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秋毫不迟疑的顺势搂住于言的腰,起身带着人就往外走。好在众人都无暇他顾,倒也没注意离席的两人。
“哎,陈溪,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两人眼看就出了大厅,身后突然传来了执行导演带着醉意的声音。
秦牧秋停住脚步,于言小声道:“别告诉他们……”
秦牧秋知道于言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缘故扰了大家的兴致,毕竟一整个剧组忙活几个月,最高兴的就数杀青这一天。
“嘿嘿……”秦牧秋看着执行导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羞涩和欲言又止,“他喝多了……”
执行导演一愣,顿时清醒了大半。于言和陈溪的关系他早有耳闻,如今眼见为实,为了避免尴尬,他忙笑了笑,然后摇摇晃晃的转身走了。
秦牧秋一只手拉着于言环在他颈上的手,另一只手半抱着于言的腰,突然感觉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在脆弱的时候竟有一种难得的柔软,那几分慑人的凌厉一时间都罢工了一般,怎么寻也寻不到。
“我送你去医院……”秦牧秋带着人进了电梯,刚要按B1,却被于言抢先一步按了他房间所在的楼层。
于言半靠在他的身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不用小题大做。”
一开口就暴露了说一不二的本性,根本没有要商量的意思。秦牧秋挑了挑眉,感觉方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印象瞬间又无影无踪了。
进屋之后,于言把自己关在洗手间吐了一会儿。吐完出来发觉房间里空无一人,送他进门的秦牧秋已经不知去向,他没来由有些失落,然后捂着拧成一团的胃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几分钟之后传来了开门声,于言吃力的抬头看去,秦牧秋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进来了。
“酒店房间里的烧水壶不干净,我去餐厅接的热水。”秦牧秋帮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里,又问:“你药放哪儿了?”
于言接过冒着热气的水,轻轻啜了一口,烫的舌头发麻,但随即拧成了一团的胃却慢慢开始舒展,他同样拧着的眉头也跟着变得平整了许多。
“没有药,喝点热水就好了。”于言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可身体却被手里端着的热水一点点渗透,好像冻了数尺常年不化的寒冰遭遇了暖冬一样。
秦牧秋刚想坐到他旁边,但是随即想起了什么,走到另一边拖了把椅子坐下。于言沉默着喝掉了一杯热水,大概是身体上的不适减轻了,于是那份挥之不去的距离感顿时又回来了。
沉默的气氛让秦牧秋有些不自在,他正起身打算要走,却见于言突然开口道:“你之前问了我一个问题?”
秦牧秋一愣,想起来那个小学生气十足的傻问题,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吧,我忘了。”
于言没有继续追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有些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工作上公司应该会安排吧。”秦牧秋和陈溪同属一家经纪公司,但是他并不知道陈溪的工作安排。
见于言不说话,秦牧秋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于是起身道:“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秦牧秋本想说一些显得不那么疏远的话,可是又怕一不小心自作多情了,所以干脆什么都没说。于言看着他起身离开,好几次欲言又止,一直到秦牧秋离开并帮他带上了房门,他也没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想说,自己有个朋友是位不错的心理医生,如果秦牧秋需要可以介绍给他。可是这话多少有些冒犯的嫌疑,尤其对于敏感细腻的人。
秦牧秋回房之后简单的收拾了行李,便呆坐在床上。他之前说过让大喧杀青的那天来接他,顺便把自己和陈溪的事儿跟大喧说清楚,否则今后他一个人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
可是大喧现在还没来,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在忙别的事儿。
犹豫再三,秦牧秋决定还是借手机给大喧打个电话。
组里其他的人都还没散,只能找于言借手机。秦牧秋是直接拖着行李箱去的,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大喧有事儿不能来,他就打个车去找大喧,总之这件事必须尽早说清楚,不能继续拖着了。
因为接下来会涉及到新的工作,他不可能一直顶着陈溪的身份,更不可能替陈溪做什么决定,否则有朝一日两人的身体换回来,他该没法交待了。
“你……今晚就要要走?”于言开门后,便看到拖着行李箱且穿戴整齐的秦牧秋,不由有些惊讶。
秦牧秋点了点头,“我还想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我的助理说好来接我的,我想问问他到哪儿了。”
“进来说吧,别在门口戳着了。”于言道。
“我就在这儿等着吧,要不然回头给人看见我从你房里拖着箱子出来,指不定又给传成什么样呢。”秦牧秋道。
于言没坚持,回屋拿了手机递给秦牧秋。秦牧秋接过手机直接拨通了大喧的号,响了两声之后大喧就接了。
“陈哥,对不起,今天的事儿我没忘,可是我这边的确是走不开,要不然我明天去接你成吗?你在多待一宿。”大喧未等他开口变先解释道。
秦牧秋道:“出什么事儿了?”
