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北都的沦陷,如今的金陵俨然已经成为大明朝廷唯一的政治军事中心,时值国难,北方百姓不断涌入金陵城内,金陵城此刻反而有一种病态的热闹。
金陵城聚宝门,一个面色憨厚身着粗布短褐的中年汉子吃力的拉着一个制作粗餐简单的板车,放眼望去,车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头发花白的瘦削老者,已过耳顺之年的老者躺在枯草铺就的木车上面,浑浊的双眼半闭着,气喘吁吁,时不时地咳嗽一声,每咳嗽一声,嘴角都会有着鲜血溢出,明显命不久矣,一路之上引得行人纷纷避让。
看着不远处的聚宝门,憨厚汉子咧嘴一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止均是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出奇之处。
金陵城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皇城,威凌天下的皇宫和无数达官显贵和公府侯门大都位于皇城之内,皇城之外才是金陵城内城,能够在内城居住的虽然不是王侯将相但也是身份不低富户豪绅,内城之外再铸金陵城外郭拱卫南都安危,金陵城外郭的建造并不拘于常规,外郭的建造完全是依金陵城周围山川走势河水流向建造而成,如此得山川之利,空江湖之势,绝对算得上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
金陵城外郭与内城之间则是广大普通百姓聚居地和繁华的商业区,内城与城郭之间的面积大,无论是南京守备大营还是孝陵卫均是位于城郭与内城之间。
也正是因为有着城郭的守护,聚宝门前的守卫并不多,仅仅只有六七十人,为首的是一个总旗官,也许是平日无法无天惯了,看着面前拉着板车以及躺在车上半死不活的老者,这位面容嚣张的总旗官,上前提了提车轮,懒散的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氏?出城干什么?有没有官服加盖的印信?”
面对着总旗官的嚣张,憨厚男子犹如没见过世面一般缩了缩脑袋,愣了半晌,方才咧嘴,躬身回道:“回官爷的话,俺是王二虎,聚宝门外双桥店王家庄人氏,扯上躺着的是俺爹。这是俺们的印信。”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张皱皱巴巴盖着官服打印的粗糙纸张,递到了总旗官的面前。
随意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印信,并没有丝毫纰漏,总旗官看着看着畏畏缩缩的憨厚汉子,很是满意此人的表现,目光一瞥,看到躺在车上半死不活的花发老者,疑惑的问道:“你爹得的是什么病?”
面对着总旗官的问话,憨厚男子不敢怠慢,当即略显委屈的回道:“官爷,听俺隔壁的二狗子说这金陵城内的百姓医术可好了,就连天上神仙救不了的病都能治,这不,俺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钱,好不容易攒够了就带着得了肺痨的老爹进城。哪想他们坑了俺的钱,还没有治好俺爹的病,官爷您可要为俺做主了。”
原本好感到好笑,但是当听到这个看上去半死不活的老家伙竟然得了肺痨,当即脸色一变,身形向后退了一大步,喝道:“混账,既是肺痨,还不早说,快滚。”与无知的憨厚男子相比,总旗官可是清楚的知道肺痨可是出了名的不治之症,沾者即死。此刻总旗官不由得骂了声晦气。
似乎没有想到刚刚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总旗官突然之间态度转变竟然如此之大,憨厚男子挠了挠脑袋,看着已经持刀上来驱逐的兵士,咧嘴一笑,拉起板车,向着面前聚宝门外走去。
聚宝门外三里外,一处树荫之下,憨厚男子环顾左右确定没人跟随之后,收起脸上的傻气,取而代之的之前所未有的凝重,赶忙走到板车之上,看着已经睁开双眼的“老者”,担忧的问道:“公子,接下来道路不平,恐怕无法拉车行走了,大概还有十里的路程才能赶到孝陵卫大营,公子伤势未愈,就让李炎背公子吧。”
扯去头套,揭去粘在嘴上的胡须,看着天色日落西山,天色转暗,捂着心口,艰难的坐起身来,这次朱慈然并没有逞强,开口说道:“如今剩给我们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无论如何今夜一定要感到孝陵卫大营。”
看着胸口渗出的血迹,抽着凉气的朱慈燃苦笑一声,庆幸道:“幸亏刚刚守门兵士没有上前监察,他们若是真的近前,必然会发现异样。”
看着即使身负重伤变得虚弱无比的年轻帝王依然没有丧失信心,李炎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李炎常年在山林打猎,有的是力气,今天俺一定把公子安然无恙的送到孝陵卫大营当中。”
看着面前的年轻帝王点了点头,李炎再也没有废话,蹲下身来,将朱慈然背在身上,叮嘱道:“公子,李炎可开始走了。”
正如李炎所说,常年在山林之间与那些野兽斗智斗勇,奔波追逐,无数次的生死历练,早让李炎练就了一身不错的力气,再加上朱慈然身形瘦削,算不上很重,所以即使背着一人,李炎的脚步依然没有半分停顿,健步如飞的向着孝陵卫的大营涌去。
十里左右的路程,即使背着一人,李炎也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孝陵卫大营,已经抵达目的地的李炎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灯火通明旌旗招展的大营,李炎小声的提醒道:“公子,我们已经到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颠簸,朱慈燃的面容更加苍白,不知何时心口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幸亏受伤对于朱慈燃来说,已经成为家常便饭,若是换做寻常人受了如此重伤,恐怕早已昏迷,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对于受伤习以为常,更多的却是凭借朱慈燃两世为人的过人意志。
在李炎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看着因为自己两人的到来,已经围了上来的孝陵门卫,朱慈燃没有丝毫的慌张,有气无力的说道:“快······快去统禀你们的指挥使,就说金陵故人来访,让他兑现其当日许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