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力量气息完全相同的喷点,在雷洛的感知世界中悍然现形。
它们在瞬息间冲过大半个荒原,从不同的所在,汇聚在了一起,似乎彼此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吸引力。
随后一个崭新的波动形成。
七个分体合成一个,龙将地狱最强者的真身完全现形。
同样是人形,但看上去更像是大蜥蜴。两米多高的身躯,强有力的手爪,科莫多龙一样的头部,青色如铁的鳞甲泛着寒光。
它带着一道虚影,从荒原深处冲到了白骨之门所在的地域。骨门仍在隆隆下沉,主导阵图的老人和其他控法者全都望向,脸色狰狞之极。
“蛰龙……”
老人喃喃低语,手指微动,阵图上一根紫金錾冲天而起,袭向来者。
阵图法器少了一角,雷洛前路上的阻隔立时削弱。他犹豫着看了看白骨之门,转身扑向控法众人。
“秘法:螳妖斩!”
一道炽烈之光掠过,“白头恶灵”的身躯变成两半,软软倒在地上,至死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正如雷洛的猜测,任何一层地狱都存在着力量限界。这些罪民【猎魔人】无论在第七层地狱,还是第二层,都只能被压制在这个世界的相应水准,因此猎魔才成为最为凶险的职业之一。
在十八层地狱之外,罪民固然强大。但在地狱里面,他们就未必能魔挡杀魔。
罪民同样需要生存,需要能源补给,需要清理地狱。猎魔人除了官方机构,还有着大批私人组织。此刻主导阳炎阵图的老者名叫林道峰,正是这行的资深人士,吃私募这口饭已经过百年了。
黑暗之地作为虚空中无数位面的源头,每天都会有大量新生体回溯而来。它们像逆流的鲟鱼一样,带着看清宿命的悲壮重生于此。却无法保留自己的记忆,最终在地狱中充当行尸走肉。跟随本能猎食,游荡,十有八九在进阶过程中成为其他存在的口粮。只有极少一部分才能真正走到军团级地狱以上,那里才是真正的霸主之地,充裕的鲜血灵气可以让它们逐渐恢复神识。
但现在才是第七层。
不单单雷洛的表现像个智慧生物,蛰龙更是显得狡诈无比。让那些猎魔人大吃一惊。
紫金錾扑面袭来,蛰龙身躯颤动,居然在高飞行的过程中,再次化为七个分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击。
“它之前分身,就是为了分散力量。掩藏自己的行迹。现在主动跳出来是为了什么?”林道峰疑惑地紧盯着蛰龙,单手一招,那枚紫金錾呼啸飞回,像回旋镖一样在空中划了个大圈,同样分为七道,再斩目标。
蛰龙却陡然加,携着狂流撞上雷洛。两人一起冲入白骨之门。
林道峰这才看到,身边的控法者已经倒下了四五人之多,狂怒不已地想要追出,但白骨之门已经轰然一声整个没入地底。
重新被阳光笼罩的瞬间,雷洛不由眯起了眼,过了一会才能适应光线的变化。随即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骨骼和肌肉开始了急剧异变,令他出嘶声狂嚎!
与此同时。蛰龙身上也有了变化。鳞甲块块脱落,露出血肉模糊的身躯,头骨的形状大幅改变,向前突起的长嘴一分分收了回去,长尾干脆直接从身后脱落。
大股的白烟冒出,腾腾蒸在空气中,血腥味一下子就变得浓烈起来。蜕变带来了新生。新生带来了从头到脚的变异。没过多久,两头狰狞怪物就倒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着,变成了真正的人类形态。就好像之前不过是在身上穿了层伪装的皮囊。而现在已将其彻底扒了下来。
“奶奶个熊,没想到还能碰上脑子没坏掉的家伙!”蛰龙上上下下地打量雷洛,像在面对一个奇迹。
同时他眼中也有着些许古怪的嫉妒之色。
蛰龙是那种标准的彪形大汉,即便回归了人形,个头也有将近两米,全身肌肉鼓胀,充斥着无处泄的力量。一张阔脸上生满了钢针般的短须,虎目狮鼻,看上去极为威风霸道。
雷洛却因为生门密武、死门密武、圣能之源达成的特殊本原平衡,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变得更加完美,宛如神子。
雷洛上辈子再上辈子也从来跟“帅”这个字沾不着边,但现在他从头到脚也找不到半点瑕疵。高挺的鼻梁,缎子般亮的黑,深邃如海的眸子,血色充盈的嘴唇。再加上没有半点赘肉的躯体,一切都充满了特属于男性的力与美。
“我敢说只要是个母的活物,看到你都会立马春心荡漾。”蛰龙叹息着站起身,毫不在意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
“谬赞了。”雷洛也摇摇晃晃地站起,“你叫什么?”
“蛰龙,你呢?”
“雷洛。”
“要是你没有干掉那几个碍手碍脚的家伙,这次还真逃不出来。”
“也多亏你撞了我一下,我才能及时冲进传送门”
“鉴于我们在不久之前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现在就说‘幸会’、‘多谢’这类的客套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哈哈!”
