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太医本还因被选中成为凊王府的府医而觉得自豪,如今真是心里觉得冤的死,明明就是这小小一只的王妃身体状况实在太差,本身就体弱多病,还有内伤。他们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让她退了热,这时间真心算短。
经过这件事情,他们算是看明白了,遇到这么个病秧子王妃与不讲道理的王爷,以后在凊王府的日子,怕是会很艰难。
宗绫倚着床头看着两名垂头离去的太医,对坐在床边为她吹粥的秦洬道:“你别对人家发脾气,怪不讲道理的。”
秦洬抬眉看了看她,继续低头将手里那碗粥边搅边吹,直到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了,他方一口一口喂宗绫喝下。
这两天,他都是这么精心的陪着她。白天伺候着她,晚上忍着欲.望抱她睡,算是把她照顾的挺好。不想今日一大早她就发热,一直到日上三竿,方退热。
宗绫看着秦洬那张气色比前两天好了不少的俊脸,心道他的底子真好。
不像她……
想到这两天他日日欲.火.焚身,却每次都只能在她身上浅尝辄止的痛苦,她心头又是一阵愧疚感生起。
她想,以她的身体底子,哪怕这次的伤好了,也很难满足他的。
喝完了这碗粥,她不由低头闷声道:“娶我有什么好,只有傻子才抢着娶。”而且她还不能生。
这么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女子,娶来干嘛的?
秦洬见她自责,便放下碗将她搂入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从她背上写了三个字:喜欢你。
他喜欢她,他便想要她,只要有她,其他都不重要。别说她不能满足他的欲.望,纵使要了他的命,他仍旧愿意死心塌地的去对她。
喜欢你……
宗绫鼻头一阵发酸,脑袋抵着他的胸膛,垂下了微红的眼帘,道:“我们去施府吧!”她想趁今日的回门嘱咐外祖母一些事情。
他低头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这张病态始终散不去的小脸,似是在琢磨她这身体状况能不能去。
宗绫拍开他的手,道:“之前那种情况,你都能与我举行大婚,现在还能算什么?我回去有些话与外祖母说。”
人都彻底到手了,秦洬自然想能疼则疼着,只要她在他身旁老老实实的,就什么都好说。他稍稍想了下,便弯腰将她抱到梳妆台前,亲手为她梳妆。至于身上的衣服,在太医进来之前,他便就给她穿好了。
宗绫看着镜中低头认真给她绾发的他,叹气道:“你娶的是个妻子,不是个不能自理的女儿。”
秦洬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着。他自然不会让她知道,他就是想自私的把她惯成一个最依赖他的孩子,惯的非他不可。他不介意一辈子精心的照顾她,唯独介意她不需要他,介意她想离开他。
宗绫素来都不喜上妆,她也不需要上妆。纵使她这张脸常年都气色不好,却仍旧粉嫩动人。为她绾好发髻的秦洬不由抚摸起她的脸,他也觉得她不需要上妆。
宗绫拿下他那只在她的脸上游离不去的手,起身转过去正想与他说走,不想他却突然将她抱起搁在梳妆台捧着她的脸急切的亲上她的嘴。
宗绫感觉到他挤在她双腿间的异样,她眼睛先是不由睁大,后是无可奈何。
她想,这种事情兴许就像吃美食一样,若一次只吃一点,反而勾的人欲罢不能,一直想吃。若能一次吃个尽兴,兴许就能保持一段时间不会特别想吃。
而秦洬却属于一直被勾着,吃不尽兴的状态。
宗绫突然很心疼他,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每次都只能舔一口,然后只能眼巴巴看着那糖在自己眼前晃。
想到以前那个仙人似的男子变成如今这样,她就觉得揪心死了。
待到他终于放开她,蹭着她的脖颈时,她红着脸,不自在道:“你……你等几天,待我伤好了。”若没伤只是身子弱些,终归是能多承受些。
秦洬知道她又羞涩又为难,强忍着心头的五味杂陈来尽力迁就他。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只是抚摸着她的脸,都能轻易联想到她衣服底下那软滑的不可思议的触感。
他无声叹了口气,牵着她朝外走。这时她拉住他,道:“你还没用早膳。”
秦洬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了一个“施”字。
