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一个人血脉的发源地,是温馨的港湾,是记忆中留念的去处,是身着锦衣后最想荣归的故里。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葬在家乡葬进祖坟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也是灵魂的安息处。
许亦的家乡在泉北区。
泉北区并不是一个发达的区,与闽越省来说位置处于中间,原来和隔壁县是同一个县,没有工业和商业,唯一的优势就是良好的港口。后来引入央企项目入驻,并划分出一个单独的行政区。全区的核心地区就是在区中心的中国石油炼油厂,区财政每年从炼油厂及其相关配套企业获得的税源占比超过70%。也只有这个集中了大量外来员工的地方才会兴起饭店。至于酒店和娱乐场所基本可以看做是全国其他地区企业来炼油企业公关的配套设施。
在泉北区后龙镇有个月亮自然村是许亦的老家。
许亦老家有四层楼,许父年轻的时候起了个二层楼房,后来又加盖了两层,许亦一家与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想到这许亦想起多年前的爷爷,那时候他虽然已经80虚岁,但是手脚还是很利索,每顿饭能吃两大碗,每天能走5公里。
年轻的时候许爷爷做过村支书,当过大队长,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好人。许亦记事起二十几年都没见他发过火。谁家有困难,找他帮忙总是义不容辞,也不求回报。每次被奶奶埋怨总是笑呵呵的说“都是一个村子的,都是亲戚朋友不要太计较。”
许亦的爷爷有些耳背,年轻的时候闽越省打抗战,打解放战争,那时候帮**运输实物的时候被炸弹炸伤过耳膜,后来一直没条件治,落到了最后越来越不灵光。而他本人又不喜欢带助听器,所以每个人跟爷爷说话都是用吼,搞的不知情的以为是在吵架。
想到15年的时候爷爷只是精力不济,耳朵有些疼,对于这个老毛病也没有太在意。到了16年春节后,疼的厉害的爷爷让家里人带去检查才知道耳朵耳骨长出鳞癌,剩余的时间只有半年到三年之间。许父他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如晴天霹雳,由于年龄已经高达90多岁,在医生看来治疗的作用已经不大,但还是给出了三套治疗方案,第一套是保守治疗,但是只能稍微减少一些疼痛感,只是对于药物的抗性会越来越高直至所有止疼药都无效。第二套是化疗,但并发症可能会加速其他器官的衰竭,第三套则是手数摘除病变组织,只是失败了就会永远留在手术台上。许父拒绝了医生高达80%的手术失败率,也不想看许爷爷受化疗的各种痛苦。带其到带回家疗养。
后来家里对于他饮食方面不再限制,也尽量满足他的需要。在感受到家里变化的爷爷就清楚自己的情况,他看的很开,经常安慰大家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九十已经很满足了。”
过了一个月,许爷爷想去外省的城市逛逛,说一辈子没出过闽越,就二十多年前去过鹭江,十多年前去过BJ,想要去看看国家的变化。许父推了即将接盘的工程,带着许爷爷出去玩了半个月才回来。
那之后许爷爷的病情急剧恶化,一个月前还能一个人走个一公里到后面需要家人搀扶着走,到最后连一天走300步都困难。右耳的鳞癌已经扩散到了脸颊的骨头,癌症病毒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他的骨头,他眼袋下垂,眼皮已经盖不住眼袋,每天很难入睡,止疼药从轻度到重度到最后加到药剂量都只能稍微缓解那几个小时。
在16年的中秋节,那天台风刚过境鹭江,到处一片狼藉。而在那天许亦接到了许父的电话,急匆匆的飙车回了老家。许爷爷已经变得非常衰弱,衰弱的速度快的让人吃惊。仅仅半个月没见面许亦已经快认不出来,许亦趴在床头忍者泪告诉许爷爷他回来了,许爷爷只发出微弱的声音应了一声。家里的电话一直往外拨,大伯和几个姑姑都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只有前阵子喝醉酒不小心被中度烧伤的二伯还在市里的医院。
第二天早上8点,许爷爷已经一天没有排泄,大家用尽办法都不能让他使出力气。许爷爷表情很痛苦,他对许父说,“我怕等不到老二回来了。”。10点钟,守在床前的许亦发现爷爷胸口停止了起伏,许父第一时间跳起来做胸部按压
。但那像排气一样的声音让人看不到希望。许亦的大伯打断了许父,让他不要再抢救了。他说“爸那么痛苦,救回来更要受罪,还是让他早点解脱。”
家里哭声震天,隔壁躺在床上的奶奶挣扎着做起来,让人抱着她做到轮椅上推过来。她趴在许爷爷的身上边哭边喊着“你不是说要等我走了给我送终,你怎么先走到前面去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为什么要走那么快,你不能再等等我,我也快要下去了。”
家里的女性全部围了上来,把许奶奶按回了轮椅上推去隔壁房间安慰。
许亦的大堂哥也就是许亦大伯的老大,长房长子背起许爷爷,许父打着一把宽大的雨伞遮在他们头上,一行人将许爷爷送至祖屋准备办丧礼。
或许老天有灵,一辈子做老好人的许爷爷走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一直下了7天。这7天国内各地的亲戚全部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回到家乡。灵堂里哭声震天,村里乡里的朋友邻里也全都过来帮忙。许父许母衣不解带的忙前忙后。许亦也连守了7天夜。
出殡那天,黑压压的乌云散去,推棺出祖屋的时候乌鱼散去,天上只剩下片片白云飘荡。
送殡的队伍多大千人,浩浩荡荡,子穿孝服,孙穿白衣,女婿孙女婿穿着蓝色的长袍构成一条蓝白的色带缓缓前行。
在火葬间的玻璃外,许亦最后一次见到了爷爷,然后在熊熊烈火中消逝于人间。
在墓地下葬后,孙儿盖上最后一铲土,被云挡住的太阳透过光线射至墓地中央,将周围的人包了进去。。。
“通往泉北的旅客请注意,15分钟后车辆即将发车,还有谁没有上车的抓紧时间!”
