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衡无奈地摇摇头,打算将手中的蜜饯转赠给月悉。
月悉偷瞄了有苏茶一眼,瞧见他依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于是她偏过头“哼”了一声。
“我不吃蜜饯。”月悉说。
她说这话时,眼睛都不敢看向涂山衡伸来的手,唯恐自己忍不住就将蜜饯接了过来。
她一面拒绝蜜饯,一面又觉得嘴里的苦味更甚。
有苏茶听见月悉如此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他都大人不计小人过,来给她送蜜饯了,她竟然还开始赌气了!
想到这里,有苏茶摇摇头,直接转身离开。
月悉见此,像是不服气般也转身走进了屋子。
只有涂山衡留在原地,看看前面的背影,再看看后面的背影,目光最后落在了手中的蜜饯上。
“你可是真无辜。”他说。
这像是在说蜜饯,也像是在说自己。
说罢,他拿着那袋蜜饯也离开了。
柏春镇的秋天倒也算温暖。若是中午能坐在外面晒晒太阳,懒洋洋地瞧着路边落叶,远处群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月悉就坐在客栈门外的石阶上晒着太阳。
可温暖闪耀的阳光也没能将她心中的阴霾驱赶。
一想起昨日有苏茶与秦夭的对话,她就觉得难过。
曾经的一百年,她的世界只有有苏茶一人,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她怎么都没法相信,有苏茶竟会指使人对她用这样的手段。
那日他说愿意将她留在他身边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呢?
月悉托腮远眺。
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群山起伏,连绵千里,还能清晰地看见云卷云舒,蔚蓝天空……
这世间的一切,原本她都很喜欢。
可仅仅因为这一件烦恼事,月悉觉得这些景象都不再可爱。
月悉的眉紧紧蹙着,一副苦恼极了模样。
若有苏茶还是要把自己赶走怎么办?还好现在大家要暂留柏春镇,这件事情还能再想一想对策。
月悉叹了口气,继续托腮瞧着门外的景象。
“月悉。”这时,忽然有一个稍显低沉的声音唤道。
月悉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副笑意盎然的面孔。
来人是何墨。
他今日依旧穿了一身墨蓝色的长袍,长身玉立,温文尔雅。
他今日的笑容好似更加和煦,月悉一时挪不开眼睛。怎么会有人笑起来如此温暖?
“你怎么看起来很苦恼似的?”何墨问道。
月悉忽然回过神来,摇摇头,可又想起自己刚刚低落的神情,于是她又点点头。
何墨的笑意更深了。
他说:“前些天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顿了顿,他垂下眼眸继续说:“这些天我一直心怀愧疚。直至今日,才有底气站在你面前。”
“什么?”月悉问道。
她听不明白何墨的前一句话,又没有听清楚他的后一句话,只好开口问。
何墨抬起眼眸,看着月悉说:“那日将你抓去替嫁的人是唐家公子,如今他已认罪伏法,你不必担心。”
“唐家小姐和他的心上人也已经露面,应该很快就会前来向你道歉。”
何墨忽然很郑重地说:“月悉,虽然你说过不必……但我还是觉得抱歉。”
月悉愣了愣,似乎是在努力消化听见的这一切。
如今事情真相大白了,月悉想到的第一件事是……
现如今这件事处理好了,有苏茶和涂山衡他们应该要再次赶路前往魔沼了吧。
要离开柏春镇了,有苏茶会不会再把自己丢掉呢?
丢掉就丢掉!她还不要他了呢!
她虽这么想着,心里却也依然害怕着,担心着。
月悉垂了垂眼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何墨,不必道歉。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应该开心才是。”
她面色上却仍旧一副苦恼模样。
何墨自然也发现月悉的神情不对劲儿。
他学着月悉在石阶上坐下,侧身瞧着月悉。
“可你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何墨沉声道,他的笑容也在脸颊上凝固。
月悉叹了口气。
“天涯偌大,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何墨瞧着月悉,忽然发现了她眼中那抹本不该出现的沧桑之意。
那沧桑与寻常的遍尝艰辛并不相同,与历经世事之后的沧桑也不尽相同,而是一种看起来根本就不应该属于月悉的神情。
他原本觉得月悉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了解,可好像并非如此。
“偌大天涯,自然哪里都可以去。”何墨的声音很轻。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以为你与那两位公子会同行。”
月悉沉默了。
她倒是想与他们同行,可一想到有苏茶,月悉就越发没有底气。
“不说我了。对了,你还会娶那位唐家小姐吗?”月悉忽然问。
何墨奇怪地看了月悉一眼,随即无奈地笑了。
他坐在月悉身边,摊了摊手。如此气度不凡的人做起这样随意的动作,竟然也十分接地气。
月悉的嘴角不禁浮起笑容。
“她有心上人,又闹了这么一出,我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何墨道。
月悉歪了歪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说:“别伤心,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此话怎讲?”何墨笑着问。
“我们都要被别人抛弃了。”月悉似乎有些释然地说。
她觉得,相比于失去了未婚妻的何墨,她的难过应该不算什么。
何墨愣了愣,忽然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其实我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月悉皱皱眉,不解地问:“两全其美?”
“你喜欢柏春镇吗?”
月悉不假思索地答:“喜欢。”
柏春镇有十里长的翠木林,百亩的花田,更有那美味的小吃吸引着月悉,她自然算是喜欢这里。
“你若愿意,可以一直留在柏春镇,而我……”何墨忽然停顿了。
月悉眨着眼睛等他的下文。
“我娶你,以后你就有处可去,有枝可依。”何墨的神色忽然异常认真。
月悉一怔。
客栈门内的一个角落里,正悄悄听着月悉和何墨说话的青衣人也微微一怔。
他的眉拧在一起,似乎很生气。
他好像在思考要做些什么。于是还没有等到月悉的回答,他就已经快步离开了。
“什……什么意思?”月悉惊讶地问道。
何墨依然笑着,他说:“我们原是同病相怜,可若如此,就算是同气连枝了。”
月悉面色似有不解。
她对成亲这件事的了解并不深,所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何墨此时说的是多么严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