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祖籍陈留郡,自前朝出了一个状元后,俨然有望族之势,以书香门第自居。
不过,其后世子孙虽勤于经学,到底不曾再恢复昔日的荣耀。高祖登基至今,阮家日渐沦为二流世家,而今家族里官位最高的却是鸿胪寺卿——阮诫。
当年,邵家三夫人顾氏还只是个新妇。
三夫人之父素来不喜仕途,恰逢儿子,也就是三夫人的兄长高中探花,便生出告老还乡的心思。
顾老爷为人风流蕴藉,早有此心,只是看在儿女尚未成才的份上勉强忍耐着。如今长子扬名,顾家有后,无需忧虑;二则父子同朝为官,对儿子仕途不利,索性一封奏折递了上去,甚至都没与家人商议。
他原以为儿子会入翰林,留在京城,兄妹二人相互照应扶持着。不料,他才辞官不久,顾少爷竟被任了外官,倒害得女儿孤身一人嫁在京城。
好在顾家亲眷至交颇多,相互间时常走动,而且女儿嫁的又是国公府第,好歹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其中,顾夫人的娘家亲表姐崔氏是阮家当家夫人,正逢阮老爷升官,阖家进京。顾夫人暗暗欣喜,临行前少不得要郑重托付表姐一场,请她多多看顾三夫人。
阮老爷好容易从外官升了京官,心下正踌躇着初来咋到的,没个至亲可倚靠,不敢贸然行事,唯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顾夫人的到来,可不是瞌睡了递上枕头嘛!
崔夫人当即大喜,满口应承。日后,常以这个为由,频频拜访邵家,一来二去的。真如亲戚一般走动起来。阮老爷夫妻俱是能说会道善钻营的人,慢慢也得了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赏识,并不低看了他们。
阮家索性趁热打铁。托人去探邵家口风,欲要把幼女许给当时还不满五岁的邵家八少爷邵槿。
当时,三夫人之夫是国公府世子。而邵槿不过一个不能袭爵的小孩。国公夫妻只盼着他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将来能辅助兄长一臂之力。并不打算替他弄个门第太高的媳妇来家。
阮家身份低些,但也是名门望族,书香后代。兼那阮家女孩略比邵槿大了一岁,却是极其懂事的,颇招人喜欢。
邵阮两家的亲事至此定下。//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谁知,不到一年,邵柏战死。三夫人生了个女儿。
国公夫人经历了长子夭亡,次子战死的打击,身体彻底垮了,堪堪半载仙逝。
邵槿一跃成为了国公府世子。为此,阮家很是兴奋了一段时日,当初为了攀附邵家定下的亲事,竟然使家中出了个未来的国公夫人,这不是时来运转嘛。
一时间,京里奉承阮家的人多了不少。
邵槿身份不同以往,国公爷一个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人倒是没想太多。压根没考虑过悔婚的事。
奈何,婚事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八年前,北部的鞑靼进犯边疆数城,一度直逼中原地带。老国公奉命。携了邵槿领兵出征,一去整年。
正在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时隔多年再次有孕。既要忧心国事,又要挂心父兄安危,还要打理偌大个后宫,精神着实不济,身子越发虚弱下去。
待到皇子出世,皇后娘娘却病倒了,太医院的人是束手无策,眼看着皇后娘娘的一日不如一日。
好在老国公凯旋而归,大振朝纲,皇后娘娘略略开解些。只不过,国公爷年纪大了,年轻时各处征战落下了不少病根,此番辛劳成疾,加上风寒侵体,病情来势汹汹。
而叫百官意外的是,如此大功,圣上居然没有对邵家大加封赏。尤其叫人想不到的是,圣上到了这个年纪,才得了个皇子,又是皇后嫡出,却没有即刻立为太子,这不是很诡异的事嘛。
很快,流言传了出来,皆以为是邵家功高盖主,引起了圣上的猜忌,若是料想不差的话,邵家或许会就此败落下去。
皇后重病,国公重病,倘若这两人……那邵家……
然而,真正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谈资的不是这些,而是那邵世子回京后两个月,国公府传出世子通房为其生了个女儿的传闻。
一下子,京城哗变。
要知道,这一年里,邵槿可是在外领兵的,如何能带了丫鬟同去呢?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皆在圣上一念之间。
