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死者生前乃是泼皮无赖,他领着一帮手下前往乔家酒楼,是为了强抢乔家女儿,高无忌出于义愤才出来打抱不平。而且,死者生前持刀,对高无忌起了杀心,高无忌赤手空拳,这才情急之下将其一拳打死。高无忌杀人不假,但处处情理可原,还望大人明鉴!”
公堂中,萧瑞雪对钱纶一五一十地诉说着事情的真相。
“恩。”钱纶一脸严肃,又问公堂上跪着的几名泼皮道:“原告,这位少年之词可是属实?死者蒋彪可有做过强抢民女之事?”
“大人,肯定不实啊!我等去那乔家酒楼只为喝酒,这小子是跟凶手一伙的,是为了给他脱罪才编些谎话来蒙骗大人!我们大哥死的冤枉呐!”
李虫儿和矮虎气的直指那些泼皮骂道:“你们怎敢血口喷人?”
泼皮们也不甘示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也别想倒打一耙!”
“肃静!”钱纶一拍惊堂木,等压服了双方,他又不紧不慢地道:“尔等双方都与死者、被告各有牵连,所言皆片面之词,本官不可偏信!一切真相须等乔氏父女上了公堂才可揭晓,梁捕头,可有派人去传唤乔氏父女?”
“回大人的话,已经派了,不过乔家酒楼离衙门较远,此时他们应该还在路上。”
钱纶点了点头:“既如此,还是等人到了再说,暂且退堂!”说罢,他一拍惊堂木,起身往后堂走去。
进了后堂,早已等待许久的江连立刻迎了上来,见面便扑通跪拜,一脸谄笑道:“主人辛苦了!”
钱纶只轻轻瞟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本官向来讲究公正严明,审案只依大楚律法而行,有些事情你自己须知道该怎么做!”
“小人明白,多谢主人!”江连连连叩首,目送钱纶离去。
此时的乔家酒楼大门紧闭,楼内的乔家三口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几名拔刀相向的官差。
“乔老儿,待会你父女二人上了公堂,知道该怎样说话了吗?”
乔老伯畏畏缩缩:“明、明白!”
官差们把刀收了起来,笑道:“识相就好,那就出发吧!”
话说钱纶退堂后便回到书房,钱府管家突然来报:“老爷,赵王来了!”
钱纶闻言,眼神一阴,目光又死死地落在了那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上面。
见钱纶久久不曾回答,管家也不敢造次,只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外。过了良久,管家听到屋内轻轻一哼,门这才打开,管家忍不住朝钱纶手中看去,只见那幅《洛神赋图》依然完好无损,这不禁令他面露诧异。
钱纶似自语,又似自我慰藉:“些许物件让便让了,我想要的我也自会弄到!”
钱府正厅,孙骏正端坐饮茶,钱纶突然春风和煦地走了进来:“哎呀,赵王殿下,让你久等了啊!”
孙骏放下茶杯,看着钱纶哈哈一笑:“不算久等,《洛神赋图》何其珍贵,本王再等片刻也是值得!”
“殿下,你是在怀疑下官不舍得交出《洛神赋图》啊!”钱纶摇头微笑,接着道:“昨日殿下技高一筹,令下官输得心服口服!既又赌约在先,下官又怎能食言?”说完,他便将手中的画卷递给了孙骏。
孙骏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确认是真迹后,不禁喜上眉梢:“钱大人愿赌服输,又如此爽快,真乃高风亮节之君子!”
“殿下过奖了!”钱纶在一旁笑看着孙骏将画卷交由随从收好,此时有幕僚前来告知他乔家父女已到公堂,他便朝孙骏拱了拱手:“殿下,实属抱歉,今日正巧有一桩案子待下官审理,恕下官不能久陪!”
孙骏微笑着起身:“无妨,本王只是个闲人,怎敢打搅钱大人的正事,那本王先行告辞了!”
“下官送送殿下!”钱纶客气地起身相送。
“钱大人不必客气!对了,不知钱大人今日审的是何案子?”
“一桩人命案。”
“哦,人命案?”孙骏突然回头,带着一脸的兴趣:“钱大人,不知本王可否旁听此案呐?”
“这——”钱纶不禁微微沉吟着。
“威~武~”堂威再起,高无忌又再次被押上公堂。
萧瑞雪、李虫儿、矮虎三人再次就位,而另一边作为原告的几名的泼皮也悉数到场,这次不同的是,公堂中又多了乔家父女二人。
然而,原告、被告、证人皆已齐全,可身为金陵府尹的钱纶却迟迟未现身,而场中竟还有几名衙役搬来一面屏风,直接布置在公堂之上。
良久,众人诧异地发现,有人直接在屏风后的椅子上落座,其身旁还笔直站立着几人。透透过薄薄的屏风,众人大致能看出那几人的轮廓,却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萧瑞雪与李虫儿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未等他们细想,钱纶又再次现身,他先朝屏风后的人点了点头,得到其回应后,他便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这是必走的程序,高无忌只能重新答道:“草民高无忌。”
“所犯何事?”
“草民为民除害,一时失手才杀了人。”高无忌这次学聪明了,先提为民除害,再提杀人。
“啪!”惊堂木一响,钱纶满脸威严:“无知小民!是否为民除害,非听你片面之词,还须本官仔细审理后才能判定!”
高无忌一惊,便没敢再说话。
钱纶又一拍惊堂木:“乔氏父女何在?”
