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朦胧之中,楚云裳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人的模样。
那少年模样清秀俊逸,眸光幽蓝,薄唇紧抿,神情峻冷,那是——墨染尘!
十一岁的少年人,又是出身皇室,身份如斯高贵,本该万千宠爱,集天地造化、钟灵毓秀于一身才对。
可是他,却是活的那么艰难,活的那么孤苦。
楚云裳又是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她四岁之时被冰山带离太傅府,十岁那年学有所成,打败冰山,自以为天下无敌。
而后,一年之后,也就是十一岁那年,她见到了一头金发的人皇。
当时的她,神采飞扬,趾高气昂,却是从未想过,一招,仅仅是一招,就被人皇从天堂打落地狱。
信仰的坍塌,使得她万念俱灰,几乎要彻底崩溃。
好在后来不久,雪山之上,来了一个白衣黑发,如用水玉做成的男人,他叫雪渊,他说:“小家伙,跟我走吧。”
没有许诺,没有诱惑,就是这么一句话,偏偏让人极为心安。
然后,她拜了雪渊为老师,从此走上了一条常人难以想象的血腥杀戮之路!
人生的际遇,有的时候,就是这么难以的琢磨。
楚云裳很多时候在想,若是四岁那年,不是因为贪吃去外边买bing糖葫芦,她就不会被冰山给拐走,若不是一心追求自身强大的极限,她也不会被人皇一招打碎所有的骄傲,更不会跟着雪渊离开雪山,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那些年,跟随着雪渊,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她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那些年,她身份多变,一会是黑暗世界的绝色罗刹,一会是横行天下的锦衣大盗,一会是黑白两道闻之丧胆的绝世杀手,更是客串过天下第一楼的大红头牌。
可是即便人生经历如此辉煌,那些年经历过的很多事情,也即便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楚云裳还是不愿意去想起,她更愿意,蜗居在太傅府,戴着一张丑陋的人皮面具,任由世人唾弃责骂,
因为,或许,重活一次的人生,本来可以过的很简单,只是因为她太过理想化,反而导致事情变得无比的复杂。
楚云裳在十六岁之前的人生,和墨染尘的人生轨迹毫无交集,但二人命运之崎岖坎坷,实属异类。
或许,当日明月城外相遇,并非偶然,乃是必然吧。
这世间,他那样出来拔萃,卓尔不凡的男子,也只有她这种为人不羁,性格凛冽的女人,才配的上吧!
而她,或许从魂降这个世界开始,冥冥之中等待的,就是他这样的一个如妖如狐的男人,非他莫属!
“墨染尘,如果你我早点相遇,或许,将会有一个非常美好的结局吧。”
幽幽一声轻叹,楚云裳擦干眼泪,继续往下看。
“母妃,今天是你的四周年忌日,也是尘儿的成人礼,可是尘儿没办法过来给你上一炷香,因为父皇将我留在了皇宫,他替我选了一个王妃!母妃,你不会怪尘儿的对吧?母妃,尘儿的心好痛,尘儿好想你!”
……
“母妃,尘儿的王妃死了,嫁过来才三天就死了,她是投井自杀的,外边很多人都说是尘儿命中克妻,这是真的吗?”
……
“母妃,皇后娘娘今日召唤尘儿进宫了,又给尘儿选了一个妃子……”
……
“母妃,尘儿的王妃又死了,或许,尘儿这辈子,都注定得不到爱人了吧!”
……
一行连着一行,一页接着一页,虽然还是平淡无奇的叙事,但是看在楚云裳的眼里,那字里行间,却似乎是有血溢出来,染红了她的眼睛。
自墨染尘十四岁成人礼以来,短短两年时间,一共娶妃六次,六个王妃,全部没有挨过一个月就都死于非命。
各人有各人的死法,有的投井自杀,有的跳楼自杀,有的上吊缢死,有的吞金而亡。
也是在这两年的时间,关于墨染尘天煞孤星之命的传闻愈演愈烈,传的满城风雨,传的人心惶惶,传的再无一个女人,敢嫁给这个天性凉薄却风姿秀逸的男人,不是不想,而是怕了,不敢!
