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恨他,老早他就发现她在恨他。
可她有什么资格恨他?
消磨他的信任,三番两次背叛他的是她。不顾他的强留,最后生下孩子就离开,扔下他们父子多年的是她。
他手下不由继续使力,恶狠狠道:“说,说你不再离开我,说你乖乖的跟我回去,我就原谅你,我再次原谅你。”
都说事不过三,可他给她第四次机会。
解情仍旧只是憎恨的看着他,眸中划过能将他的心扎的鲜血直流的讽刺。
这种眼神看在他眼里,仿若就是在嘲讽他的卑微,嘲讽他为了一个女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已经疯了。
可他为了她,早在多年前看到她与那个男人在一张床上、看到她与那个男人私通的信、看到她与那个男人相约私奔被抓回后,就已经疯了。
她满是恨意与嘲讽的盯着他,他不为所动,只执意逼着她:“说,说你不再离开我,说你不再离开我。”
随着他手下的使力,她几乎没有了睁眼的能力,眼皮子微微颤动了起来。
眼见着她几乎快被他掐死,他手里的力气陡的松了,任她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不断喘息,不断咳嗽。
他仍旧是死盯着她那张不知究竟遭了多少罪,而变成如此模样的脸,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呵……竟然变成这样。你有本事离开我,却没本事保护自己。”
笑着笑着,他笑出了眼泪,那是一种掺杂着怨恨与痛心的眼泪。
谁也受不了被所爱之人伤害,更受不了曾经捧在手心的女人受尽想象不到的折磨。也受不了她在外受尽折磨,也仍旧是要走。
他一直以为她过的很好,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否则为何不肯回来?不肯回到他这个无论如何都愿意要她的傻子身边。
解情只捂着被掐疼的脖颈继续咳嗽,后来觉得差不多了,仍旧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于他的痛苦,她无动于衷。
秦蒙湛突然过去蹲下又将她拖入怀中,紧搂住。除了把她困在自己的怀里,感受她的再也不能离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突然一阵巨疼从他的肩头生起,那是她在死死的咬住他的肩头,咬的鲜血迅速从他的肩头蔓延开来。
他侧头看着她,正巧看到她侧眸看着他时的噬骨之恨,仿若他与她有血海深仇,仿若他就是害她受尽磨难,人不人鬼不鬼的人。
这个念头一生起,他心里咯噔了下。
他继续与她对视着,越看她的眼神越觉得不对。他努力让自己冷静,让自己不要再情绪失控,他压抑着在看到这张脸时的满心痛苦,问道:“为什么恨我?”
解情不说话,只继续咬着嘴下那一块肉,似乎不将那块肉咬下,就不甘心。
“为什么恨我?”他再次问道。
她对他的恨,竟比他对她的恨更深。可他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她恨他到如斯地步?
是因为他当年囚禁她,拆散她与橘晶?
可后来她跑了。
“为什么恨我?我问你为什么恨我?”他一把扯开她,紧握住她削瘦的肩头,拉高了声音,几乎再次失控。
解情的嘴上沾满了属于他的血,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后来似是很嫌弃似的啐了口,只用那满含嘲讽的眼睛看着他。
她仍旧什么都不说,无论他如何问,她都不说。
秦蒙湛再次愤怒了:“你长舌头是干嘛的?”他突然俯下身覆住她的唇,直接侵入她的嘴里,揪住她的舌头狠狠地咬住。
他似乎是想咬掉她这不能用的舌头,却终是在她疼的身体发抖时,改为了吸吮。他恨她,可更想念她,想念自己曾可以对她为所欲为的妻子。
他不舍咬她了,可在他正是沉醉于熟悉的味道中时,她反咬住了他。
他觉得很疼,分不清这些本来就有的血腥味中可有他舌头上流出的血。他不怕疼,他仍旧由着她,也由着自己继续沉沦。
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她。她再如何厌恶他,他都要她。
后来他干脆将她推倒在草地上,将手由她的裙底伸了进去。可这时她突然惨叫了起来:“啊啊啊……”
她难得的失控令他怔住,他控制住突然胡乱挣扎的她,再也没敢乱动。
解情渐渐冷静下来,似乎受了什么大刺激的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滚!”