宗绫稍一琢磨,便知道他指的是待会在施家吃,毕竟施家定然会准备一大桌的菜招待他们。可她仍是道:“先喝一碗粥吧!这里离施府怪远。”
秦洬倒也干脆,直接过去便将搁在桌子上的另外一碗几乎凉透的粥一口给喝了,就和干酒似的。纵使在做着不大符合他身份的事,却仍旧不会让人感觉到粗鲁,倒觉得有一种说不出飒爽感。
宗绫见了不由勾了勾唇,只是在勾唇的下一刻,她的眸色又不动声色的暗了暗,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秦洬直接抱起她朝外走,宗绫下意识想挣扎,后来忍下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轻声道:“出了悠水榭,就让我自己走。”反正悠水榭没什么人,但外头肯定王府侍卫不少,怪羞人的。
出了悠水榭她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已经有轿子候着,她本以为他会让她去轿子里坐着,不想他却仍旧只是抱着她。
她抬头看他,有些不悦道:“要不让我做轿子,要不让我自己走。”她虽虚弱,但也不至于是个废人。
秦洬对她的话置若未闻。
“真是一头牛。”宗绫抱怨了声,便就由着他了。因为她发现这个王府有些奇怪,虽看到不少侍卫游走,但极少看见其他闲杂人,甚至连个婢女都没看见过,只偶尔看到些和阿闫一样的……太监。不管谁遇到他们,都目不斜视,安安静静的走开。
还真是一个气氛比较古怪的大府邸,大概是他的性格造成的。
就在她埋在秦洬怀里左右打量时,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抬眸看向秦洬,只看到他坚毅的下巴,发现他一直看着前方。
她想了下,心觉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哎呦”声,心头一惊,偱声望去,就见到秦蒙翼捂着脑袋走出来,嘴里嚷嚷着:“小皇叔,你太过分了,又欺负我。”
知道自己与秦洬的行径被人偷看了,宗绫挣扎着小声道:“你放我下来。”
秦洬不放,而是施用轻功带着她远远的将秦蒙翼甩开。宗绫立刻回头望去,就见秦蒙翼在后面追喊着:“小皇叔,小皇婶……”
秦蒙翼本是来再找宗绫的,不想会迎面遇到小皇叔抱着她,他当时就灵机一动,打算躲起来看看这两人究竟是如何亲亲我我,奈何没看几眼,就被小皇叔踹过去的石子准确的砸到脑袋,当场就起了个大包。
他抚摸着脑袋上的大包,看着两人迅速远离背影,只觉得委屈极了,他想与新皇婶亲近亲近,说说话,怎就这么难呢?
秦洬抱着宗绫出了王府就上了凊王府的马车,他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见没再起热,便无声的搂着她。
宗绫不过只是醒了一会儿,哪怕是不活动,都感觉怪累的,便倚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秦洬低头看着怀中人,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
她这么弱,内伤过后比之前还要弱,也不知道养好她,究竟需要多久。
他不由想起之前柳无风与他说过的话,想到她之前受的苦,他就更是暗了眸色。她的每一次,每一个悲剧都是因他而起。
他以为他能保护好她,却总让她更是受尽苦难。
马车一路向北行使,路过颐明医馆时,医馆里头的柳蓝玉见到了,便赶紧跑到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里喃喃道:“我记得今日好像是阿绫回门的时间,也不知这马车里有没有阿绫。”
解情手拿医书,淡道:“十有八.九是在的。”之前都还能洞房,现在出来一趟不算什么。
秦洬与宗绫回门,老早便有人过去通知了,是以当他们到施府时,老夫人领着一干子孙在大门口候着他们。
随着马车的渐近,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宗绫撩开车帘,抬眸就看到老夫人他们,大房二房的人,该在的都在。
她神色暗了暗,就要从秦洬的腿上下来,可被他搂得紧紧的。她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次你必须得老实些,否则我要生气了。”
秦洬深深的看了看她,终于在马车停下时,他松了手先一步下了马车,伸手将宗绫给扶了下去。
