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伢人说起租铺子后,大概过了五六日,伢人就来告知说有两家合适的铺子可以去相看相看,顾衡便赶忙提早收了摊,跟顾玉珠俩人着急忙慌的一起去看铺子。
两家铺子都是在西街,第一家铺子位置很好,在西街街口附近,不远处就有几家像万禧楼这样的大酒楼,位置好租金就不便宜,每月要六两银子,铺子最大的优点就是铺面很新,铺子无论里外都很干净,而且以这样的地理位置,不愁客源,缺点就是店面实在是小的很,摆了柜面后就没多少地儿了,顾衡犹豫了下让伢人带着去看另一个铺子。
第二个铺子位置略微要偏些,且铺面很旧,离她们现在摆摊的地儿不远,每月租金要价四两五钱银子,不过优点是这个铺面相较于第一家,明显地方要大一些,分前后两间,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厨房,屋后不远处就是公用的水井,取水也很方便。
思虑比较了一番,顾衡向顾玉珠示意还是第二家铺子略好一点,顾玉珠点点头就跟伢人讲起了价,讨价还价半天,最终以每月四两银钱的价格租了下来,等办了手续,顾家糕点的第一个铺面算是有着落了。
旧铺面年代远了,所以内室被糟蹋的有点不成样子,之前又是做早点生意的,好几处内墙壁都被熏得黑黑的,铺子里遗留下来的桌子也都旧的很,而且看着都油腻腻的,厨房里的灶台更不用说了,黑乎乎的,让她用这个灶做饭她都吃不下去。
等拿到换好的钥匙,她们马上开始着手拾掇铺子,因为做的是糕点生意,而且也不打算让客人在内堂食用,所以跟顾玉珠商量了一下,屋里的几套桌凳让伢人拿走了换了个长长的柜台回来,然后把柜台放在窗口边,这样只要支起窗户,即便不开店门,把糕点摆在窗边的柜台上即可做生意。
接下来顾衡就去东街建材铺子里买了石灰粉,为了节省银子也没请匠人,跟顾玉珠俩人拿水和了,从家里拿了个长凳,然后招呼了顾栋,三人就摆开架势刷墙。连着前面的铺面带着后面的厨房统统刷了一遍,等刷完了整个铺面明显不一样了,不仅干净了看着还明亮了许多。
刷完墙又晾了两日,顾衡抽了一日自己一人去了铺子,打了水把柜台,灶台,橱柜,货架统统刷洗一遍,等都拾掇干净了,小铺子总算像点样子,后厨里摆上两个新买的碳炉,以后糕点就可以直接在这里现做现卖了,现在也等于有专门的厨房了,顾衡一直想做的事也可以着手准备了,打造一个可以让她在烘焙路上走得更远的设备,烤箱。
十月初八,立冬,顾记糕点铺正式挂了牌,首日营业,陆氏带着明玉来祝贺,还给铺子里带了一棵葱翠的平安树作贺礼,顾栋猫着腰点着了挂在屋檐上的鞭炮,顾衡赶忙用手堵上小雀儿的耳朵,鞭炮声震天响,红纸屑满天飞,她的心里像是点了烟花。
前三天营业,顾衡挂出了所有糕点半价的告示,因铺子离她们原来摆摊的地儿不远,好多要买糕点的人直接找来铺子里来了,这让顾玉珠姑侄俩着实忙到了,做的糕点数量几乎快到以前的两倍了。
陆氏看姑侄俩这两日早出晚归的,就乘着休班带着明月来帮帮忙,看顾衡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不禁跟顾玉珠赞叹道,“往常我还以为衡丫头不过是跟着你做营生,今儿瞧着衡丫头的架势,我算看出来了,这丫头无论是做糕点的手艺,还是做营生这聪慧劲啊,恐怕连你都比不上。”
顾玉珠笑道,“这孩子以前在家的时候跟我嫂子学过做营生,我娘家嫂子是少见的聪慧人,这丫头啊像我嫂子。”
陆氏瞥一眼坐在后厨里锅炉边等蛋糕吃的明月摇摇头,“我们家这个不过才比衡丫头小一岁,咋差距恁大呢,天天跟屁股后面跑,咋一点没见长进。”
顾玉珠不赞同的摇摇头,“我看明月是个懂事的丫头,性子虽是活泼的,但还是听您的话,乖的很平常哪都不去,耐着性子呆在屋里做针线活呢。“
“这丫头哪是听我的话啊,”陆氏笑道,“她这是怕他二哥收拾她呢,死丫头谁都不怵就怵她二哥。”
顾玉珠闻言道,“对了,说到明为,这孩子我怎么觉得好些天没看到他了,最近是住在武馆吗”
陆氏叹口气,“明为这孩子跟着他师傅走镖去了。”
“走镖”顾玉珠一脸惊讶,“去哪儿走镖啊他才多大啊,那...走镖不危险吧”
“那镖局本就是他师傅开的,武馆的人多只要不是碰上硬截镖的,倒也说不上危险,但走一趟镖下来来回就要好些天,到底是受罪啊...”陆氏摇摇头,叹道,“但这孩子的性子你也知道,哪里是我能拦的住的。”
顾玉珠安慰他,“既然没危险,您也别太担心了,十几岁的男娃受点苦也未必是坏事,我看哪这孩子这小小年纪就抢着出去,不过是想让您少忙碌些罢了。”
陆氏点点头,“我自己的儿子我岂能不了解,这孩子当初非要去武馆,不过就是藏了跟他师傅走镖的心思,这走镖虽说来钱快,但也是最费劳费力的活了,万一再碰上那不要命截镖的,你说...”
