,诗句也一样,如他这般对诗句拙笨的,想保持这个水平,只怕是难了。总不能……在考试的时候,想金四辉吧?张戈有几分心虚的想。
春闱时候,但愿诗句所占比例不要太高,应该不高吧……不然张牛儿如何考中榜眼呢?
科举考试以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十几年前偏重于以诗赋取士,这几年其比重大大减少,反而更偏重策论,这也是赵衡蒲放心一些的地方。张戈也放心。他这厢想的好,却没考虑过,有“文正极”之相的张牛儿,之所以没有做状元,正是因为到他这一年,诗句比例忽然大了许多,那般样貌又没做成探花,可见其中古怪。
虽有谋定胜天,但天算,便只有一个么?这一条路,注定要应个,人算不如天算。
这般又过了数日,便到了除夕时候。
这日早起,外头已是银装素裹,张戈起了床,抬头压了压翘起的发尾,正好听着墙外有燃放鞭炮之声,伴着小童“卖汝痴”“卖汝呆!”的混沌之语,他将头发往后一拨,披着斗篷跑去了西院最高的阁楼处。这是他头一次在上京过年。早在几天前,便听丁棋说过,今日会有“演岁”在全城游/行,带着几分期待,和几分不知名的怅然,他推开窗户,然后……尴尬了。
“原来还没开始啊……现在的孩子起来的真早……”张戈缩回手。
因而没看见,被推开的窗户打到枝桠上有那么一丝颤巍巍的绿芽,在清风中,清灵灵的摇曳了一瞬。
……
应山书院每当除夕日,便要祭拜文坛圣人,张戈入了书院自然不能例外,今日书院的人,才光明正大的将最近颇为“有名”却一直藏在西院的张戈瞧了个真切。
那心眼通明的,赞一句,远两步。
那贪慕容色的,赞两句,近三步。
还有那心绪复杂的,近不是,远不是,巴巴的瞧着他,倒像是期待张戈给个回应,便要下定决心的模样,叫张戈莫名非常。
形形□□的目光,虱子多了不痒,他收入眼底,只对跟自己搭话的几个,眼神格外露骨的,留心一二,别的,张戈也懒得计较了,只等跟在师父身后拜了圣人后,便立刻跟着熟悉的师兄弟几个,往街上去。
去的时候人还不多,各家各户不是再家中祭拜祖宗,便是烧香拜神,走在街道,偶尔能看见那急急忙忙出来在门口贴春联的人,胆大的小儿提了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呼啦啦引朋呼伴从他们一行人面前跑走了。因着一会儿有游/行,朝廷体恤,每到这一日,便能见许多士兵在街上巡逻,几百年的习惯下来,许多拐子便不敢在游/行时候动手。
饭菜的烟火气,从早到晚都未断绝,到了下午,游/行的队伍从城东出发,敲锣打鼓的从远方而来,中有舞狮人,舞龙人,挥扭跳摇步子矫健,惹得围观的百姓纷纷惊呼大笑,龙前几人持竿领前,龙身极长,游走飞动间,宗国的旗帜飘扬在天空,扛着旗帜的骑士从眼前一跃而去,声势惊人,好不威风。
隔着游/行的人群,张戈一错眼,竟在人群中看见了当日流觞会遇见的元玉仪,他正欲打个招呼,却见那元公子面色严肃,带着几分形色匆匆逆着人群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冬尽上年怯,王春复暖书。纵无花炮响,客岁也应除。这首诗是读者**老司机帮忙写的,非常感谢!高手都在读者中哈哈~)
离开这些日子,感觉晋江变化真大,居然自己出了防盗措施。0.0真好,真好。购买V章80%的妹子可以直接看见正文,购买不够的妹子会先看见防盗章,N小时后会替换的,基友说不透露多少小时替换比较好免得被盗文网盯上,熊设置的时间不长。
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这个周不申榜,看下自己更新程度,稳定下来再拉新人入坑。
TT很感谢大家的祝福,而且一直没有催促熊,虽然熊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但是总算能振作起来了,评论暂时都不看不回复了,等完结后统一回复可爱的读者们。熊打算埋头好好写完这个故事再说,以前总是牵肠挂肚的事情太多,焦虑熬夜都是生病的来源,现在想想,先写好故事稳定更新,才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