“通往泉北的旅客请注意,15分钟后车辆即将发车,还有谁没有上车的抓紧时间!”
许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润,椅子前的地板留着一滩水。附近有几个人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他摸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擦干眼泪,许亦提起行李包走向检票口。
车再市里兜了三个区后驶上高速,高速公路两旁一片荒凉,绿树趴在一个个小山包上,偶尔点缀着几根几十米高的铁杆,与后市那开车经过时广告牌上贴满招租广告不同,现在两边立着的广告上面贴满了红木家具的宣传。
车在疾驰,许亦贴着车窗坐,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脸,略显稚气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薄薄的胡须还没有剃过,淡淡的黑色夹在鼻子下方。两腮和下巴的胡子还没长出,下巴有些尖,与后市工作多年的双下巴比起来好看的多。身上换了件橙色的外套。拉链的上方露出一角黑色的毛衣。现在的模样许亦非常满意,就是感觉有些瘦弱,长期握着笔的双臂没有经过锻炼有种使不出劲的感觉。
到了车站下车,家乡的气温明显比鹭江要冷,海风靠的更近,树叶在风中打着旋的吹到许亦身上。许亦紧了紧外套。提着行李走向路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除了车站这一排还有些灯光外,只有路灯孤独的在黑夜中点缀。这里是泉北区的老车站,新车站将在半年左右投入使用。通往镇里的公交末班是5点钟,之后车再运营就是纯粹的亏本生意。
路边停着几辆摩托车,如果外乡的人在这个时节过来被宰客是绝对的事情,这里的方言虽归属于闽越语系,但实际上相差很大。外地人本地人问两句话就能知道,哪怕你装的再像也逃不过这些长期载客的师傅眼睛。
许亦谈好价钱坐上摩托车,驶向8,9公里外的家。
近了,更近了,60迈的速度中寒风就如刀子般割着许亦的脸,耳朵已经冻的发疼,脸上更是有撕裂的错觉。许亦的身子有些发抖,但心里随着家的临近越来越热。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道路两边建筑不断向后退,过了镇子后速度慢了下来。
小路上三五成群的人提着手中的袋子边走边聊。偶尔蹦出几个放假的孩子往路边扔一了个鞭炮后大叫的往回跑。带着硫磺的味道夹杂在吵吵嚷嚷的声音里里飘向许亦。
心情十分好的许亦觉得路边的人们都变得帅气漂亮,那平时想打的孩子变得可爱淘气,一路上的笑脸没有停下来过。摩托车开到了村里,经过了大伯二伯的家,许亦看着年轻许多的长辈笑着打了声招呼,声音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许亦就远只剩下背影。
远远的可以看到家的一角,在04年的时候,村里盖起4层楼的人并不多,在家顶楼可以看到附近几百米的农田和道路。后来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家乡的房子也一栋栋的起来。那原来架在许亦家两栋楼中间的那户邻居现在还住着1层的平方。而自己家新建的房子现在还是块菜地,不过这个时节上面没有种菜,光秃秃的摆在那。
在家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他面朝着乡镇的方向站着,深蓝色的老式唐装外是一件黑色的皮大衣,黑色的布裤下穿着一双刷的泛白的黑色布鞋。头上的白发稀稀疏疏的向后倾斜,额头横着三条横杠般的皱纹,眼睛深邃而慈祥,散发着岁月的沧桑。鼻子下面的嘴唇略厚,圆圆的脸上隐约可见几点老人斑。老人背有点坨,双手放在背后直直的看向路边来着的车辆。
随着摩托车的靠近,老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巴咧开了笑容。背在背后的一只手伸到身前,向着许亦轻轻挥了挥手。
“爷爷!”许亦大喊着,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嘴角都快裂到脸颊边缘。许亦跳下车冲到他的身边,扔下行李搂着他的一只胳膊。“爷爷!我回来了!”许亦在他的耳边大声喊着,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爷爷,你回来了!”许亦同时在心里喊着,紧紧的搂着他。
“乖孙,你回来喽!”许爷爷慈祥的眼光从上到下注视着许亦,他伸出手摸了摸许亦颤抖的手,“哎呦,这么凉,赶紧回屋里去。瞧把我乖孙冻的浑身发抖。”
许亦拿起行李,搂着爷爷的胳膊一起向房子走去。
“滴滴滴!”后面响起摩托车的声音。
许亦回过头,看到司机大喊道“喂,你还没付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