她的力气极大,脸被打偏过去的他,脸上瞬间起了一个鲜红的印子。
秦蒙湛只觉得自己已经气到没气了,对她,杀不忍杀,扔不舍得扔,却只能这样毫无出息的被她践踏着尊严。
他转回头看着她眼里的神色,除了恨就是恨,他仍是固执的问:“为什么恨我?”
她不说,无论他问多少句,她都不说。她没兴趣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会去让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如当年,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倔强的不肯对他服软,宁愿一个人待着养胎。
秦蒙湛抚摸着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难得平静道:“我愿意扔下过去,继续让你做我的二皇子妃,脩王妃。我会继续迁就你,比当年更加迁就你,迁就到你再次接受我。”
等了会,没等到她的回应,他起身,将身上那身打了补丁的破衣服给脱下扔掉,抱起她就朝马车走去。
解情低着头,眸底毫无颜色,又是死寂的。
秦蒙湛将她搁进了马车里面,自己在外头驾着马车往耀都城的方向而去。
随着马车的移动,解情由坐垫瘫坐在了地上,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她记得曾经他非得娶她时,她对他说过一句话:“我喜欢简单的生活,殿下的世界太复杂,我怕我没法在那个世界活下去。”
事实证明,她一个无父无母,被卖入脩王府的贱丫头,嫁给了身份尊贵的他,是真的难以活下去。
她早说过,他们不合适的。
在外头驾马车的秦蒙湛,心情自然也好不了,他始终绷紧着脸,胸腔翻滚着万般折磨着他的情绪。
他只能忍住。
马车一路不徐不疾的前行,二人谁也没有说过话。直到入了城,秦蒙湛下意识想把她带回脩王府。
里头的人似是感觉到他想做什么,突然冷冷道:“我要回医馆。”
秦蒙湛闻言,握住马缰绳的手紧了紧。泛白的骨节,咯吱的响声,腥红的眼睛,昭示着他几乎要发狂。忍了忍,他压抑的应了声:“好。”他说过他要迁就她。
马车继续前行,朝南去。快到颐明医馆时,他撕下了自己的衣摆,伸手递进了车帘里头。
解情不想接过,可自己这张脸着实太吓人,便不得不接过绑在自己的脸上。
当下宗绫正在医馆里头检查各种药材,后来她不解的伸出手指挠了挠嘴,嘟囔道:“该买的都买了,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药是需要去采的。”
碧红闻言笑道:“解姑娘是大夫,她知道的,咱们不知道也正常。”
宗绫点了点头,看着外面的大日头,正欲道现在怪热的,就看到有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医馆门口,她马上迎了过去,却见驾马车的竟然是秦蒙湛。
她正是惊讶之余,看到一位个子小小的蒙面男子从马车里头出来。当秦蒙湛伸手扶他时,他躲避了对方的触碰。
宗绫歪着头,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状况。直到看那蒙面男子近了,她才惊讶道:“姐姐?”
“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解情从宗绫身旁越过。
宗绫看着解情的背影,打量着对方那一身普通的短打男装,再看了看站在医馆门口看着解情消失于后院门里,却仍旧紧盯着那边的秦蒙湛。
见到两人这狼狈的模样,就算衣服因为炎热的天气干了,她也仍旧可以猜得到,这两人是落水了。
秦蒙湛回头对一直守着医馆的杜勋道:“守好医馆,别让解大夫离开。”
杜勋:“是!”
目视着秦蒙湛离开后,宗绫抿起了嘴。
她从窗边坐下,托腮想着秦蒙湛与解情的事情。其实她是真想知道这事情的内.幕,也好帮帮忙。
可人家不说,她也不好问。
就像曾经的她,谁也不好问她的事。
时间流淌了许久,她都未见说去洗澡换衣的解情从里头走出来。她压下想去找解情的冲动,给对方时间静静。
一直到日头开始西斜时,她终于见到解情穿着自己的衣服,带着厚厚的面纱从后院走进了医馆。她马上迎过去挽住其胳膊,引着坐下,试着问道:“姐姐与二皇子这是?”
