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周大海买下了现在的宅子,带着老太爷和老夫人搬到府城来。过了两年,买下了旁边的稍小的宅子,由中间隔开,做了二房和三房的府邸。二房三房需要大房这棵大树乘凉,大房同样需要人手来帮忙打理生意,所以周家一直都很和睦。
三年前,周老太爷去世。落叶归根,老太爷要求回靠山屯的祖坟。周大海便带着两个兄弟扶着灵柩回道靠山屯。周大海出银子重新修了祖坟,并顾人帮忙看护着。
只是到了腊月,老夫人便要回去扫墓祭祖。周大海兄弟三人会陪着老夫人回去,只是今年京都会派钦差来徐州,例行巡查。只是今年不寻常的是,钦差的队伍里会有织染局的人,要为军队里购置布匹。若是搭上了织染局这条线,就算是不能做军队的供应商,织染局的人稍稍抬抬手,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周家是以布匹生意起家,如今也算是徐州城内织染界的大户了。这次也是卯足了劲,做好迎接钦差的准备。于是这次回乡祭祖三兄弟都没有回去,只安排了二房的大少爷周文涛、二少爷周文洋带着三房的二姑娘周玉雪、大房的三姑娘周依云及三少爷周文谨陪着老夫人回去了。
本来老夫人还想带着澜心一起回去呢,只是刘氏不同意,最后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老夫人,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哎!”想到这些,澜心不禁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从四岁还是五岁开始,娘便不让自己出门,也不许自己和村里的人接触。来到州府后,情况好了一些,虽然可以出门,也可以结交一些朋友,但是还是对她非常严格。澜心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娘对三妹、三弟和四弟那么宽松,唯独对自己严厉。
记得小时候,她和妹妹一起溜出去买糖葫芦。妹妹举着糖葫芦向娘炫耀,娘抱着三弟,笑着摸摸她的头,直夸妹妹懂事。当看到她手里的糖葫芦时,脸色就变了,一把扯掉她手里的糖葫芦,狠狠地摔到地上。并且警告她如果再偷偷出门,就永远也不要回去了。
当时的她完全吓傻,忘记了哭,甚至忘记了反应。看着娘抱着三弟,领着妹妹离开的背影,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傻傻地站着。天空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在了她的头发上,衣服上······
爹爹回来了,把雪地里的她抱进屋里。当晚,她就发烧了,迷迷糊糊中,听到爹训斥娘的声音,娘刚开始还反驳,后来就不再说话了。从那以后,娘虽然对她还是严格,还是不让她出门,但是像那天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第一次出门还是玉枝姑姑带她出去的,也不知道玉枝姑姑用了什么方法,谁也没有发现她们出去过。那天,她觉得天特别蓝,云特别白。玉枝姑姑见她那么开心,心里一阵心酸,强忍着没有把她带走。调整好情绪后,就和她谈起了条件,如果以后还想出门的话,就必须听话,并且保守这个秘密。
澜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伸出细嫩的手指于她拉钩钩······
“姑娘。”绿梅的喊声打断了澜心的沉思,“紫衣过来了。”
澜心屋子里有三个大丫鬟,青荷、紫衣和绿梅。绿梅年龄最长,比澜心还要大一岁,今天十七岁。澜心定亲以后,刘氏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大户人家都得准备通房丫头,所以刘氏就买了绿梅一家,也把绿梅送到了澜心的院子里。青荷和紫衣同年,都是十五岁,青荷是玉枝姑姑从路边救回来的,也是姑姑一手带大的,紫衣虽然不是姑姑带大的,但也是姑姑调教出来的。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好些了吗?”看到紫衣进来,澜心皱着眉问道。紫衣这几天感染了风寒,所以澜心就没叫她到跟前伺候,让她休息。
紫衣屈膝给澜心行礼,笑着回道:“多谢姑娘关心,奴婢躺了这么久,已经好多了。老夫人回府了,奴婢担心绿梅姐姐忙不过来,就过来搭把手。”
“就知道紫衣妹妹向着我。”绿梅笑着打趣道。把替澜心擦脸的帕子放到盆了,就走到了衣柜前替她挑选衣服。
周家虽不是勋贵人家,但这几年住在徐州府城,也渐渐地向大户人家靠拢,府里的规矩也就多了起来。小丫头来通报老夫人回府了,也就是通知大家提前出去迎接。出去迎接,势必不能这样随意地走出去了。
待穿好衣服后,澜心就坐到了梳妆台前。紫衣挑了点香膏出来,动作轻柔地替澜心匀开,又点了口脂。澜心的唇色本来就好,所以不用上太多的口脂。接着就拿起篦子替澜心绾发。澜心的头发又顺又滑特别好打理,紫衣挑起一半的头发,熟练地绾了一个双环髻于头顶,拿出两个相同的珠花插到两边。又用篦子把剩下的头发打理好。
“姑娘真好看。”紫衣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不禁感叹道。只见镜子里的人肌肤胜雪,神态悠闲,美目流盼,珠花上的流苏轻轻摆动,衬托着整个人更加楚楚动人。
澜心倒是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抿嘴打趣道:“咱们的紫衣这是在夸自己的手艺好呢!”
“姑娘,您又来打趣奴婢了。”紫衣不依地摇着澜心的衣袖。
绿梅也在边上捂着嘴笑,眼睛里却满是羡慕。她来到姑娘的身边时间不长,姑娘待她也很好,但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紫衣虽然嘴上说笑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她不动声色地把绿梅拿出的红色珊瑚串儿收了起来,拿出了不太显眼的珍珠串儿套在了澜心的手上。那串珊瑚串儿是方老夫人送给姑娘的,当时就被三姑娘看中了,只是这个是方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不好转送给她。就让三姑娘挑了其他的首饰,三姑娘可是没有客气,挑挑拣拣地拿走了姑娘好几件贵重的首饰。就算是那样,还和姑娘怄气了好几天。
澜心看着紫衣把珊瑚串收起来,也没有说话,任由她把珍珠串儿套到了手上。她知道紫衣心细,一定是记起了上次和依云之间的不愉快了。
但是这一切看到绿梅的眼里就不一样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憋在了心里。见澜心走过来,赶紧收敛了情绪,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把手里的连帽斗篷给澜心披上,并系好带子。
一切收拾停当,澜心便领着紫衣和绿梅二人向府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