老夫人他们迎了过来,虽说老夫人总觉得不想见他们,可想到以后怕是想见见这个外孙女也不容易,何况她那一身伤着实让人担心,便就来见了。
不仅老夫人,就连卧病许久的施二夫人也下了床,穿戴整齐的与其他人一起迎上来。毕竟也不可能一直因为那些伤心事就这么把自己耗死,总得努力看开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只是她那眼角的纹,虚弱的模样,却是再厚的妆也掩饰不去。
她跟着一块出来,也就是想看看这小两口是不是真的能一直恩恩爱爱,毕竟这丫头不能生。身子骨又弱,懂房中事的人都知道这么个娇弱的人定然满足不了秦洬那种二十岁出头的强壮男子。
小两口长此下去,必然是会生矛盾。
只是当看到秦洬那小心翼翼将宗绫扶下马车,生怕将其摔了的宝贝模样时,事实证明许久不见的他们,还真是越发的恩爱了。
施二夫人这胸口瞬间堵的难受,几欲窒息,尤其是想到她那日日躲起来不敢出门,连嫁出去都成问题的女儿,她更是悲从中来。
见到迎过来的施府众人,宗绫下意识抽出被秦洬握住的手,垂了垂眸,正欲喊老夫人一声“外祖母”时,施二夫人身旁的婢女慌张惊道:“二夫人……二夫人……”
其他人闻声都看过去,只见施二夫人捂住胸口,有气无力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先下去了。”再留下也是折腾自己,她怕她会忍不住再次发怒,毕竟发怒没有任何用处,还让自己难堪。
施二夫人为何如此,也都心知肚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寒暄了一番,由她自己的儿媳慕容琴将其送去歇息了。
施德收回落在施二夫人身上的目光,叹息了一声,领着一干儿侄向秦洬行礼:“王爷。”
秦洬微微颔首。
宗绫也收回落在施二夫人背上那淡淡的目光,向老夫人喊了声:“外祖母。”声音柔柔的,不难听出其中的愧疚。
老夫人看着宗绫,淡问:“小两口都有伤,伤势如何了?怎不在王府歇着?”见到不过两日的时间,这受了重伤的外孙女就能下地,足见其在凊王府是受过精心照顾的。老夫人那淡漠表情下,掩着一颗颇感欣慰的心。
其实她气归气,最重要的仍旧是活着的人能幸福。
宗绫应道:“伤势并无大碍,外祖母挂心了。”她们本是最亲昵的祖孙俩,如今相处起来却变得这般疏离客套,宗绫心头不由泛酸。
老夫人看得出来这丫头的心思,暗暗叹息了下,过去扶住她,道:“来,外祖母扶你进屋。”
“嗯!”宗绫感动的应了声。
在去正厅的路上,秦馥诗打趣道:“如今我倒是在犹豫,是仍旧喊小皇叔为小皇叔呢,还是该唤一声表妹夫呢?”她最计较的便是这辈分问题,她状似只是在说玩笑话,其实这心底还真感觉不是滋味。
秦馥诗不着痕迹的又多看了看宗绫,心中仍旧是不解她那高高在上的小皇叔为何会独独看上一个自己曾经不要,又做尽坏事,声名狼藉的姑娘。而这个宗绫也是心大,经历过那些事竟还能欢欢喜喜的与对方做一对恩爱夫妻。
与老夫人相扶而行的宗绫隐约间,她可以听出秦馥诗语中透着的丝不对味儿,她抬眸看了看秦馥诗,抿嘴未语。
老夫人道:“嫁夫随夫,与长辈可开不得这玩笑。”
其实话说回来,秦馥诗的年龄比秦洬还要大好几岁,秦馥诗虽习惯了,但老夫人这么说着就有些怪不习惯的。
施明雀跟在后面也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她手里拿着一朵粉红的芙蓉花,低头边走边拨弄着上头的花瓣,随意道:“嫁夫随夫,那我不也得随大嫂喊表姐一声叔母?如此看来,咱们全家都生生的降了一辈。咦?”她突然抬头换成了好笑的模样,“那表姐不就可以称呼祖母一声姑啊姨啊什么的?可以称叔父一声兄长什么的?”
这还真是越扯越远了,施佩志喝了声:“莫胡闹。”
被拎出来打趣的秦洬与宗绫倒是一个神色淡淡,一个垂眸状似不甚在意。
去了正厅,浩浩汤汤的一群人入座喝了些茶,问了问宗绫在王府过的可习惯,宗绫没提来之前发热的事情。与还算友好的众人聊了没几句,便到了吃回门宴的时辰,就都从大圆桌上围坐了下来。
宗绫目前仍旧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坐在她旁边的秦洬亲手体贴的给她舀了碗离她较远的补身白鱼汤,搁在她面前。
宗绫便拿起勺子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硬着低头喝汤,她后来抬眸看了眼秦洬那神色淡然的只拿着杯子呡酒的模样,心下这才想起他不与人共食的毛病,想开口对别人说些什么,终归是没好意思,便作罢,只想着还是待回去了,他再吃吧!