“没事。”解情的声音很平静,与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宗绫再想问,也知道对方不想说,便当做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问道:“姐姐饿了吗?碧红去做饭了,待会就好。”
解情颔首:“确实饿了。”
宗绫闻言笑了笑,心觉会饿就好,只要不会因为有心事而不吃不喝就好。
解情见宗绫难得是一个人在医馆,便问:“王爷呢?”
宗绫很高兴她还有心思注意到自己的事情,便马上应道:“他入宫了,我早上就来了医馆。”
解情语有笑意:“也就是说,你们分开一整天了,倒是难得。”
很快碧红就端了饭菜上桌,宗绫注意到解情掀开嘴下的面纱低着头,总是只吃饭,不吃菜,便不停的往其碗里夹菜。
解情真的是在走神,全然感觉不到自己吃在嘴里的是宗绫给夹的菜,一直都是碗里有什么,就吃着什么。
渐渐的,宗绫也觉得这平时觉得好吃的饭菜,都食之无味了。
她们沉默着吃了饭,碧红收拾着碗筷,宗绫牵着解情的手,无声的安抚了一会儿,突然道:“姐姐今天是要离开耀都的么?”
解情不想提这事,所以没应。
或许是因为自己几番从秦洬身边逃跑的实例在前头,宗绫总觉得跑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尤其是遇到那种不可能会放手的男人。
她没继续问什么,只道:“我觉得,有矛盾,或是误会,还是摊开来说说比较好。”
她知道解情绝对不会是秦洬嘴里所说的那种人,但也感觉秦蒙湛虽和秦洬一样会神经兮兮,但也并不是无法迎合的人。
爱到深处,只要对方说,自己就一定会去做的。
解情有将宗绫的话听进去,眸色微动了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宗绫没再多言,无声的继续安抚了一会儿,秦洬就踏入了医馆。秦洬见到垂着眼帘没有感觉到他到来的宗绫,过去当着他人的面抱起她就走。
宗绫吓得惊呼了声,抬起拳头就去捶他的肩头。出了医馆,她透过窗户看着仍旧低着头在出神的解情,她心里也是难过极了。
她想帮忙,可不知该如何帮忙。
秦洬将她放在地上,牵着她朝南走,道:“别插手他们的事情。”
宗绫撇嘴道:“我没想要插手。”最复杂的事情,莫过于感情,两个人的事情,外人插手只会更乱。
他们都是过来人,明白这个道理。
“但我挺讨厌你侄子的。”宗绫难过道,“人是他自己要娶的,再多的恩怨是非倒也罢,却是让自己的妻子受尽磨难,成为那个样子。站在外人的角度,这也未免太难以原谅了些。”
秦洬道:“她是离开后,才成了那个样子。”
“可她为何恨你侄子?”宗绫道,“若真只是你所说的那些,且是个误会的话,她不至于那么恨你侄子,你侄子肯定还做过什么。”
解情看秦蒙湛时的恨意,真是想不发现也难。
知道这丫头怕是会越说越激动,秦洬便没再与她继续说下去,从她面前蹲下身,背着她继续沉默的前行。
脩王府中,秦蒙湛一碗一碗的往嘴里灌着烈酒,想着解情对他的厌恶,对他的恨,想着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他喝着喝着,略显癫狂的笑了起来:“呵呵,活成了那个样子……”他终究是如何也接受不了她承受巨大的苦难,变成那个样子的事。
就这么笑着喝了一会儿酒,杜勋过来禀报:“殿下,解姑娘已入睡。”
“解姑娘?”秦蒙湛喃喃着,“同卸么?卸情?”
杜勋站在旁边,静待吩咐。
后来秦蒙湛道:“再去查查当年皇子妃与橘晶的事,查查她是如何被烧,如何毁容的。”他非得搞清楚她恨他的理由。
“是!”杜勋应下离去。
随着杜勋的离去,秦蒙湛喝了没多久,便起身去了凊王府。
当他到凊王府时,秦洬与宗绫缠绵了一番,正抱着累瘫过去的她睡觉。武艺极高的他,听到外面的声音,就轻手轻脚的将宗绫的脑袋从自己的胳膊转移到了枕头上。
他穿衣服起身出去了。
还未走近湖上亭,迎着风,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他过去从仍旧拿着酒壶在喝酒的秦蒙湛面前坐下,只静静等待对方说出找他的理由。
秦蒙湛颓然的喝了会酒后,道:“帮我查查她为何恨我,你的人速度快,也能精准的查到真正的答案。”
秦洬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只查她为何恨你,不再查查当年她与那男人的事情是否会诬陷?”
