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六夫人将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与徐氏三人分别坐了马车,往徐府而去。
平姨娘眼睁睁看着她们一行人坐上马车,出了二门,气得咬牙切齿,狠狠跺了跺脚才回身。
六夫人只想着自己女儿,有什么好事都舍不得分一杯羹给五小姐,这也是大家子夫人的做派,真是连个小门小户的都不如。看看从前五夫人,无论谁家有宴请,只要九小姐去的,必会把她们这一房的小姐都带上,那方是正经的侯府出身的尊贵人。
比比六夫人,连人家脚趾头都及不上。
五小姐早过了说亲的年纪,再拖下去,还有什么指望?好歹也唤她一声母亲,她竟是这等心狠手辣,难不成要让自己女儿熬成老姑娘,她才满意?
气归气,平姨娘还是得冷静下来细细谋划。
原先,平姨娘还心存希望,仗着有六老爷的宠爱,总能为自己谋个将来。可这些年,六老爷待她远不如先前,她自己也清楚自己老了,靠着美色是无望的,只念着女儿出人头地了,她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叫她失望的是,六夫人竟然绝口不提五小姐的亲事,浑当没这回事,要她怎生不急。
倘若时时带上五小姐出门,能见上几个贵人也罢了,好歹机会多一些,那有眼光的,自会来提亲。可她……要不,向六老爷告状?
不行,六老爷几日来只顾宠着银罗那个小贱人,连自己屋里都不肯踏足,自己还不知死活前去招惹,说不定反受训斥。银罗也是个没良心的,自己那日帮她一把,她也不知感激。早知,自己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当日的情形,她左右寻思一番,才下定主意助六老爷纳了银罗的。一来,是为了气气六夫人;二则,六老爷的心事她明白,迟早是要纳几个新人进来的。【\/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与其从外面弄几个自己不了解的有家世的良妾回来,踩在她头上,还不如银罗这样出身的呢,至少不会爬到她头上去作威作福。
平姨娘越想越气,欲要去找银罗晦气,又觉冒失了。
连六夫人都不能把银罗怎样,顶多责骂几句,她要撞到枪口子上去,不是自寻死路嘛。
也是她气糊涂了,从二门口回来竟是走差了一条道,来到了寄畅轩的垂花门前才发现不对劲。
她刚要转身取路回去,忽地想起徐家的请帖来,登时有了主意,一摇一摇朝沐芳阁方向而去。
齐悦瓷正与几个大丫鬟在翻检几口箱子里闲置的旧东西,里边多半都是往年亲戚朋友年节生辰时送的衣物首饰等。她寻常又不穿不戴外边的东西,是以每次都随意扔着,偶尔有一两件看着还不错的也是赏给了丫鬟们。
今儿恰好想起会稽的族人这几日就该到了,不是长辈伯娘婶娘,就是同辈的姊妹们,她很该备点东西出来送人,免得到时候失礼于人。
“小姐,这匹杭绸摸着顺滑轻盈,若做了夏衫,定是不错。”芳树手里捧着一匹浅银红撒花的绸缎,左右翻看着。
齐悦瓷顺手摸了摸,果然触手生凉,柔软滑腻,点头笑道:“确实。再找找有没有这样的,给二伯娘们做夏衫正好……她们最快也要入了秋才回南,怕是不惯京城夏季的燥热。”
“可不是,别瞧着京城在会稽北边,可是每到炎夏,竟是热得人喘不过气来。究竟还是人太多了,房屋又密集,树荫更少……”浅碧接口道。
她耐冷不耐热,一到夏日里,恨不得跳进水缸里才好。
余下几人扑哧而笑,睨着她道:“你每日躲在屋子里,连院门都难得出……要是叫你出门办点事,必得推诿一番,还有脸在这说。”
闻言,浅碧仍是抿嘴而笑,继续翻弄着箱子里的绸缎:“我随口一句,又招来你们这些话说。你们瞧着罢,今年有顶着烈日的差事,都推给我,看你们以后还说不说嘴。
咦,小姐,你瞧这匹纱好看,颜色鲜亮,尤其轻薄透明,远远望着,倒像是一团郁郁葱葱的柳条儿。”
那是一匹薄如蝉翼的软纱,嫩绿中透着点点鹅黄,一见便觉清爽。
“这却是好东西,”齐悦瓷微微吃惊,转而笑语道:“往日竟是我耽误了他。这是姑苏一带产的烟雨画柳,最是以轻薄鲜绿为特色,每年不过数十匹的量,全部进贡了宫里。
也不知这是谁送来的,我记得我们府里几年前也赏下了两匹,都给姐姐做嫁妆了。你们翻翻账册,看能不能找见他的来路?”她一面说,一面细细回想着,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浅碧忙放下纱,拿起一旁的账本翻看起来。
好在每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各有记档的,清清楚楚,不会混乱了。她很快查到了出处,一句句念道:“烟雨画柳两匹,于申元八年夫人寿辰时,英国公府送。”
“嗯?”齐悦瓷愈发惊愕。
他们与英国公府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只能算是正常的同僚关系。
原因无他,英国公府是权贵武将,齐家是书香世家,本就没多少交集。何况齐家不欲卷入将来可能发生的皇储之战中,是以一直与英国公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止英国公府,徐家那里,也有这个因素在里边。
申元八年,正是父亲三年孝后,母亲的第一次生辰。
本来就没打算大办,只有几个至亲好友聚了聚,一共两三桌席面。那些之前看在父亲权势上赶着来讨好的人,几乎绝迹,自己依稀记得当时的冷清之象,与热闹时不可同日而语。
想不到英国公府,竟然还记着,专门遣人送了礼来。
她轻轻坐在炕上,托着腮出神。半晌又道:“你们再看看,当时英国公府还有没有送别的寿礼来。”
这个就不只要查齐悦瓷屋里的账册了,怕是得去方管家那边拿数年来的旧账。
画枕略一沉吟,盈盈笑道:“小姐不必查,我记得呢。”她之前是五夫人跟前一等一的大丫鬟,这种事,自然经过她的手。
“瞧我,竟把画枕姐姐忘了。当日母亲常赞姐姐是她的智囊,这样的事,原该问着姐姐。”齐悦瓷莞尔而笑,露出白玉似的一排贝齿。
“小姐取笑我。也因当时夫人没料到英国公府会遣人来贺寿,是以记得比较清楚。除了这两匹纱,还有一对哥窑的八方贯耳瓶,前年中秋时送给了老侯夫人;一架粉彩唐人观梅图插屏,现在怕是还收在寄畅轩的库里。
不止那一年,只要是年节寿辰,英国公府上,从来都没落下过一次。夫人每每感叹,要不是这样,我也未必想得起来。”画枕轻摇榛首,似有惋惜之态。
这下,果真叫齐悦瓷大大的不解了。
依他们两家的交情,英国公府上,大可不必这样。难道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往事,可母亲从来不曾与她提过啊。
旁的也罢了,要是因无知怠慢了英国公府,却是他们齐家的礼数不周,白与人笑话。
几个丫鬟都放轻了手脚行动,以免惊动她想事情。
偏晴云一把撩起帘子,快步进来,面容严肃地回道:“小姐,平姨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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