“哈哈哈!
两人疯狂大笑起来,想到之前险象环生的场面,都松了口气。
从第一层到第七层地狱,雷洛杀掉的生灵无可计数,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地狱恶魔。蛰龙是他所遇上的个具备智慧的生命体,也是个跟那些行尸走肉完全不同的存在。
雷洛在第七层曾经把蛰龙当成最终清除目标,现在却跟对方成了临时同盟,想到“世事难料”这句老话,也不禁暗自摇头。
早在对方从藏身地冲出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蛰龙以分身来削弱能力,借以躲过那些罪民的感知,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这也给了雷洛一定的启,通过武魄也同样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包括攻敌不备。
“他们不会追来吗?”雷洛环视四方。
此刻两人正置身于一处丘陵上。前方是茫茫无际的丛林,仿佛绿海。在极远处的空中,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飞兽在展翅翱翔。
“传送进地狱可以定点定向,传出来因为受到空间乱流干扰,就是随机地点了。除非用到定向卷轴,那可是不便宜的玩意。”蛰龙满不在乎地说。
雷洛点点头,伸出双手。示意再也没有了利爪,“我们为什么会变回正常形态?”
“地狱是地狱,这里是人间,当然得有个人间的样子。罪民进了地狱,力量会被束缚,咱们出来也没法保持原有的形态。‘世界意志’这种东西你没听说过吗?我也是在第七层地狱里摸爬滚打了很久。干掉了几个罪民,吸收了他们的记忆,才逐渐懂得这些的。只可惜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却忘得差不多了,除了记得回溯的目的是为了跟罪民作对以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曾经是谁,真是他娘的活受罪!”蛰龙眯着眼。享受着阳光的暖意,“不过重新变成人的感觉倒是真的不错,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真正的吃喝拉撒是什么滋味啦!”
“这里是黑暗之地的什么地方?主位面?”雷洛又问。
蛰龙点点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没错,这里就是黑暗之地的主位面。那些猎魔人开了传送门,靠坐标传送进地狱,收割魂力打打秋风。不过都是些混得不好的罪民才会干这样的苦力。你这家伙刚到第七层,什么都不知道也很正常,可你的头脑是怎么恢复的?没吞罪民,自己也能痊愈吗?”
雷洛没有说话,陷入沉思。
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了个逻辑性错误,误认为罪民也需要一层层从其他地狱摸来第七层,还在惊讶这些家伙为何要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现在看来。显然是搞错了。他们手里有传送坐标,只为收割蛰龙所说的魂力,不可能去高等地狱冒险。
“我醒来以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只知道必须活下去。”雷洛缓缓说。
蛰龙观察着他的神态,像在探寻真伪,忽然笑道:“活下去才是最难的,咱们是外来者,可没有合法身份。得跟那些野人混在一起,才有希望。”
“野人?”
“是的……”蛰龙正要解释,忽然脸色一变,“他妈的!那几个猎魔人真的用了定向卷轴!”
一道水蓝色的镜面在虚空中扩开,迅扩大,周围的空间漾起了波纹。
雷洛跟蛰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腾身而起,冲向前方的丛林。
失去了地狱世界的力量压制,哪怕最弱的罪民,都能像捏死臭虫一样将雷洛和蛰龙送去西天。两人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逃起来都是爆出了全力,丝毫顾不得光着屁股狼狈不狼狈了。
黑暗之地主位面的面积差不多有十个新巴比伦那么大,虽然比不上昱非星球,但也不算小了。这片原始丛林位于主位面的未开化区,占地极广,离最近的罪民聚居地也有上万里的距离,正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钻入丛林后,雷洛很快现这里的植物跟曾经见过的任何种类都不一样。它们无一不是极高极大的体型,就连灌木都像是普通树林,疯长到十多米之高。真正的巨树更是粗壮得仿佛一堵堵墙,树冠直入云端,也不知有多高。
雷洛正在奇怪,百里范围一过,丛林却又恢复了跟其他星球上差不多高矮。而后方那些参天巨树仍然在那里巍峨之极地耸立着,证明着之前所见并非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雷洛大声问。
高纵越中的蛰龙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隐约带着点恐惧,“树木的火种不一样,丛林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知道咱们为什么要逃吗?就是因为罪民的火种太过强大了,所以咱们只有挨宰的份!”
“火种是不是本原?”雷洛怔了怔,问道。
“不!火种就是火种,不属于本原,也不属于灵魂力量!你得去觉醒它!”蛰龙吼道。
似乎是在证明他没有信口开河,后方远远传来了一声震天咆哮,将丛林中惊得群鸟高飞,走兽乱蹿。
罪民只追来了一人,想必他们觉得一人就已经足够。
在雷洛感知中出现的却不是人形轮廓,而是一道冲天的光柱,其中饱含着如火能量。
“这就是火种?”雷洛无法确定。
但很清楚的一点是,罪民终于展现出的真实一面,比他预计的极限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