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1 / 1)

一海碗羊肉泡馍进了肚,九儿脸上才出现了血色。

店门外,有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拉着二胡在讨饭,那是一首巜二泉映月》。

悲凉,凄美,幽怨,那饭店老板走了出来,眼瞪的像鸡蛋,恶声驱赶着讨饭的男人。

钱真是个好东西,世人忙忙碌碌,就为了这薄薄的一张花纸头。

偏偏这张花纸头,能解千种惆怅,能化万种忧伤。

有了他,可以上孝父母,下赠儿郎。

为了它,满头乌丝的少年郎,漂白了头发,脸上布满了沧桑。

有它男子汉,无它汉子难。

一钱逼死英雄汉,又有多少英雄豪杰为它折断了腰。

看那讨饭的汉子,虽然衣着破旧,但干净整洁,九儿动了恻隐之心。

九儿看不下去了,捅了下丈夫。

冯天才掏出了一张钞票,递给了他,在那人的千恩万谢之中,两人走了出去。

冯天才前面走,九儿后面跟,距离越拉越大,九儿感到好笑,没人的时候,那么大的骚情,有了人,又是一本正经。

反正已经结了婚,九儿也不害羞,追上去拉住了冯天才的手。

冯天才手抖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一笑,两人手拉着手朝前走。

寒冷的北风赶走了许多闲逛的人,只有路边摆摊的小贩们搓着手,揉着耳朵,大口地呼着热气在等待买主。

冯天才买了几个冻鸭梨,九儿吸溜着鼻子,啃着鸭梨朝前走。

鸭梨凉凉的,又酸又甜,一直甜到了九儿心里。

“天才,天才,你爱我吗?”九儿悄悄的问,乌黑的眼珠盯着冯天才。

冯天才本来伶牙俐齿,被九儿一问,害羞了,小声说,

“爱呀,婚都结了,哪能不爱呢。”

“那你怎么爱呢?”九儿不依不饶。

冯天才挠挠头皮,吭哧吭哧地说,“你当家,挣的钱都归你管。”

九儿又笑,露出两个洁白的小虎牙,她踩着厚厚的积雪,那雪咯吱咯吱地直响。

不知何时,风停了,本来阴暗的天越发阴暗了,像雾,迷迷濛濛的。

远处的田野看不见了,近处的树木也模糊了。

一辆汽车闪着微黄的光,尖叫着缓缓驶过。

雪,又下了起来。

是小雪,盐粒儿似的,沙沙地下,不一会儿,树技上便堆了一层。

九儿和冯天才走在大街上。

寒冷的大街格外空旷,风卷着雪,雪挟着风,到处是北风的呼啸声。

不知怎么的,九儿又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奇怪的,满天飞雪的梦。

烟雾迷漫中,那只白虎又出现了。

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那是一只会飞的,美丽的白虎。

那只白虎,通体雪白,好像阳光下的冰雕,散发着晶莹夺目的光茫。

在浓雾迷漫的空中,它正在悄无声息地划行。

那长长的胡须,锋利的牙齿,血盆大口中,一轮血红的舌头伸进伸出,舌上的倒刺清晰可辧。

还有那骇人的虎掌,长长的虎尾。

九儿仿佛嗅到了腥气,不禁哆嗦了一下。

九儿不由地紧紧抓住了冯天才的手。

冯天才很奇怪,一向奔放大胆的九儿为什么抓的这么紧?他感到了九儿的颤抖。

“是不是寒冷,还是怕雪大滑倒了。”冯天才关心地问。

九儿沒有回答,她在搜索着以前的记忆。

“这好像是一只饥饿的白虎,不知她是在寻找食物?还是在寻找替身?”

九儿想到这里,心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九儿感到了恐怖。

她又想起了小山村的传说,五指山上啊,有座宏伟的五指庙,五指庙前啊,有片大森林。

森林里住着白虎夫妇。

有一天,公白虎出去找食吃,等它拖着一只獐子回来的时候,怀着身孕的母白虎被人射杀了。

于是,那只公白虎便四处寻找。

从凌云渡,到了桃花庵,再到飞云浦,那些村民们日夜听到白虎的吼叫。

这只白虎疯了吧,为了杀死这只白虎,村民们想了很多办法。

弓箭,陷阱,毒杀,火烧,都被白虎一一逃脱。

最后,一个老猎人想到了一个办法,把母白虎的皮蒙在了稻草上,做了一只假虎,放在了村后大槐树下。

那只白虎东寻西觅,终于,它见到了自己的妻子。

那是一个阴天,夕阳喝醉了酒,歪歪斜斜地挂在了树梢上。

它东张西望了一会,最终流着泪走向了它的伴侣。

它落入了陷阱。

白虎在陷井里连连嘶吼,震的山谷嗡嗡直响,陷井壁上的尘土扑哧扑哧真朝下掉。

陷井上面站满了人,一声令下,巨石,弓箭一齐射向了那只白虎。

那只白虎精疲力尽,身上又插满了箭,鲜血直流。

人们以为它要倒下的时候,忽然响起一声霹雳。

十冬腊月,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怎会有雷声。

就在人们惊讶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

只听陷井里的白虎一声大吼,又好似一声炸雷,那负伤的白虎竟一下窜出洞来。

平地起了一股旋风,烟尘迷濛的大伙睁不开眼,有几人被刮倒在地。

那只白虎叼起了那只白虎皮,咆哮一声,竟一坠入了悬崖。

村民们又跑到悬崖下面去看,哪儿有白虎的尸体。

村里的老人都说那白虎太痴情了,没有摔下悬崖,而是腾云驾雾成仙去了。

一阵孩童的笑声传来,惊醒了九儿。

白虎不见了。

如墨的雾却散开了许多,天空似乎亮了一些,冰粒儿却下的更稠密了,渐渐的连成了线。

九儿感到头发湿漉漉的,用手一抹,才知是雪粒儿夹着细雨落下来了。

老话讲,雨夹雪,下半月。

雨越下越密,冯天才急忙拉着九儿去商店躲雨。

进了店里,才知道是家彩票站。

冯天才是规矩人,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唯一的爱好就是买彩票。

花个十元八元的,权当买盒烟,又不伤大脾气。

冯天才买了十来年彩票,最大奖只中过两百元,总的来说,赔老鼻子了。

但冯天才心态好,不中奖,权当捐给慈善事业作贡献了。

聚沙成丘,滴水穿石,时间长了,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有次九儿问他,“为什么这么痴迷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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