顾玉珠忙说道,“您可别瞎想自个儿吓自个,这太平盛世的哪来那么多盗贼,况且有他师傅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罢了,”陆氏摇摇头叹气,“我也想开了,他舅舅说的是,既是拦不住他,咱就不能拖孩子后腿。”
连着三日的半价营业,顾衡基本上就呆在糕点铺的后厨里没出来,在灶边烤一天浑身冒汗,等晚上出了铺子,再被已入冬的凉风一吹,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她伤风了。
明明已经鼻塞的无法呼吸,偏偏清水鼻涕还止不住的留,时不时的还打喷嚏,糕点铺子是不能去了,顾衡乖乖的留在家里陪俩小的,怕把病传染给俩孩子,她拿了一块棉巾把自己口鼻包起来,小雀儿看着顾衡围着棉巾的样子,非嚷嚷着她也要围,顾衡只好又找了块棉巾把她也围上,小不点围个布巾很是兴奋,跟个蒙面小侠似的在屋里跑来跑去,倒让顾衡跟顾栋笑半天。
顾衡煮了姜汤给大家喝,然后把门窗都打开通气,好在等到晌午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好起来了,顾衡忙招呼俩小的到院子里玩,她想起来上次刷墙剩下的石灰粉还没用完,就找出来拿了一些石灰粉在院子里画了格子,然后教俩小的跳格子,堂屋的明月闻见动静也欢欢喜喜的加入进来。
久未运动,两轮下来,顾衡就觉得吃不消了,喘息着就着门槛坐下来,看着那三个小的跟没事人似的正跳的欢快,她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弱了些,以后要不要也跟宋明为学两手啊。
晌午的阳光温暖和煦,照在身上特别舒服,顾衡靠着门框闭上眼,听着小院里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忍不住牵起嘴角。
迷迷糊糊的顾衡好似听到好多小鸟的叫声,婉转动听,她忍不住睁开眼,恍恍惚惚的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片山林之中,她不禁一阵心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四周丛林茂密,似有鸟鸣蝉噪。
远近都是树,脚下是绿草,她四处张望不知该往哪里走,索性撩起裙角开始跑,虽不知哪里是出处,她还是拼劲全力往前跑,前方是哪里她也不知道,但潜意识里她觉着自己不能停下来。
终于她看见一座山,山上似是人声鼎沸甚是热闹,且山顶有光诱她拾级而上,她提裙迈步努力攀爬,越爬越高,身边逐渐云雾缭绕,她回头看看,山脚愈来愈远,但她没有停下来,山上的噪杂声越发明显,她没有歇气尽力往上。
正爬着,忽然一个黑影笼罩在她面前,她大惊,抬头看,一头黑熊正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上她就这样趴在台阶上呆住了,被惊的浑身冒汗甚至忘了呼吸,那黑熊动也不动,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拿眼瞪她,她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想着绝不能激怒黑熊,得慢慢退下山去,她转过头去,身后云雾缭绕,居然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她绝望的快要哭出来,眼前的黑影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她感到那黑熊似是拿熊掌拍了她的头一下,她怕极,猛地睁开眼睛。
一个黑影站在她身前,她仰起头努力辨认,但面前站的明显是一个人。
身前的宋明为身上系着包裹,正猫着腰皱着眉头望她,见她醒来,遂低着嗓子训斥,“回屋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