甚至,在墨染尘的记叙之中,因为墨龙皇和陈皇后一直担心着他的婚事的缘故,在这之后,又是安排了几桩婚事,但是无一不是被抗旨不遵,墨龙皇恼怒之下,甚至诛杀了其中一家的九族。
可是如此一来,不仅没能帮助到墨染尘,反而愈发的将之孤立起来。
也就是在那两年,墨染尘的伤病发作频率越来越高,最严重的时候,几乎是每天都会呕血,好几次几乎身死,到最后,不得不带着墨飞云游四方,以期待能够找到疗伤的圣药。
墨染尘云游之时,宁王府愈发的清冷,整座王府常年无人登门,他这个王爷的威势彻底坠到谷底,若不是有一次,他一剑斩杀了一个驻守边关,试图自封为王的大将军的话,或许,他这个王爷,就真的被从皇室除名了。
楚云裳看着记事簿,虽然上边,墨染尘的日常生活都有记录,但是太过简单,往往都是简单的一笔带过。
比如说今天拜访了一位绝世名医,不治!
比如说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挡道的蟊贼,杀之!
……
这种简单的记叙习惯,随着墨染尘年纪的增长,愈发的明显,他的性格自此,也是变得越来越淡冷,越来越不近人情。
楚云裳透过哪些简单的字里行间,看的血气翻涌,五味杂陈,好几次几乎要看不下去,却是强迫着自己往下看。
直到,看到了三个月前的那一幕。
“她叫楚云裳!”
那是在明月城外,她和墨染尘相遇的那一次,火星撞地球,墨飞恼怒珠儿放风筝挡了道,几乎要挥剑杀人,后来被她三言两语震退。
再后来,她嫁入宁王府,珠儿这丫头,居然也开始和墨飞眉来眼去,不得不说,这世上之事,有太多是难以预料到的。
随着墨染尘的记叙方式越来越简练,楚云裳也是看的慢了起来,她必须去费了心思去分析墨染尘简单的几个字是什么含义。
“楚云裳,第七个王妃!”
……
“一个月了,她还没死,或许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
“今夜听琴,琴声如人!”
……
“旧疾发作!”
……
“王府遭遇暗杀!”
……
后边所记叙的事情,因为楚云裳都有参与的缘故,看的很熟悉也很亲切,透过这些简单的文字记录,楚云裳也是跟着回忆了一遍她嫁入王府以来的点点滴滴。
直到看到了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楚云裳这才脸色大变,内心大震之下,手脚都战栗起来——刺香,母妃当年也是死于刺香!
后面紧接着就是——皇后娘娘。
——天煞孤星之命原来是场掩人耳目的惊天骗局!
——我知道真相了!
——我该怎么做?
再后面,就都是空白的白纸了,这本记事薄的记叙,到此为此。
似乎墨染尘忘记了这本记事薄一样,保持了多年的记事习惯,一朝中断!
这是怎么回事?
楚云裳喃喃自语,声音沉闷干涩。
当日沈诗月对她下毒,阴差阳错,反而是毒死了十几个无辜的民众,后来众人齐聚王府闹事,刺香之毒,由此揭开。
也是那日,她挺身而出,彻底颠覆了那个草包六小姐的形象,一举成名天下知。
那一天,因为墨染尘迟迟没有出现的缘故,她心怀怨气,解决完事情之后,对着墨染尘笑的清冷而惨淡,并且咄咄逼人的质问了几句话。
可是墨染尘的反应始终极为淡然,和以往的言行大相径庭,她当时没有看出问题来,可是此时联想,却是大大的震惊。
叶沉檀居然也是死于刺香之毒,如此一来,墨染尘当日迟迟没有出现,并不是真心要试探她,而是因为,刺香之毒的再现,勾起了他心底灰色的回忆,让他无法去面对。
他当时的心情肯定是非常糟糕和沮丧的,不然怎么会那般沉默,甚至连沈诗月几人的死,亦是一句都不曾过问呢。
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比的上他母妃在他心里的分量。
这时,楚云裳也是明白了王府之内,假山之下,那水晶棺内的女人,为什么身体会蕴含着古怪的香气了。
那其实,并不是叶沉檀身上的体香,而是因为被刺香之毒浸入五脏六腑而融入血液之中化成的异香。
虽然楚云裳并不知晓为什么叶沉檀没有全身溃烂,面目全非而死,但想必,墨龙皇以及墨染尘,为了让叶沉檀死的体面一些,定然是付出出寻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的,若非如此,叶沉檀的尸体,根本就无法保持十多年容颜不变。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皇后娘娘这四个字,而且仅仅是提了一下名字,没有注释,更没有前因后果。
因为墨染尘的记叙风格越来越简单的缘故,楚云裳看着这四个字的时候,好一阵头疼,但是她知道,墨染尘绝对不会无因由的将这四个字写上上去,皇后娘娘这四个字,定然是代表了某些东西,甚至是真相!