乔氏父女听到传唤,不禁战战兢兢:“草民(民女)在此。”
“先抬起头来!”
乔氏父女只好抬头,钱纶定睛看去,只见那乔针娘长得清秀可人,不失一小家碧玉,只是低眉顺首的有些可怜,钱纶心中暗道:“这小娘子容貌尚可,只可惜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村野丫头,哼!”
“本官问你父女二人,高无忌杀人之事,是否就发生在你们乔家酒楼?”
乔氏父女点了点头。
“那你二人可有亲眼所见?”
乔氏父女又点了点头。
萧瑞雪突然开口道:“大人,您此般问话是否有些不妥?”
“大胆!本官问话自有分寸,何须用你教?”
“草民不敢。”
钱纶接下来的语气却缓和下来:“乔氏父女,你二人不必太过紧张,本官只问你们实情,你们也只需如实回答,其他的皆不用在意!”
“是。”
“那本官问你们,死者蒋彪昨日去你们酒楼究竟所为何事?是吃饭喝酒还是强抢民女?”
听钱纶问完,乔氏父女却沉默不语。
“这个很难回答吗?你们只要如实说来便是!”
“回大人,他们——”
“他们是来吃饭喝酒的!”乔老伯直接打断女儿的话,直接一口气道。
这话一说完,高无忌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李虫儿与矮虎更是直接炸开了锅。
“乔老伯,您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乔老伯,你说话不能昧着良心,无忌是为你们出头才杀了人的!你究竟收了对方多少好处?”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指责,乔老伯也只是低头不语,乔针娘更是在那泣不成声。
泼皮们却一个个笑了起来:“哈哈,真相大白了!还敢说什么为民除害,根本就没那档子事,人家小娘子的爹自己都不承认!”
“肃静!”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钱纶一脸正色道:“高无忌,你对此可还有话说?”
高无忌此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官一切力求公正严明,不想错判一起冤案,你若真觉得自己无辜,本官再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好好想想,可还有什么证人或证据可拿出来证明自己!”
屏风后,孙骏一旁的侍卫朝孙骏道:“这钱府尹为官还真是不错!”
孙骏不禁点了点头。
而证人这边,乔针娘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拉着乔老伯的衣襟,私语道:“爹,我们这样做太不是人了!”
乔老伯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轻轻一叹:“孩子,是爹不是人,跟你没关系,谁让你娘还在他们手里呢!”
良久后,见高无忌仍是一言不发,钱纶道:“高无忌,你若真无话可说,那本官便只能判你故意杀人,这已经是秋后,这罪名一定,可就等不到来年了!”
“慢着,大人,我有话要说!”
钱纶看了一眼说话者,淡淡道:“你又有何话说?”
萧瑞雪道:“大人能否许我站起来跟证人说两句话?”
钱纶微微一怔,他目光瞟了眼屏风方向,便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萧瑞雪起身走到乔老伯跟前,看着一直低头的乔老伯,她便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见但又很平淡的语气道:“乔老伯,或许你有你的苦衷。”
乔老伯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忍不住抬起了头。
萧瑞雪接着道:“可我还是要说一句,这世上不乏道义,有人维护道义却不图回报,可你若自己毁了这份道义,那下次你女儿再有危险,还有何人会帮你?”
钱纶一拍惊堂木:“放肆,你竟敢当众对证人威逼利诱!”
萧瑞雪却道:“大人,我说的话所有人都听得见,却不知哪句是威逼,哪句是利诱?”
钱纶一时语塞。
此时,屏风后的侍卫又道:“殿下,我感觉这里面似乎有隐情。”
孙骏微微沉吟:“且看钱大人如何处置吧!”
孙骏的话刚说完,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中突然爆发出掌声,有人在那高呼:“这位小哥说的好!大人,其实我当时也在场,我可以作证,那高无忌确实是出于打抱不平才杀了人,他是冤枉的!”
“哦,当时我也在场,我也可以作证!”
一时之间,百姓们突然爆发了,这其中还真有不少昨日在场的见证者。只不过因为是人命官司,其中一方又是泼皮恶霸,人都怕惹麻烦,再加上官府也没有主动追查,这些人便自然地选择了沉默,他们今日来此也只是为了看个结果。
然而,萧瑞雪刚才的那番话不只是对乔老伯说,更是对所有人说。萧瑞雪赌的是人的良知,她不求所有人都能被良知驱使,但只要有一人响应,那就够了。目前看来,她赌对了。
“肃静!”钱纶再次拍下惊堂木,他忽略掉门外百姓们的反应,再次问乔老伯道:“乔老儿,你才是最直接的当事者与证人,你可还有话说?”
乔老伯眼泪俱下:“大人,我愿说实话,高无忌确实是冤枉的!”
钱纶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衙门后堂。
孙骏鼓掌而笑:“我大楚百姓真是个个好样的,关键之时皆敢出来仗义执言!”
钱纶也抚须笑道:“是呀,民心淳朴,乃陛下教化有方,也让下官避免了一场冤案!”
“那些泼皮恶霸着实可恶,钱大人一定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这个必然如此。”
“嗯。那钱大人对那高无忌打算怎么判?”
“高无忌虽然是打抱不平,但终究还是杀了人!按我大楚律法,可免死罪,但流放应该是免不了的。呃,殿下似乎有些不同意见呐?”见孙骏脸上有些不以为然,钱纶连忙调转话头道。
“钱大人,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这个——”
“钱大人,民心难得,也请给本王一个薄面!”孙骏淡淡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