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宁宫内,芝兰室。
楚云裳身形袅袅,长裙及地,在前方领路,她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彭飙跟在身后,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不解其意。
楚云裳款款入座,浅笑招呼:“将军也坐。”
彭飙面无表情,安然坐下,淡然开口:“不知长公主邀请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楚云裳轻声浅笑:“将军似乎很紧张?”
她笑的轻松惬意,恰似脸上绽放着一朵极艳极妖的花,可是这花,明显带毒,沾之即死,彭飙两次在朝堂之上铩羽而归,自不可能这般轻易就会蛊惑,他面容微冷,沉声说道:“如今秦国犯楚,三军待命而动,若长公主没什么事,微臣这就告辞了。”
他说完,佯装起身,用以试探楚云裳的态度。
楚云裳端坐不动,脸上笑意浅浅,柔声说道:“将军待本宫,难道就这么没耐心?莫非是嫌本宫面容丑陋,不堪入目?”
彭飙脸色微微一变,低眉敛目,说道:“长公主面似芙蓉,艳冠桃花,楚国上下,无人能及,微臣自无这种想法,长公主多虑了。”
“哦,是吗?那为何将军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呢?”楚云裳的语调一成不变,可是话语的层层推进,却是让彭飙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彭飙略微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秦国大军压境,楚国上下风雨飘摇,微臣也是忧于国事,若是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长公主多多包涵。”
彭飙看似粗莽,实则有一颗细致的心,这一对一答,皆是虚虚实实,看似没有说到重点上,却是轻飘飘的将楚云裳的话题都岔了过去。
“果真是个人物,难怪人皇对他如此器重。”楚云裳暗暗想着,嘴里犹自说道:“将军辛苦了,楚国上下,要是多几个将军这样的社稷人才,秦国,又岂敢对楚国有一丝的不敬。”
“微臣不过是尽一份臣子本分,长公主过誉了。”彭飙不轻不淡的回应。
“不,以将军之能,完全担当的起这番夸赞,本宫也是出于一份真心,将军不必太过客气,礼数周到是好,太过拘谨,就让人不喜了。”楚云裳稍稍加重语气,以势压人。
彭飙眉头微皱,怒气隐隐:“长公主说的是。”
楚云裳又是一笑:“看来将军与本宫之间,还是有些隔阂啊。不过也没关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想必用不了多久,将军就会全新全意的接纳本宫的。”
彭飙自是明晓,所谓接纳,乃是臣服。
心底嗤声冷笑,彭飙不动声色的说道:“长公主所言极是,须知日久见人心。人与人相处,不急于一时。”
不痛不痒的,还回一句,楚云裳也不以为意,语气轻柔,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本宫听闻将军还未娶妻,不知可否有了意中人了?”
彭飙微微一愣,未曾想到楚云裳说话天马行空,东一句西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听楚云裳又道:“若是没有意中人,本宫倒是可以酌情帮将军介绍一二。”
介绍是假,暗中打压是真。
彭飙心头窝火,有心撒气却无处下手,他微微抬头,望向楚云裳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表情略有古怪的说道:“微臣也听说长公主还未曾招揽驸马,不知可否是有了意中人?若是长公主信任微臣,微臣也可以酌情介绍一二。”
楚云裳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将军未娶,本宫未嫁,难道将军就不想做本宫的入幕之宾?”