真正让楚云裳大吃一惊的是后面的一句,天煞孤星之命原来是场掩人耳目的惊天骗局!
怎么会是骗局?
当日在琅琊山上,白鸦寺内,无琅国师还曾就这事说过,他在墨染尘十一岁那年,为墨染尘批了一命,引动天地煞气,勉强逆天改命!
既然是逆天改命,为何会是骗局?
除非说,无琅国师说谎了。
只是无琅国师为何要说谎,他说谎的用意又是什么?
特别是墨染尘又来了一句,我知道真相了,难道真相并非指天煞孤星是一场骗局,而是指的其他的东西吗?
又是什么呢?
掩人耳目,又是为了掩谁的耳目?
楚云裳看的心头极为沉重,也是极为糊涂。
而后,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最后一张书写过的纸上,那上面写着,——我该怎么办?
简短的一句话,后面带有无数个疑问号,而且这几个字的字体,也和前面的记叙的字体略有不同,似乎是匆忙之间写就,又似乎是当时墨染尘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极为迷茫而痛苦,更或许,其实墨染尘当时已经下了决定,但是,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去做,因为,透过这几个字,楚云裳感受到了一种酷冷的杀意!
墨染尘欲要杀人,可是,他要杀谁?
楚云裳偷看这本记事薄,原本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墨染尘的事情,可是,越是看到最后,反而愈发的糊涂起来。
楚云裳盯着记事簿,绞尽了脑汁去想,却始终不得要领,难以真正明白墨染尘这三言两语之间的含义。
她又是叹了口气,慢慢的将记事簿合上,塞到枕头下面。
这时,她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看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波斯猫在她的怀抱里睡的香甜,憨憨的模样极为讨喜。
只是楚云裳此时哪里有心思管着这些,她随手将这只懒猫提着放在床头,起了身来,往洞穴外边走去。
刚走到石门边上,就是听到外边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看来,昨晚她在宁王府杀人的事情,已经传开,惊动了宫里的那位陈皇后,陈皇后派了更多的人前来搜查,欲要斩草除根!
陈皇后?
皇后娘娘?
楚云裳在心里轻声念了两句,声音浅不可闻:“陈皇后,墨染尘的母妃,是你杀的吗?如果是的话,你可真是,该死了!”
一句话过之后,楚云裳透过紧闭的石门,看到了一线亮光,这亮光刺眼,和夜明珠所散发出来的柔和光晕不同。
“原来,天亮了!”
……
天亮了。
太阳穿透厚厚的云层,终于将光亮洒落人间,洒落满明月城,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皇宫之内,早朝议事。
文武百官,个个敛了面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龙椅之前,珠帘垂悬,一身明黄色锦袍的陈皇后,端坐于后。
透过珠帘,隐隐的,可以看到陈皇后的脸,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美艳无双的脸,或许正是因为这张脸,令的群臣,无一人敢与之直视。也或许,是这几日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令的群臣一个个心头沉重,抬不起头来。
墨龙皇身体抱恙,陈皇后代为垂帘听政,虽然这种事情,在墨龙国历朝历代都没有发生过,但事急从权,陈皇后又是一个极具威严霸气的女人,是以,文武百官虽然各有想法,却无一人敢流露出来。
而且,峫王墨修竹死,宁王入狱,闲王不学无术,弘王又是一个心智单纯的痴儿,皇室一族,实在是关键时刻无人可用,也只得让陈皇后暂时代为听政,统帅群臣,稳定朝邦。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陈皇后野心勃勃,岂会甘于只是暂时代为听政!
