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腾这才恭谨说道,“想必殿下早就获悉皇帝驾崩,还望王爷早做打算……”本曹腾不想马上提及此事,只觉天色将晚,这清河王似不喜自己,更不会留自己过夜,便开门见山道,更显诚意。
却是府中一片寂静,片刻刘蒜才道,“陛下驾崩本王日前已知,这几日便去京中服国丧,却不知常侍所说‘及早打算’是何意?”心中却道,“此人果然是知道什么来奉承于我,我若显得有心皇位,岂不让这阉宦看了笑话。”便不动声色。
曹腾只以为刘蒜不知,便殷切道,“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朝中李固大人及一干大人皆属意王爷,只太后及大将军仍自犹豫不决,若是王爷看得起小人,在下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到大将军那……”
刘蒜心中冷哼,李固等人打算拥立他,自是早派人知会于他,前日已收到书信,朝中大臣近七成是支持于他,只梁冀仍不作决断,心想他一人怎能斗得过百官,怕是这些日便要屈从了,这宦官想必获悉了风声,知皇位已十之八九会着落在本王身上,这才马不停蹄前来献媚,便未待曹腾说完便将其打断。
“常侍话中何意,这帝位之事事关天下,乃是天命所归,怎是本王所说而算的,本王更非那怀有不臣之心之人,常侍无需多言,若是再无他事,望常侍请回吧,本王还要用午膳!”却不曾想到这清河王会如此这般倨傲,竟直接下了逐客令,实是大出所料,脸上也是气得一阵红一阵白。
说着刘蒜便站起了身,向后堂走去,曹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准备待得刘蒜出来再行劝说,可却久不见人出来,走到后院却听到有人在低语。
“那宦官走了吗?”一人问道。
“像是已走了,王爷平日最厌恶这如同顺风草的人,更别说是阉宦了。”另一人道。
“那是,我就曾听过王爷读书时大骂那阉宦祸乱朝纲,说这几位先帝都是为这宦官所害,王爷若是即了帝位,想必要让这些人通通见阎王。”那人又说道。
听到此处,曹腾已惊出一身冷汗,转而更是气愤不已,想到自己为汉室天下连夜驱车赶来找这清河王商议,等了一个白天,竟连茶水饭食也不招待,还将自己赶走。更是听到他府上之人所言,心道若是让此人即了帝位,只怕自己性命都不保,这时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孩童面庞,便是他所收养子曹嵩,如今已有八岁了,“想是嵩儿又长高了……”眼中充满慈爱,随即眼中转为坚毅,“决不能让此人登基!”
曹腾径直走出清河王府,上了马车,冷冷对车夫到,“去大将军府!”
“老爷,不先回府休息一晚?”车夫却看到曹腾脸色铁青,便不再多言,赶往梁冀府上。
数月后,蠡吾侯刘志便已坐在皇宫金殿之上……
…………
这一幕幕与梁家的过往恍如昨日在曹腾脑海浮现,此时他躺在藤椅之上叹息不已,如今他已五十有余,若是十余年前他孤身一人或可为了社稷劝说梁冀立那刘蒜,可他有了幼子,心便不似从前,“儿啊,你可知为父所做半是为了自己性命,更是为了你啊……”说罢曹腾眼中已含泪水。
“少爷,便是如此,那清河王极为傲慢,对老爷那边无礼,还欲杀了老爷,老爷便是心系少爷这才……”另一屋中曹福也为曹嵩讲着当年的往事,曹嵩听了这过往也是若有所思,眼中竟似成熟了几分。
同在这曹府中,还有一人也辗转难眠,正是赵嫣,想着白天与青年相见的场景,口中喃喃,“想不到他竟是皇帝……”心里满是蜜意,不一会儿却已见了周公,嘴角划出笑容,美妙难状……
