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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 地狱的风景(1 / 1)

<>周六早上,天气晴朗,思思背起地球包,回到南京。

思思一个人,站在爸爸的墓前。

她已经没有家,阿姨的家变成一块墓地,爸爸的家又变成一块墓地。她的风景在灰色的地狱里游走,回忆是每一滴都不能流出的眼泪,仰望天空,那不是天堂。

秋天的阳光快要走了,丝丝缕缕的落在灰白的墓碑上,思思静静的坐着发呆,再没有人打扰他们父女相对的时光。让他们分开的并不是命运,而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侩子手,他们以为自己看懂了人性真假,看尽了人间百态,其实他们远远还没有毕业。

思思想起去年,那时走投无路的她,轻轻的放下阿姨,放进高处的风景里,留下她一个人。她慢腾腾的从墓地里走出来,鼓起勇气拨打爸爸的电话,此号码不存在,她怀疑她拨错了再拨,爸爸永远都不会换号,那是他留下的应急保护平台,是一条宽广的生路沉默的立在背后。

思思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连夜赶往南京,那样的凌晨时分,春天里的雾气一分一分融化于初升的朝阳里,有的人开开心心的提着包上班,有的人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喝一碗豆腐脑,而她的心偏偏结了冰一寸寸冻的僵硬,再也没有力气挪动身体一下。迟了,她迟到了,迟了许多天许多小时许多分钟,警局的光荣板上有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清楚的写着爸爸的生前光荣事迹,最后一条:关建生,男,某某年某月生,在列为公安部督办的白银“9?15”系列贩毒杀人案中,为保护李毅同志英勇负伤,抢救无效死亡,追记一等功。

思思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爸爸都没来得及看到夏花绚烂的开放一次,怎么可以如秋叶般静静的死去,思思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前面她刚刚受了一刀,背后她又恨恨插入致命的一刀,三月的阳光温存的照着院子里绿色发芽的小草,像过去的一盏老式台灯,绿的罩面橙色的光,开关一拉一拉的刻骨铭心。

强子叔站着,很久,打开一盒烟,半天才抽出一根点了火,你来晚了,你爸爸他悔呀,他悔呀!

那是一段录音,在迟到了许多天后回放出来。

爸爸虚弱的声音:我是顾眉的爸爸,你让顾眉快接一下,我不行了,我不放心她。

中间有明显的卡壳,传来刘莹冷嘲热讽的声音:你不行了,你就想起她了,你行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顾眉有句笑话特别打动人心我现在一字不少的送给你,你可要听好了,“我有过一个爸爸,我准备一辈子叫他爸爸,结果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还有过一个爸爸,我已经准备一辈子叫他爸爸,结果他告诉我,他有小弟弟了。最后我有了一个阿姨,她是个半疯颠的女人,结果她告诉我,永远也不要喊她妈妈。”

强子叔低声下气的声音,刘莹同学,求你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让顾眉接个电话吧!

似乎差点断了线,刘莹轻轻的说:其实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你们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顾眉请了很长时间的病休,有位保姆来过,告诉我顾眉现在过的很好,再吃胖点就回来上学了。我猜应该是有钱人看上她了吧!

后面是一片嘈杂,嘈杂里听见强子叔大叫,医生,医生,传来杂踏脚步声还有爸爸极其模糊微弱的口音,思思,你原谅爸爸,爸爸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这么苦,中断许久,用尽最后一口气:爸爸爱你。

录音和心电图一起成为一条虚空的直线,医生不紧不慢的说,不行了。

强子叔手中的烟已烧成了半截,烟灰落下来烫到了自己的手,他吞吞吐吐的说,你爸爸后娶的女人,怀个男孩,都挺大月份了,上个月打掉了。不然,你也算有个弟弟。

世上最难过的一刹那,莫不是,你终于可以见她,却和她隔着一个山头。

世上最气愤的一刹那,莫不是,你救了一个人,你的老婆却杀了一个人。

世上最痛苦的一刹那,莫不是,我也爱你,却永远无法放手去爱。

世上最愧久的一刹那,莫不是,我刻意隐瞒的真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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