她要做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女皇!
珠帘之后,陈皇后的视线,一一在群臣的脸上一扫而过,满意于群臣的表现,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周将军,你且说说,边关情况如何了?”
周将军叫周尧,身长八尺,孔武有力,面带煞气,乃是墨龙国有数的几位名将之一,他之前一直坐镇边关,前不久回明月城述职,遇上了百年一遇的动乱,这才留了下来,坐镇明月城,周尧本人,也是陈皇后看重的人之一。
周尧上前两步,缓缓说道:“回娘娘,齐国方面野心昭著,百万大军压境,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挥师南下。”
陈皇后轻轻点头,接着问道:“既是如此,周将军可有做过应付准备。”
周尧说道:“臣已令李玉李将军,潘杰潘将军,带领百万王师北上,镇守边关,二位将军英勇善战,深谙用兵之道,齐亦风即便是野心再大,短期内,也是不敢南下一步。”
“短期内?”陈皇后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微微一沉。
周尧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娘娘有所不知,齐国方面,自齐亦风登基以来,一直励精图治,积极扩张,强马砺兵,等的就是南下中原的一刻,即便我朝王师再如何的不可侵犯,齐亦风亦是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边关,迟早会有战事发生。而且,臣有听闻,齐国后方,齐亦风亲自领兵出征,又是有源源不断的兵马持续南下,齐亦风,野心太大!”
陈皇后听闻之后,一声冷哼,不悦的说道:“周将军,本宫令你,积极备战,不得有误,若有丝毫差池,提头来见!”
“是!”周尧凛然领命,暗自惊诧陈皇后一介女子之身,竟有如此威势,比之墨龙皇,丝毫不差!
陈皇后摆手示意周尧退下,又是对着另外一人说道:“钱太守,目前明月城内治安如何?”
钱太守钱松浩,明月城太守,负责明月城全城的百姓生计安危,这是一个精瘦的老人,但是目光炯炯,极有精气。
钱松浩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说道:“回娘娘,明月城治安良好,皇宫禁军及墨龙卫功不可没,尽请娘娘放心!”
陈皇后哪里听不出来钱松浩并未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有心发作训斥两句,又是知道不是时候,只得暗暗记在心里:“好一个钱松浩,居然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等本宫登基为皇,第一个,就拿你祭刀!”
“钱太守为皇城太守,一举一动关乎全城百姓之安危,还望太守恪守尽职,不要让百姓失望,亦不要让本宫失望。”陈皇后淡淡说道,话语之中,不乏敲打之意。
“微臣决然不会让百姓失望,亦不会让娘娘失望。”钱松浩后退一步,只是这番话,几分真心,几分虚与委蛇,就不得而知了。
陈皇后又是点了另外一人的名字:“杜尚书,不知和秦国方面接洽如何了?”
吏部尚书杜伟涵,负责和秦国方面的接洽,这一次墨龙国边关吃紧,战事悬于一线,陈皇后当日许诺秦书容,并以牺牲仲无欢的代价换秦书容回国,为的就是争取到秦书容对她的支持,好让她早日坐稳皇位。
自然,私下里的交易,外人无人知晓,陈皇后这话,也是说的公事公办。
杜伟涵是一个白面儒生,他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回娘娘,派往秦国的使者还未曾传消息回国,具体情况微臣不知,不过,有消息从秦国传来,秦皇于一日之前,新立秦书容为太子,并让秦书容掌兵百万,压境楚国。”
“秦皇,好大的野心!”陈皇后呢喃一句,又是问道:“秦国皇宫,可还有别的消息传来?”