“秋哥的父母从国外回来了,要带秋哥去美国治疗。”大喧道:“因为秋哥还昏迷着,所以很多事儿比较麻烦,我这边今天肯定是走不开了。”
还真是出事儿了!
秦牧秋闻言整个人都慌了,受伤之后他想过各种问题,但是独独把父母的事儿给忽略了。要说也怪不得他,秦牧秋自十几岁出道就和父母分开了,二老在国外生活,和他仅有的交集大概就是每年抽空见个面,有的时候抽不出空就连见面也省了。
一家人的关系倒不至于形同陌路,但是却疏离的很。可再怎么疏离,到底是血浓于水,自己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两口肯定是坐不住的。
可是身体如果被带到了国外,那隔着宽阔的太平洋,灵魂还能换回来吗?秦牧秋一想都觉得头疼,所以必须得想法子阻止这件事。
“大喧,他们什么时候走?”秦牧秋问道。
“正在办手续,本来打算明天再走,可是航班临时改在了今晚。”大喧道。
秦牧秋闻言心中着急,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于言见状眉头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按住了秦牧秋的肩膀。
“不能让他们带走……”秦牧秋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激动了,“大喧,你把电话给我……给秦教授,让我和他说。”
电话那头的大喧愣了一下,没想到陈溪连秦牧秋的父亲是个教授都知道,但是他显然不打算按照秦牧秋的意思办,而是有些不耐烦的道:“陈哥,这件事你我说了都不算,况且到了国外治疗说不定效果会更好一些。”
“不行!”秦牧秋几乎吼了出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了,忙让自己尽量冷静的道:“大喧……你听我说,你把电话给秦教授,让我和他沟通……”
“对不起陈哥,我先挂了。”大喧挂断电话直接关机了。
秦牧秋被强行挂了电话,气得差点摔手机,但是好在及时意识到了这是于言的手机,于是把手机还给对方潦草的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拖着行李箱朝电梯间走去。
走到电梯间他又退了回来,于言还在房门口站着没动。
“能不能借我两百块钱?我会尽快还你。”秦牧秋道。
“你没事吧?”于言道。
秦牧秋摇了摇头,面色依旧很难看。于言回屋拿出钱包,把里头的现金整票都抽了出来递给秦牧秋,秦牧秋只从中抽了两张,剩下的没要。
拿到钱之后秦牧秋就拖着行李箱下楼了,好在今晚天气不错,他让酒店大堂的工作人员帮忙叫了出租车,几乎没怎么等,车子就到了。
于言回房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他站在窗前连着抽了三支烟,然后取出手机给贾兴去了个电话。在电话里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医院的情况,知道了秦牧秋的父母要将昏迷不醒的儿子带去国外治疗的消息。
秦牧秋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他叫到的出租车中途走错了路,被困在了一条因为交通意外而发生拥堵的路上。
于是,等他到了医院之后,重症监护室里的秦牧秋的身体已经被他的父母带走了,大喧跟着送去了机场,所以也不在医院。
秦牧秋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旁边搁着陈溪的行李箱。
这可能真的是天意,秦牧秋心想。为什么那晚自己被砸中脑袋,而陈溪刚好就心脏病发了呢?为什么路上有那么多出租车都走不了错路,偏偏他这一辆就义无反顾的扎进了死胡同?
秦牧秋一直心存的那一丝侥幸,这一刻几乎彻底的熄灭了。他的灵魂寄居在陈溪的身体里,而他的身体即将漂洋过海,到地球的另一端。
“离飞机起飞还有好几个小时,要我送你去机场吗?”一个略带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秦牧秋抬头看去,正好撞上了于言带着温度的眼神,他尚未开口,便闻对方又此地无银的解释道:“我胃又疼了,顺便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