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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自己竟然躺在了地上,秦恒和大师都不见了踪影。她只记得被大师一点,就觉得脑子混沌起来,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
她爬起身来,才发觉这是个院落庭前。
不,不对,玉珠看着眼前的房子,二层上下,她所在的不远处还有一棵桂花树。
记忆汹涌而来,她走上前去,摸着熟悉的门框,一时泪湿了眼眶。
她颤抖的手放到了门铃上,犹豫了许久,才按下。
门铃响了三声,里头却未有动静。
玉珠就这么傻傻地站着等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来,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小姑娘,你找谁?”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玉珠回过头,看到了声音的主人,那张模糊的脸在此刻清晰了起来。
“糯糯……”
手上东西落地,女人全然不觉,看着玉珠怔怔愣住。
虽然身量不同,眉眼也有些变化,但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女儿。
女人顾不上其他,小跑上前,抱住玉珠,眼里的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文玉,怎么了?”
一个中年男子提着包和一大袋东西赶过来。
他不过是停车费了些时间,妻子可不要出什么事。
他看着妻子半蹲着身子,抱着个小姑娘,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她。
她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
男子扶着他的妻子起来,才有空看那被抱着的小姑娘,只一眼,他便愣住了,口中喃喃道了声:“糯糯……”
玉珠局促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小口抿着卡通杯里的牛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对他们也没有很多印象。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恨,她怎么能忘了他们呢!明明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她,即使她换了副身体。
梁文玉见她红了眼眶,关切地问道:“糯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玉珠瘪了瘪嘴,带着哭腔回道:“我不是糯糯……我是玉珠……对不起……”
梁文玉抚了抚她的额头,红着眼眶,温温和和地说道:“嗯,是玉珠。”
玉珠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更加觉得酸涩,心中不知被什么拧着,揪得她很是难受。
她看了看梁文玉,又看了看一旁沉默未出声的男子,他们的眼里都有着她受不住的温柔,这温柔快要把她淹没,让她陷入了无尽的愧疚。
“你们为什么不怪我?我都认不出……”
玉珠说不下去,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
梁文玉和男子连忙一左一右地圈住她,一个替她擦眼泪,一个排着她的后背安抚。
玉珠哭得更大声,替她擦着眼泪的梁文玉也跟着泣不成声。
男子,也就是玉珠前世的爸爸,严明海搂着母女俩,给她们安慰。
“糯糯……嗯,玉珠,爸爸妈妈怎么会怪你呢。”
男性低沉的嗓音让玉珠莫名地舒缓了些紧张。她忍不住和他们靠得更近、更紧。
“爸爸……妈妈……”
“诶”
严明海和梁文玉沉沉地应了声,心中感慨万千。
“玉珠,玉珠。”
耳畔传来秦恒的声音,他叫得急切,声音中又带着慌乱,不似平日的从容。
是了,她还在无量山,她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可她知道她终究要回去,那里也有等着她的人。她不是“糯糯”,她是玉珠,即使她想留在这里,恐怕也是不成的。
严明海夫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梁文玉还记得前些日子大师说的话,她和丈夫夜里经常做噩梦,梦到他们的女儿穿着古代的衣服躺在炕床上奄奄一息。
她经常夜里惊梦坐起来,再难睡去。
丈夫托了朋友,找了个一个高人来解梦。
高人和他们夫妻二人说道,因为他们对女儿太过思念,导致她投胎做了别人还魂体不安稳,长久下去怕是要早夭而亡。
他们哪里能忍心,即使做了别人的女儿,她还是她们的亲亲骨肉啊,怎么舍得因为他们的私念而让她遭受大难。
他们请了大师做法,斩断了他们之间的亲缘,她哭得不能自已,仿佛一块肉生生被割了去。没想到今日刚从医院回来,就看到了她的女儿,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玉珠,你和妈妈说说你是怎么来的这里?”梁文玉柔声问道。