“回娘娘,有小道消息言称,秦国欲与我朝结秦晋之盟,永不侵犯,只是此事是真是假,只怕还需要时间证实,微臣也是在等待使者传来的消息。”杜伟涵恭敬的说道。
“好!”陈皇后微微一笑,她情知这正是自己放秦书容回国所带来的好处,心情也是好上不少。
紧接着,陈皇后又是过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这才下令退朝,由宫女扶着,往御书房方向而去。
进入御书房之后,门窗随即紧闭,中年胖宫女从黑暗之中悄然走出,走到陈皇后的面前。
中年胖宫女笑着说道:“娘娘天生王者气度,群臣折服,登基为皇,为时不远。”
陈皇后淡淡一笑,掩饰住眸中的那份得意,随意问道:“皇上今天情况如何了?可有什么变化?”
中年胖宫女说道:“皇上如同前几天一样,没什么变化,照旧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说着,中年胖宫女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怀疑的说道:“娘娘,皇上的反应太过平静了,这其中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皇后摆手打断,陈皇后淡淡的道:“皇上贵为九五之尊,气度非凡,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他如此反应倒是正常,若真是不吃不喝,绝食抗议,萎靡不振的话,本宫才会真心瞧不起他!”
中年胖宫女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听陈皇后如此之说,又是将后面要说的话吞了回去,说起另外一个话题。
她说道:“娘娘,到处都找遍了,还未找到楚云裳,她似乎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陈皇后冷笑:“出城的路已然全部封死,除非她真能上天入地,否则插翅难飞,你传本宫令下去,让禁卫继续找,就算是将宁王府掘地三尺,将明月城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
“是!”中年胖宫女赶紧点头,神色却不以为然。
她脸上的神情如何能逃脱陈皇后的双眼,陈皇后冷冷说道:“小翠,你是不是对本宫的这个命令心有异议?”
中年胖宫女脸色大变,赶紧匍匐余地,声音颤抖的道:“属下不敢,属下该死。”
陈皇后不去看她,喝了一口参茶之后才缓缓说道:“小翠,你有这种念头,本宫一点都不奇怪,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你不了解楚云裳,或者说,这世上之人,都被楚云裳给骗了!如若本宫对你说,十个你加起来,也抵不过楚云裳一个,你肯定更不相信!”
“怎么会?”中年胖宫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失声说道。
陈皇后苦涩轻笑,接着说道:“一个能够让墨染尘看上,并娶为王妃的女人?如何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一个能够从围追堵截之中,从月亮山上将墨染尘救下的女人,如何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一个潜忍数年,被人骂之为草包白痴而不动声色的女人,如何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一个能够从天牢之内逃脱而不会发现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以上种种,不管是心机还是能力,小翠,你可敢能相比?现在可又曾服气了?”
“小翠啊,你哪都好,也足够忠心,但是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本宫身旁,傲气太重了,有些事情,往往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才是决定大局的关键,切忌,不管是谁,都不容小觑,特别是这个楚云裳,她一定要死,不然我不安心!”
说完这些,陈皇后缓缓的吁了口气。
她注意到楚云裳已经很久了,可以说,楚云裳所给她带来的层出不穷的惊喜,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住了她。
这种人,心性隐忍,武力超群,偏偏又不知来路,且没有任何缺点和破绽,才是一局棋中,最大的变数。
只可惜,她当初看走了眼,将楚云裳嫁给了墨染尘,本以为会给墨染尘带去一个天大的麻烦,哪曾想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若楚云裳能为自己所用,不然何愁眼前之事,登基为皇,必成定局!
她的心底有阴霾,是以才会一力促成将已然辞官的楚琮一家收监关押,并且也只是收押,并不如何为难,此举,无外乎是故意做给楚云裳看的,要让楚云裳有所顾忌,不会头脑发热,冲入皇宫实施斩首行动。
因为她心里清楚,以楚云裳的武功,要杀她,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当日墨染尘一手掐死墨修竹,杀人如杀鸡,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阴霾。
对于超群的武力,她心底,深深忌惮。
楚云裳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得心安,那么楚家,也是一天不能去动!
而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也是让她,大大不爽!
中年胖宫女自是不知陈皇后有如此多的想法,更不知陈皇后竟会对楚云裳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如此忌惮,不过她对陈皇后忠心耿耿,只要是陈皇后交代下来的,即便是不解,也会不遗余力的完成,是以,她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让陈皇后放心!