“我倒希望为诬陷。”秦蒙湛冷笑。
第一次他亲眼看到她与橘晶在床上,就算无法证明是诬陷,他也相信了她。第二次,他发现她一再与橘晶秘密书信来往,仍旧无法证明是诬陷,他仍旧相信她。可第三次是他亲眼看到她自愿与那个男人私奔,她也不否认。
当初但凡她否认一下,他都会选择继续相信她,可她没有。
最后还在生下孩子之后抛夫弃子。
其实秦蒙湛为何会不认为是诬陷,秦洬心里也知道原由。秦蒙湛这个人虽沉默寡言,却总喜欢找他说知心话,就像他是一个倾诉桶似的。
他想了下,道:“查查韩淑妃吧!”
真正有嫌疑的人,不去查,又不是其他人做的,自然是没头查。
秦蒙湛本是要继续灌酒,听到小皇叔的话,他的动作停下。而后哼道:“小皇叔也喜欢胡言乱语了?”
秦洬满不在意道:“我没有娘,不知信任亲娘是何感受,只按事实说话。”
秦蒙湛没有说话,脑中想起的是温婉贤淑的母妃尽心尽力教导他成人的画面,后来又想到母妃与紫荆相处融洽,紫荆总是与他说母妃多好多好的画面。
小皇叔所说的话,他没法相信。
秦蒙湛再次道:“帮我查查紫荆为何会恨我,查查她为何会被烧成那个样子。”
秦洬未应,只道:“我不帮你。”扔下这句话,他起身就踏出了湖上亭,打算去陪宗绫继续睡觉。
秦蒙湛看着秦洬的背影。
他听得出来,小皇叔有点不待见他了。
他并不认为小皇叔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大概是因为这事影响了宗绫的情绪。
小皇叔不想做的事情,任何都勉强不了,他把酒壶里的酒全灌入腹中后,就离开凊王府回到了自己的脩王府。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纵使醉醺醺的,他也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杜勋便来向他禀报查来的一点最新消息:“六年前皇子妃离城的那天,前脚出城,后脚就跟了一批杀手,两日后就在往东两百里的金镇镇头的一间神庙被烧的精光。”
秦蒙湛冷问:“可一定有干系?”他记得当年紫荆离开时,使用过一些扰乱视线,扰乱调查她去向的障眼计谋。
杜勋:“目前只是猜测有干系。”
“继续查。”秦蒙湛吩咐,“还有,找橘晶。”
提到那个长得祸国殃民,能迷尽万千女子,又神龙不见尾的男子,他是咬牙切齿的。
杜勋:“是!”
“等等。”杜勋应下正欲离去,秦蒙湛突然又唤住了对方。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杜勋开始感觉到迷茫时,他终于僵硬的出声,“查查当年皇子妃身上的事情是否为诬陷,淑妃娘娘身上也查。”
杜勋惊讶了一下,马上应下:“是!”
秦蒙湛捞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酒,他不由想到,若真是母妃是害他与紫荆走到如今这地步的呢?
只是想起,他就觉得一阵恐慌。
但很快他又想起紫荆默认她与橘晶要私奔的一幕,想到被囚禁的紫荆,如何也不愿再见他的一幕。
他不断灌着酒,一直未曾停歇。
后来的日子,他没再踏足过医馆一次,只让他的人继续看着医馆,并让他们的儿子阿晨一直留在那里。
解情也没再踏出过医馆半步,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给人看病,没人看病,就看看医书,陪陪被一直留在医馆里的阿晨。
阿晨不知道父亲为何会把他放在医馆,反正他很喜欢留在这里。这些日子,解姨总是教他抓药,他学的津津有味。
今日他自己使用药柜前的楼梯给客人抓药配药,宗绫在旁边候着,防止他摔下去。
后来人家拿着他配好的药包付钱给他,他开心的扑入解情的怀里:“阿晨也是医馆的好帮手。”
解情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阿晨真聪明。”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