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灿愿意还任不凡的锦匣,恶狠狠道:“任公公,请您不要担心,别看那些金子是俺叔叔偷的,如果他仍是死不认帐,把他送交东厂大牢,看他还敢嘴硬。”
对自己的亲叔叔尚且翻脸无情,哪会有善心对待朋友。任不凡不由打了一个寒战道:“辛公公,既然你愿意把那个锦匣还给哥哥,余下的事无需你过问了。当务之急是帮你赶紧拿回那个鸟笼。”
辛灿疑惑地看着他:“这么会工夫,您就能把鸟笼取回来?”话音未落,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响,那位高大威猛的厨师,也是满脸的油汗走了进来,手中提着的正是辛灿提了多半天的那只鸟笼,里面两只纯白色的鸽子“咕嘎”乱叫。
“鸽子,俺的鸽子……”辛灿比见了他爹还亲,奔了过去,脚下被燕红的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哪里顾及这些,一把抱住鸟笼,亲了又亲:“俺的乖乖,差点要了俺的命。”忽然想起了什么,瞪着厨师问:“果然是你在捣鬼!咱一直怀疑,一楼大堂没见进来别人。”厨师掀起围裙一角擦了擦脸上的汗,委屈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俺追出两里地才将这只鸟笼追回来,早知被怀疑,打死俺也不去追了。”
“你说你抓住了贼?你只要能把贼交给咱,咱就承认冤枉了你。”辛灿认定抠住了厨师的软肋,得意洋洋,一声高过一声。这出戏都是任不凡安排,他也向厨师道:“辛公公说的没错,既然你找回了被盗的鸟笼,贼一定也让你抓住了。”
“任公公说的没错,贼是是让俺抓住了,但他太狡猾,趁着俺没注意,又让逃了。不过他也没占什么便宜。”厨师从怀中掏出一块破布连同一块银子丢掉地上:“努!衣襟被俺扯掉一大块,连同兜里的银子一起落入了俺手。”
任不凡从地上捡起银块,在手中掂了掂:“至少二两,买十对鸽子绰绰有余,这小偷的亏吃得大了。”把银子扔还给厨师道:“你冒险帮辛公公追回鸽子,银子赏你了。”
仅是在脸上洒了些刷锅水,转眼赚了一个月工钱,厨师喜出望外,连声致谢。辛灿脸上阴晴不定,总感觉这里面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辛公公,虚惊一场,别干站着呀!”任不凡打岔道,“哥哥可是又累又饿,先坐了哟!”他踢开一把椅子落了座,拿起筷子敲着酒杯:“伙计,怎么还不上菜上酒?”
鸽子失而复得,虽说是有惊无险,却泄露了魏忠贤的机密,辛灿哪还有心情吃吃喝喝,向任不凡拱手道:“夜长梦多,兄弟还得去帮哥哥要回那五十两金子,告辞,告辞!”仿佛是十世单传的婴儿,双手抱紧鸟笼,扬长而去。
当辛灿出了酒楼大门的第一步,三楼一个暗间的窗户半开,伸出半拉脑袋,正盯着他的背影观瞧。此人是得意楼后台老板顾秉谦,鼓着一双鱼泡眼叫道:“干爹!”回过目光看向桌旁的魏忠贤。魏忠贤曾有交待,不让顾秉谦再喊他干爹。见他脸上并无不虞,顾秉谦方才放心大胆又叫了一声:“干爹!孩儿有一事不明,像辛灿这种少心无肺的家伙,派他去孙承宗身边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魏忠贤一双本来很大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一条线,端起桌上的酒杯“嘎”的一口喝干,像是在回忆一件遥远的心事,许久才慢慢腾腾道:“让小辛子去孙承宗身边,有何事可成又有何事可败?”
为了辛灿去辽东,魏忠贤费尽心思才寻到这么两只信鸽,竟是让他拎着去辽东随便逛逛的?顾秉谦越发难以捉摸这位干爹的心思了,却害怕受到叱责,闷葫芦似的不敢再问。
魏忠贤这次没让顾秉谦等待太久,睁大眼睛,看着他问:“秉谦,你今日给小任子磕的那两个头,感觉冤不冤?”正在谈论辛灿,转眼又说任不凡,话题转得未免快了些,顾秉谦满脸羞惭道:“干爹还问呢!内阁首辅给芥末粒大的低等太监叩头,孩儿冤上大天去了。”
魏忠贤“嘿嘿”笑了两声道:“照咱家说,你一点也不冤。你认为是得罪了小任子,皇上才让你当场难堪的?说句该打嘴的话,皇上是咱家看着长大的,他何尝替别人着想过。要打你的屁股,要你给小任子磕头,最主要原因就是你耽误了他玩。”
“我耽误了皇上玩?”顾秉谦委屈道,“皇上整日不问政事,在养心殿做木匠,孩儿曾未劝说过一句呀!”
魏忠贤道:“咱家说的不是这些。皇上让小任子到皇宫外卖弄他的手艺,你却硬生生让人把小任子拦了下来,你这不是在耽误他玩,是在干什么?”
顾秉谦能做到内阁首辅,绝非笨蛋,脑筋一转,立刻想清楚其中原因了。自言自语道:“原来小任子说木龙是皇上送他的,纯属假话,他在西华门躲躲藏藏,也是想帮皇上隐瞒此事。事情都坏在刘焕那个罪将余孽身上,老夫早晚要将他弄死,方解心头之恨。”
“你又错了。”魏忠贤嘻嘻笑道,“暗算你的不是刘焕,却是小任子,咱家敢说,他在西华门的一切表现都是在演戏,是在引诱你上钩。”
“既然他不仁,别怪老夫不义。”顾秉谦咬牙切齿道,“低等太监私自出宫就是死罪,孩儿是内阁首辅,在宫外有处置太监的权力,现在孩儿就令人将他拿下。”
“现在你拿他?你当他是傻子?”魏忠贤道,“小任子今日算是把你得罪到家了,却有恃无恐到你的酒楼喝酒,咱家敢保证,他怀中仍会藏着那架木龙,正等着再次钓你呢!”
皇上今日因为要卖弄他的手艺,把一名内阁首辅弄得灰头土脸,现在仍是玩不够,还要继续做那件事?顾秉谦过去唯恐皇上不贪玩,现在首次因为此事尝到了苦头。无奈摇头道:“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魏忠贤好似看不够似的,仔细端详手中酒杯,半天道:“小任子不是替皇上卖木龙才出的宫吗?咱们就帮他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