她本就是陈皇后手里一把杀人的刀,以前没有让陈皇后失望过,以后,更加不会!
话题至此结束,陈皇后批改了一会奏折,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是起身招呼道:“走吧,跟着本宫一起陪皇上吃顿饭。”
“是!”中年胖宫女恭敬的说道,之前三言两语,早就将她震撼的无以复加,是以陈皇后去陪墨龙皇吃饭的事情虽然有悖于常理,还是不再多问。
墨龙皇被陈皇后软禁在邱阳殿,这里,也是墨染尘的母妃生前所居住的地方,陈皇后将墨龙皇软禁在这里,对墨龙皇而言,不过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个巨大的折磨,其心思,可见一斑。
进入殿内,见得墨龙皇,陈皇后微微一笑,躬身请安:“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墨龙皇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怀玉,此地又无外人,何须如此?”
陈皇后的本名叫陈怀玉,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陈皇后听的墨龙皇叫出这三个字,微微一怔,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年轻时候,和墨龙皇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过她很快就摇了摇头,屏去杂念,脸上笑意不变:“皇上何出此言,难不成是对臣妾有所不满。”
墨龙皇淡淡说道:“你做的很好,朕没什么不满的。”
“是吗?多谢皇上夸奖,臣妾定当再接再厉,不辜负皇上的期望!”陈皇后笑意盈盈的说道。
墨龙皇不去看她那张笑脸,转移视线,看着窗外的风景,幽幽说道:“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陈皇后说道:“臣妾好几日不见皇上,心里想念的紧,自是前来看看皇上,顺便陪同皇上用膳,不知皇上是否允准?”
明明是一句假话,可是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加之一张脸极具欺骗性的缘故,这话,倒是说的七分假三分真,让人难以辨明真假。
不过墨龙皇遭遇此次大变,早已看清楚陈皇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是不会被陈皇后三言两语弄的晕头转向,他不曾回头,说道:“允!”
声音不高不低,自有霸气,丝毫不像是一个被软禁夺权的皇帝。
陈皇后听的这话,微微一愣,终于意识到中年胖宫女之前那句没说话的话是什么意思。
墨龙皇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心底似乎没有一丝的涟漪,这和墨龙皇以往的所作所为,极为不相符合。
陈皇后侍奉墨龙皇多年,对墨龙皇的性格秉性无一不知,她心里很清楚,墨龙皇从来不是一个仁善的人,一个仁善的人,也注定做不好皇帝的。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真没对臣妾有所不满?”陈皇后压着声音,试探的说道。
“你很期待朕对你不满?”墨龙皇此刻终于转过头来,看着陈皇后说道。
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但是那双原本已经浑浊的双瞳,却是瞬间迸出出一抹戾气,那是皇者之气。
看到墨龙皇的眼睛,陈皇后才微微心安。
墨龙皇并非是真的平静,他只是隐藏的太深,让人难以察觉。
作为帝王,墨龙皇的这一点心机还是有的。
想着此点,陈皇后心里有了底,她笑意浅浅,说道:“没有就好。”又是招呼道:“传膳!”
御膳很快就传了上来,摆满一整张桌子。
墨龙皇和陈皇后各坐一头,面对面而坐,陈皇后此举可谓是极为无礼,有和墨龙皇分庭抗礼的意思,不过她本身就野心昭昭,倒也不惧墨龙皇。
墨龙皇示意宫女太监退下,亲自倒了两杯酒,问道:“皇后喝酒吗?”
“陛下亲手倒的酒,臣妾自是要喝的。”陈皇后接过酒杯,心里快活。
以往只有她给墨龙皇倒酒的份,墨龙皇哪曾给她倒过一杯酒。
一杯酒过后,墨龙皇就动起筷子吃了起来,墨龙皇果然和中年胖宫女所说的一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似乎胃口比之平时还要好了许多。
陈皇后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她看着墨龙皇吃,心里冷嗤,吃的再多又有何用,莫非以为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成?只待本宫收拢墨龙卫,杀了墨染尘,随后,便是你的死期!
本宫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之人!