几日过后,正是三月十五,赵嫣言说要再去布庄购一些步,府中之人习以为常也不多问,赵嫣却未带着环儿,只一人出了曹府。在集市上拐拐绕绕,却不是去的布庄方向,竟越走越远,似向着城郊走去,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大宅前,这府院匾额上书四字,“蠡吾侯府”。
“便是这里了!”赵嫣笑逐颜开,又拐到一侧围墙,走到一处有大石处敲了三下墙面,那墙开出一个门,探出一人,那人惊呼,“嫣儿,你果来了!”正是皇帝刘志,这日便是两人约会之日,赵嫣早日问好了路画了图,这才寻来。
“志哥哥,我……”“嫣儿,你不知这几日没见朕多想你。”赵嫣刚想说些感谢的话,却被刘志抢先了,两人便都不说了,只四目就那么直直看着彼此,炽烈无比,情意连连,却胜似千言万语。
“咳,丫头,你又来了,老身可是有半年未看到你了!咳……”却是一个三十岁的妇人竟已在两人身边,两人却未察觉。
“夫人……”赵嫣先是一惊,一看竟是刘志的娘,那位*****大惭之下羞红了脸低下头。
“娘,你莫要吓着嫣儿……”刘志也是脸微一红,对美妇说道。
“好啊!有了这俏丫头便嫌弃娘了……”美妇却含笑说道,并不是真的埋怨。
“夫人,我……”赵嫣那日辞了美妇,也数次想起她,只觉她似自己母亲般亲切,此次来早想与美妇再叙一会话,谁知美妇却说,“志儿,嫣儿,你二人见一面何其不易,莫要管老身,你二人去吧……”说着笑着地又看向赵嫣,眼中慈爱。
“是!娘,还是娘最懂孩儿!”刘志一声惊呼,拉着赵嫣便向后院跑去,美妇目送两人身影消失。
两人上次在曹府中相见匆匆,未及多说,此时两人一见面,便似有说不完的话,赵嫣说起自己儿时经历和在这洛阳的见闻,刘志也说着自己从前在侯府时多么自由无束,如今在皇宫却桎梏甚多,赵嫣虽在曹府中读书、玩乐不觉枯燥,相比在乡间生活却也是规矩多多,说到那乡下一些孩童的玩乐,让刘志大感新奇,赵嫣却有些哭笑不得……
不觉夕阳竟已西下,两人却都感觉只过去一炷香时间,虽有千般不舍却只能分别,数次回首,情意深重。
赵嫣辞了美妇便回了曹府,到得府上却正遇得赵忠,“妹妹,你今日怎回来这般晚?”
“妹妹……嗯向那布坊中的姐姐们请教了一些手艺,便回得迟了……”本是早已想好的托词此时跟哥哥说出仍是脸上火辣辣,不敢直视赵忠。
赵忠也不怀疑,只说道,“妹妹,哥哥今日见那梁府新宅已建好,当真是极尽奢华,据那些府中帮活的匠人说,这府中正堂和寝室都有暗道相通,即是方便又隐蔽。那梁柱墙壁皆镂刻山水花鸟图案,并镀上金漆,真是金碧辉煌;而窗户上则镂刻空心花纹,是那仅宫中才有的青花连环纹饰,绘以云纹仙灵;台阁四通八往,交相呼应;长桥凌空,石阶跨水;四方珍宝满库,八面珍兽盈园……而将军夫人也在对街建了宅院,两人似在相较,真是好玩。”
这时的赵嫣却听得颇认真,先前因梁冀坑害百姓,她实不愿听这人只言片语,可知晓刘志身份后,知这梁冀让青年极为忌惮,便想多听些梁冀的消息,自那便总让哥哥说些梁府见闻。
“据说这大将军还广开园林,挖山筑土,在城外筑起了九个土坡,仿效那崤山之势,在其间栽满树木,劈凿山涧,真如天然而成,其中飞鸟野兽无数。那日大将军与他夫人孙寿乘辇轿出府,哥哥便在附近遇到,那禽羽所织伞盖还绣着金丝银线,轿后还跟着众多歌伎舞女,一路敲钟吹管,好不热闹……”赵嫣听着哥哥所说心中冷哼一声,更加气愤,却不多言,待哥哥说完,两人便去进晚膳,赵嫣看着哥哥艳羡的神情和远去的背景竟感觉有丝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