其实严格说来,除却四年前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在施家真正与宗绫有过节的也只有施二夫人母女俩,其他人看到小夫妻俩之间的小互动,心下也不过只是唏嘘,顶多某些人有些小吃味。
后来由比较会活跃气氛的施佩倾端了杯酒,笑道:“来来来……王爷,我也不知到底在王爷面前该自称什么比较合适,反正咱敬你一杯。”
回门宴要敬酒,秦洬不知道,不过施家人都知道。
这时宗绫出声道:“四表哥,他身上有伤,不宜喝酒。”
施佩倾闻言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不大好意思的讪讪道:“我倒是忘了,看我这脑子。”他便自个喝了手里的那杯酒。
其实话说回来,施佩倾是施明絮的亲哥,虽说他妹有今日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但人心都是偏的,看到眼前使得他妹身败名裂的人,他这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桌上并没有不识趣的人,吃吃聊聊的,气氛还算融洽。
宗绫吃饱了便对秦洬道:“我与外祖母去一趟风萍院,你在这里与二舅表哥们聊聊?”话出口她才意识到他不能聊,便暗暗叹息。
秦洬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就在宗绫不解他在想什么时,他微微点头。
看着眼前的一幕,其他人仍旧是心中唏嘘。
还真是乖,哪里像是以前那个淡漠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凊王爷。尤其是见他不能说话,只能点头,就更显得像个乖巧的孩子似的。
老夫人知道宗绫定然是有话与自己说,否则也不会特地带伤也要回门,她亲自扶着宗绫起身朝外走。
施明雀一个姑娘家不想留在这里跟一群男人在一起,便就也跟上了。
在去风萍院的路上,宗绫起初是沉默的,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后来还是老夫人问道:“是与你爹娘有关的事?”
宗绫垂眸点头:“外祖母可以把风萍院封起来吗?我会经常过来看看。”
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见到她的自责,心里的那些怒气又小了些,握着她的手道:“其实你与凊王爷的事情不必避着他们,他们的在天之灵并不会介意,他们只希望你能幸福就好。”
宗绫又怎会不知她的爹娘不会介意,她的爹娘是最疼她的人。但并不是他们不介意,她便能厚颜无耻的继续带着他们去凊王府。
她哪里来的那个脸?
宗绫没说话,入了风萍院,进到偏房,她红着眼睛低头从堂中的牌位前烧了香后,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她不知道她有什么脸多说什么,便就只跪在那里陪了他们一会儿后,起身走了出去。
这次过来一是想让外祖母封住风萍院,二是想与爹娘道别,四年没分开过,嫁给秦洬后,得分开了。
不来还好,一来,她心中的感受着实煎熬的她难受。
为了个男人,她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被连累,就算她可以与秦洬在一起,也不配心安理得去幸福。
煎熬就煎熬吧!也好过没良心的什么都忘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野来的黑包子蹦蹦跳跳的进了风萍院,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见到宗绫,明显一亮,马上飞快的窜了过来。两个多月大的够,跳的倒是挺高,竟是生生的跳到了本就个子不高的宗绫怀里,差点把她给撞倒,好在老夫人与婢女及时扶住她。
老夫人嗔道:“这小东西。”
宗绫抱着怀中黑胖黑胖的一团,勾唇道:“才两日未见,又胖了,我将你带去王府吧?”对她来说,既然养了它,它就是家人,也没有随手扔的道理,毕竟被扔着,真的很可怜。
黑包子耳朵往后缩成了个光头似的,小尾巴使劲摇晃着,胖的沉沉的身子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让她几乎都些抱不住了。
施明雀没养过狗,因为觉得脏,可如今看到黑包子这可爱的一团,不由啧啧出声:“还蛮有趣的嘛!”
宗绫抬头面含期待的看着老夫人,道:“外祖母可能抽个时间带我去一趟隐州我娘的墓地?”
当年她娘的遗体并未允许从宗家入葬,甚至到最后,她都没有见过她娘一面。前两年她身体好些了,去找过,可无能的她没法知道施家人究竟将她娘葬在哪里。她老早就想与外祖母提这事,却不好说出口,怕外祖母为难。毕竟外祖母原谅了她,不代表外祖父也原谅了她。
她尤记得当年外祖父看她时的怨恨憎恶,尤记得那张本是慈爱,却变得震怒的脸。
“墓地?”老夫人怔了怔,面露悲色,“我也不知道你娘的墓地在哪里。”
宗绫闻言诧异:“这……”她有些拐不过弯来,想不明白老夫人这话是何意。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