墨龙皇并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引起了陈皇后的杀机,就算是知道,他也未必在意。
一顿饭,墨龙皇吃的有滋有味,陈皇后则是食不知味。
不等墨龙皇吃完,陈皇后就起身离开。
陈皇后一离开,墨龙皇就是抬起头来,看着陈皇后的背影笑了笑,这笑不阴冷不嫉恨,而是一种可怜的笑。
一个人,连吃一顿饭的耐心都没有,这种人,又如何能成的了大事?
怀玉,你终究,还是太过着急了点。
根基不稳,羽翼未丰,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登基为皇吗?
你未免太小看本皇,也太小看尘儿了。
陈皇后走了,墨龙皇也是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他这几天表面平静,内心深处,何曾不是波涛汹涌,只是不愿意被外人看到罢了。
这顿饭,他虽然看似吃的很有滋味,实则根本就吃不了多少,是硬撑着给陈皇后造成一种假象。
放下筷子,起身,墨龙皇来到窗边,他看着窗外那郁郁葱葱的景致,又是看了看天空那若隐若现的太阳,喃喃自语说道:“尘儿,还不出手吗?”
……
陈皇后离开邱阳殿,脸色极为阴郁。
她一路走的极快,脚步生风,中年胖宫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满脸忐忑。
终于,陈皇后停下脚步,厉声问道:“墨龙卫那边情况如何了?”
中年胖宫女听她语气极为严厉,赶忙说道:“墨龙卫的四位统领,已有三位归顺于娘娘。”
“剩下的一个是谁?”
“贾宗威。”
“好一个贾宗威,他真是大胆,难不成就不怕本宫要了他的命!”陈皇后厉色道。
中年胖宫女苦笑:“这人脾气极为倔强,冷硬不吃,娘娘许以的荣华富贵,也是概不放在眼里。而且,贾宗威手里掌管着墨龙卫中的精锐,实力极强,怕是不好动手。”
陈皇后不听这些话,冷声说道:“过了今晚,如果贾宗威还不曾改变主意,你亲自出手,杀了他,夺他令牌!”
“是!”中年胖宫女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机。
陈皇后的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一点,她招手道:“走吧,去天牢看看那个人,也是时候去看看了,但愿,他还没死。”
中年胖宫女微笑道:“三天时间不吃不喝,就算是不死,也差不多成了一个废人了,而且,他在天牢,旧疾发作过一次!”
“是吗?”陈皇后眼前一亮,脸色更是柔和,柔中带媚,“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本宫不少功夫,走吧!”
中年胖宫女知道陈皇后并非想这么快就杀掉墨染尘,之所以去看看,还是为了看看墨染尘落寞时候的狼狈模样。对这一点,她本身也是极为期待。
随之有禁军统领过来,护送着二人出宫,前往天牢。
路上,陈皇后又是询问了一些关于墨染尘的消息,得知墨染尘的情况的确很糟糕,心情又是好上不少。
天牢共有七层,被关在天牢之内的人,大多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这些人,一旦被关押进来,终此一生,都再无出去的可能。
天牢之内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特别是天牢最底层,更是鼠蚁横行,蟑螂壁虎肆虐,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陈皇后平素最爱洁净,此时也不在乎这些,随意换了双靴子,就跟随着禁军统领一路深入。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天牢地底,禁卫统领拿手一指,指着其中一间监狱说道:“娘娘,就是那里!”
陈皇后循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一盏烛灯,烛灯照耀之下,一道影子朦朦胧胧的映照在墙壁之上。
烛光黯淡,绯衣如血!
陈皇后示意禁军统领和中年胖宫女退下,大步走过去,隔着栅栏,往里面看了一眼,淡笑着说道:“尘儿,母后来看你了,还不起身相迎吗?”
她本以为说出这话,墨染尘定会极度恼怒,哪里知道,侧过头来的墨染尘,居然冲着她笑了笑,这一笑,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出尘脱俗:“娘娘,我等了你三天了,你来晚了!”
暗淡昏暗的烛光之下,墨染尘突然迸发出来的笑,却是比之天上的日月星辰还要来的璀璨夺目。
那笑容,晃花了陈皇后的眼睛,亦是晃痛了陈皇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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