结果,圣上没有处置他,同时,更没有论功行赏。
阮家登时急了,生怕没借着邵家的势上去,反被他们牵连,成日忧心忡忡。
随后,老国公果真病逝了,邵槿要守孝三年。
本来,邵阮两家预计是在出征那一年完婚的,后来因战事耽搁了,这再一守孝,邵槿还罢了,阮家女孩儿可拖不起。等到出了孝,阮小姐已经是十九的芳龄了。
阮家看势头不好,生出悔婚之意,一咬牙,借着守孝与庶长女的出生为借口,要求退婚。邵槿丝毫没有为难他们,当即同意了。
为此,阮家已经有些年不踏邵家的大门了,现在忽然来看三夫人,不由叫人心生疑惑、鄙夷。
阮家的确是失策了。
后来,皇后娘娘竟然奇迹般的好转了,而邵家也没被圣上厌弃。相反,邵槿出孝后,一下赢得了圣上的信任。
要说这几年里朝堂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有,只有圣上兄长——五皇子,因暗中谋划,招兵买马,意在帝位而被圈禁了起来。
间或有一丝夕阳越过树丛,投射在邵槿光洁的额头上,好似一道凛冽的寒光,在古井深潭般的雕像上,划下幽深的绿芒。
三夫人收回视线,自嘲的笑:“八弟若是心下不痛快,只管与我说,到底这一切,全是因我而起的。要不是我,阮家焉能……”
“嫂子过虑了,”邵槿毅然打断她的话,沉声道:“这与嫂子无干。退婚是我自愿的,何况事情过去了这些年,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如阮家那样趋炎附势、踩低捧高的亲家,不要也罢!
“既如此,这两年,你究竟是怎生想得?论理,我不该问这话,只是你也清楚,我虽为你嫂子,情分与母子无异……你至今未娶,大家都极为挂心。”她把大家两个字咬得很重。
除了家人,余下的,无非是那些与当年的阮家类似的,意图攀附邵家的人。
邵槿愈加烦闷,最近,他的终身大事每每经人提起,偏偏他身为当事人,该说的不能说,不愿说的非说不可。
他的唇角抿了抿,让人生出无限凉薄之意。
“此事……暂缓些日子吧。待到韩王的亲事定下,再议不迟。”
韩王是先皇第十一子,亦是最小的皇子。因他生母早逝,一直养在太后娘娘膝下,与圣上打小和睦。他的性子又散漫,于朝政全无兴趣,倒爱游山玩水,一年有半年时间不在京城。
三年前,圣上封他为亲王,便开始替他物色王妃。
他却一口推了,生怕多个人拘束着他,不得自在。一拖又是两年,眼下他年纪也不小了,圣上只得命皇后娘娘先给他瞧个貌美柔顺的侧妃,照料他日常起居,免得下人不经心,把个王府弄得乌烟瘴气的。
邵槿这样说,显然是推脱之意了。
三夫人不由轻笑了出声:“韩王殿下比你还小几岁呢,如何能比得?不为别的,便是为了咱们家的香火,你也该把此事放在心上,细细想一想。
只要你瞧得上的,尽管和皇后娘娘求去,再无不准的。”
闻言,邵槿唯有低头苦笑。他瞧得上什么呀,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养在深闺,他上哪儿瞧去?何况,他又不是登徒浪子,好色之徒,成亲不过是为了家族大业,而非儿女私情。
想到这,眼前忽然浮现出那片滴着露水的烂漫桃花,还有那个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女子。
他……真有那么不堪?
三夫人眼尖,一眼看出他神色恍惚,情思不属,不由暗暗惊异:莫非,果真看上了谁家的小姐?
她细细回想着那些与邵家交好的人家的小姐,毕竟除了极为至亲的,邵槿是看不到别人家的女孩儿的。
她顿觉了然,含笑赞道:“陈小姐身为国公府大小姐,却不是那等盛气凌人的,性子磊落不拘小节,我心下是十分喜欢的。”
邵槿正想心事,对她的话顺耳一听,半晌发现她的视线探究地盯着自己打量,才微觉不对,很快回道:“我没个嫡亲妹妹,常拿她当亲妹妹待。”
他的话,使得三夫人呆愣了片刻,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不是陈小姐,那还能是谁?
也不知为什么,现在每次提到这个问题,邵槿总感到心里闷闷的不畅快,有一种压抑的惆怅,迷茫的惘然。
三夫人见他不肯多说,不好一味逼迫着,只得说了些家中闲事。
又坐了一盏茶功夫,邵槿眼看天色不早,随意寻了个由头告辞了,独留下倚着石桌发呆的三夫人。
他迎着晚霞远去的挺拔身影,镀了层浅浅的金光,飒飒如风,清冷似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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