玉珠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大师在我脑门上一点,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梁文玉听了眉头一紧,对着丈夫说道:“明海,你赶紧打电话问问大师在不在住处,我们赶紧带着玉珠过去看看。”
玉珠又听到秦恒在她耳边叫她,她抬起头看着严明海和梁文玉,看着他们脸上焦急的神情,眼泪无声地流着。
她的身子越来越烫,听觉视觉也开始模糊,她想和他们再好好说说话,却发现开不了口。
梁文玉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搂着她更紧。
“玉珠——糯糯——”
梁文玉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惊醒了一旁的严明海。
他也跟着坐起身,环住她的肩头,问道:“文玉,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明海,我梦到糯糯来看我们了。”
梁文玉湿了眼眶,摸了摸腹部。
“明海,你说糯糯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严明海将她搂到怀里,在她耳边说道:“会的,我们的糯糯那么好,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玉珠,玉珠。”
玉珠听到秦恒的声音,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了他焦急的神情。石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可她仿佛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大师,我这是回去了吗?我见到了他们,可我却还是记不起来。”
云智大师指了指茶,让她先喝缓缓神。
玉珠喝了一口,便听到大师开口。
“小施主,方才不过是贫僧送你入梦,你记不起来不过因为你与他们之间的亲缘已断。施主日后也不必再为离魂所扰。”
“可……可他们很难过……”玉珠想着梁文玉和严明海眼中温柔却难掩伤痛的神情,只觉得眼泪水又要下来。
“小施主,贫僧有一言:‘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切记万事莫强求。”
玉珠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秦恒替她还了一礼,便牵着她告辞。
下山的道,玉珠是自己走的。
秦恒本来要背她下山,玉珠却没同意。
山路很长,路也不好走,台阶有些窄,秦恒怕她走不稳,在一旁护着她。
玉珠沿着山壁,慢慢地往下走,她脑子里还都是严明海和梁文玉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很糟糕的人,她怎么就记不得呢?她怎么连自己原来叫什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玉珠——小心脚下——”
玉珠被秦恒的声音一惊,才回过神来,原来脚下竟有一只乌龟,也不知为何趴在这半山腰。
这只乌龟多像她啊,不管不顾地趴在这儿,哪里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踩上一脚,自己伤着碰着不说,那个倒霉踩了的人,也会脚下打滑,跌落下山。
玉珠看着乌龟心神恍惚,再也挪不动脚步。
秦恒怕她再出什么状况,不容她拒绝,便抱起她,向山下走去。
玉珠在他怀里,身体渐渐有了暖意,她看着秦恒的侧脸。
他的眉头皱起,整张脸绷着,也是在为她担心吧。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别人在担心她。
“秦恒”
玉珠低低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很不懂事,总是让你们为我担心。”
秦恒没有回应。
玉珠又自说自话道:“秦恒,我会改的,你教我好不好。”
秦恒停下了下山的脚步,将玉珠放了下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头。
“玉珠,你要想好。我从不觉得你是负担,干爹干娘他们也不会这么想。”
玉珠对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山,坐上马车,一路无话回了小巷子里。
刘妈看着两人回来的气氛怪怪的,玉珠的眼眶也有些红,还颇为担忧。
玉珠回了房,不一会儿,刘妈就走了进来。
“姑娘可是又和郎君闹架了?怎么眼眶都红红的?”
“只是沙子迷了眼,我怪他呢。”玉珠不好对刘妈妈说实话,只想了个借口想糊弄过去。
“姑娘,不要怪妈妈多多嘴,你莫要常与郎君闹。男人家多是喜欢温柔贤淑的。”
刘妈妈原先也伺候过富贵人家,那宅子里头的女人没几个不是温柔小意。就是夫人,也端的要贤惠大度。不过小娘子还小,不必做那些规矩,但还是不要多闹。闹多了,男人的心就烦了。
玉珠知道刘妈妈是与她亲近才这般和她说,她的性子有时候也的确有些闹。
“妈妈,我知道呢,我先睡会儿,你先下去吧。”
刘妈妈见她精神头确实不足,便退下去,捎上了门。
厨房里还有些莲子,她拿来炖粥,娘子醒了吃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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