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任不凡的想法,既要试探出刘焕是不是被顾秉谦利用,还须乘机教训一下顾秉谦。顾秉谦是内阁首辅,所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要办此事,以任不凡的身份,所冒风险太大,必须找个过得硬的靠山。宜贵妃正受皇上宠幸,不是正合适的人选?任不凡打定好主意,满脸为难之色道:“贵妃娘娘要小的在养心殿当卧底,按说这是莫大的恩宠,小的肝脑涂地也应该去做,可是……”
“咋的了?”宜贵妃疑惑地问,“任公公当众辱骂魏阉都毫无惧色,还怕把他那些龌龊之事偷报给咱?”“小的哪里是怕那些,实在是为娘娘担心呀!”任不凡指着外面道,“很明显,刘焕跟踪到这儿来,根本原因是魏忠贤或他的死党顾秉谦,怀疑小的跟娘娘有什么阴谋,如果以后小的跟娘娘走得过近,他们肯定会对娘娘不利。”
“大胆阉竖,本宫暂且不能拿魏忠贤顾秉谦怎样,难道整不死一个罪将余孽。”宜妃脸色涨得通红,吩咐莲儿:“找两个皇宫侍卫,就说本娘娘的话,让他们把刘焕乱棍打死。”
通过两日的接触,任不凡深刻认识到,刘焕本性老实,即便真的是在监视他,必然是受到顾秉谦的要挟,如能重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那么好的一身功夫,岂不是有大用。
任不凡充满信心,只要发挥出穿越者的优势,降服刘焕绝不是问题,赶紧阻止快步往外走的莲儿:“慢来,慢来!”然后向宜妃道:“娘娘,您弄死刘焕不过跟碾死个蚂蚁,但您有没有想过,咱们正要搜集魏忠贤的罪证搞掉他,如果因为弄死刘焕引起他们的警觉,实在是得不偿失。”
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些!此人实在不同凡响。宜妃更加赞赏任不凡了,讨教的口吻道:“难道咱们任凭阉党监视?”任不凡摇头道:“以娘娘身份地位,哪能任凭他们欺辱,小的有个办法,既可以不引起他们的警觉,还能给他们一个极大的教训。只是此事需要娘娘出把子力。”
“有如此好的主意?你说说看。”宜妃扫视寿昌宫内外道,“只要能教训阉党一伙,这座宫殿内所有东西,公公可以随便取。”
任不凡再次摇摇头道:“小的不要金不要银,只须娘娘跟皇上说句话。”然后放低声音,向宜妃交待了数语。听完他的话,宜妃喜形于色,失声叫道:“好主意,果然好主意。”任不凡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道:“事关机密,包括皇上,娘娘不能告诉任何人,一旦走漏风声,做不成此事不说,还极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当咱是三岁小孩?”宜妃嗔了任不凡一眼,这一眼不像是主仆,倒像是知心男女之间的那种亲密。直到出了寿昌宫,任不凡还在下意识回味宜贵妃那瞬间的一瞥。当他看到养心门前挺立的带刀侍卫,方才摇头苦笑,一名宫女莲儿尚且摆布不了,再对贵妃娘娘想入非非,自己难道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任不凡苦思冥想大半夜才朦胧睡去,等他醒来,看看怀表已是辰二刻,匆忙洗漱跑进养心门,正听到正殿内朱由校的咆哮:“小任子怎么还不来?他整整让朕等了半个时辰。”
任不凡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懊悔昨天晚上干么苦思冥想那些无聊之事。天下最难买的是后悔药,躲是躲不过去的,只得硬着头皮奔进大殿。朱由校手中拿着一根一尺见方的金丝楠木,大致轮廓已经出现,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小任子,你好大的胆子,过去陪朕做木工的那些太监,都是提前等朕,你却让朕等你,你以为当了朕的徒儿,朕就舍不得处置你。”
养心殿时常往外抬太监的死尸,任不凡要想不做他们其中的一员,必须打消朱由校的怨怒,但此情此景又如何才能打消?任不凡正不知如何应对,就听身后有人“咯咯”笑道:“俗话‘师父不明弟子弱’,徒儿做得不好,只能怨你这位师父,臣妾以为,要处置先得处置您。”
任不凡听出是宜贵妃的声音,她说的虽是玩笑话,但敢直斥皇上的不是,由此证明她在皇上心目中有多么重要的地位。朱由校果然惊喜道:“爱妃,你怎么有闲情到‘刨房’来了?”正像当年唐明皇宠幸杨贵妃,朱由校对宜贵妃也算得上后宫佳丽三千,宠幸不过一人,但有一点,朱由校一直烦心,宜贵妃每次伺候他共享夫妻之事后,总是在枕边聒噪,要以国事为重,至于“刨房”之类的闲务,最好不要再做。今日宜贵妃能亲临“刨房”,对朱由校来说真是意外之喜,至于半真半假直斥他的不是,哪里还会放在心上,急忙向任不凡道:“既然宜贵妃为你求情,朕暂且饶过,以后再犯绝不轻饶。”
任不凡叩头谢恩,站到了一旁。宜贵妃像是不经意向他扫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环视整座大殿道:“每日听那些宫女太监闲聊,皇上木匠手艺如何如何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从皇上手中接过刻了大半的龙仔细观察道:“都说世上能工巧匠千千万,但臣妾敢说,没有几人能比得上皇上,只是皇上身为九五至尊,却不能把这千载一逢的奇巧技艺传播于世,臣妾实在感到可惜啊!”
过去宜贵妃最反感的就是朱由校做木匠,今日当众几句夸赞的话,正挠到他的痒处:是呀!整日埋头在“刨房”苦做,天下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有这么好的技术水准,岂不是真的可惜了。但怎样才能让自己的本事传播于世呢?朱由校思考良久,道:“要想让朕的手艺传播出去,这事好办,把朕过去做的那些家什送几件给朝中大臣,让他们摆放在家中显眼位置,不就可以让朕的手艺流传出去了吗?”
任不凡冲口而出:“白送呀,那可不行。”朱由校把目光转向了他:“以你的意思,要那些大臣出银子来买?”
“卖给朝中大臣,还不是深藏闺中人不见,更别说会将这件事弄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以徒儿的愚见,要卖也应该卖给那些真正识货的人,并且要秘密进行,可不能给那些反对的大臣落下话柄。”
任不凡说的确实有理。因为做木匠,那些反对声,几乎要将朱由校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朱由校听从了任不凡的建议:“好!要卖就拿大街去卖,多搬一些去,尽早让民间那些所谓能工巧匠知道朕的厉害。”任不凡笑着道:“‘物以稀为贵’,皇上的手艺是天上少有地上全无,哪能像青菜萝卜似的卖,再说也难保密。让徒儿先偷偷拿一件东西上街试试,如果确实价格比市场上的高,就再接着去卖,如果高不过市场价格,就再不用去卖了,因为懂得皇上手艺的人,会说是市场价格不公道,不知道的人,还认为是皇上手艺不咋地,皇上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啊!”
“谁敢说朕的手艺不咋地,”朱由校轻蔑道,“赶紧挑件东西拿市场上跟他们比一比,看是朕的手艺高,还是那些土木匠的手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