彭飙面容微凛,不知楚云裳这句话是试探还是拉拢,又是觉得自己的走入了一个怪圈,主动权瞬间丧失。
他张了张嘴,说道:“长公主折煞微臣也,微臣如何敢当。”
“有何不可?将军乃楚国的社稷重臣,丰功伟绩,群心所向,做本宫的入幕之宾绰绰有余,想必外人,也不敢说闲话的。”楚云裳柔声浅笑。
彭飙觉得不对,他领教过楚云裳的手段,万万不会相信楚云裳一分一毫,当即微微折腰,沉声说道:“微臣尚有自知之明,还望长公主不要再开无谓的玩笑。”
楚云裳哈哈一笑,轻轻摆手:“起来吧,将军反应,过了……”
彭飙直起身,感觉后背有一层细密的冷汗狂冒,这楚云裳,委实太过狡猾了,御人手段,层出不穷,无迹可寻,太过可怕。
彭飙无心再与之虚与委蛇,立即说道:“微臣还有要事要去处理,长公主若是没事,微臣就这告辞。”
“不急,将军不妨喝一杯茶再走。”楚云裳不给彭飙反驳的机会,淡然开口:“来人,上茶。”
又见彭飙面色不虞,轻声一笑:“一杯茶的功夫而已,将军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彭飙暗暗叫苦,连忙道:“微臣不敢。”
他自也不好起身,只得端然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将楚云裳的话当成耳边风。
茶水很快上来,茶香四溢,芝兰室内,茶雾袅袅,香气浓郁,只不知这香气,是茶水的香气,还是楚云裳身上的香气。
楚云裳端起茶杯,说道:“将军,喝茶。”
“是,长公主。”彭飙端起茶杯,食不知味的喝了一口,心思百转。
“茶水味道如何?”楚云裳的话语如魔音一般,再次传来。
“入口甘甜,口有余香,好茶。”彭飙假意夸赞。
“倒是未曾想到,原来将军也是好茶之人,看来本宫今日,当真是寻觅得知己了,将军大人,说不得,要好好陪本宫喝一杯茶才好。”楚云裳看似笑的愈发开心了。
彭飙心想,喝的不是茶,而是人心。
楚国地处南方,南方湿热苦寒,虽然产茶,但是百姓大多好酒,对饮茶并无心得,彭飙也是知晓,这一杯茶,入口虽好,却未必真的好下嘴。
最主要的是,进入芝兰室之后,楚云裳一直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其他,丝毫不提正事,似乎将皇极殿内的争执忘记了一般,可是如何又能忘记?生死状未签,军令状未下,楚云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的放他离开的。
喝茶,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这一点,让彭飙心有不安。
思虑了一会,彭飙说道:“长公主过誉了,微臣是个粗人,哪里懂的饮茶。莫要鲸吞牛饮,浪费了长公主的一片心意,微臣就万死莫辞了。”
“不过小小一杯茶,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说道。”浅浅一笑,楚云裳又是说道:“不过将军既然有如此诗情画意的雅兴,本宫倒也是有了点想法,不知将军,可否知晓芝兰室这个名字的来历?”
彭飙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楚云裳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好在他虽然是个将军,对别的方面也略有涉猎,便是说道:“如若微臣没有说错的话,有一句话说,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不知是否是如此?”
楚云裳微微一笑:“将军果真是有趣之人,当真让人刮目相看,本宫看着,越发心喜了呢,只不知,将军是否,是这个善人!”
彭飙心里一紧,心想果然来了。
他刚才还奇怪楚云裳怎么无端由的说起了芝兰室的来历,哪曾想到,竟是借他自己的嘴巴,来给他下套。【高品质更新】
若是他承认自己是善人,那么,无形之中就矮了一头,气势一泄,无可奈何只能被楚云裳牵着鼻子走。
若是不承认的话,那么就等于说明,芝兰室,他毫无立足之地,只怕楚云裳立即趁他病要他命了。
好歹毒的心机,好深沉的算计,根本就是一步一步,算无一漏,请君入瓮。
彭飙心里冷意狂冒,恨不能出手一掌将楚云裳给劈死,他强忍了好一会,才忍住心头这口恶气,面无表情的回应:“微臣曾听过一句话,但凡为臣子,不求大奸大恶,却也难求大好大善,微臣作为将军,杀人无数,满手血腥,自然称不上是善人。但微臣杀人,不为私欲,乃为国体,是以,微臣也不知道自己是善人,还是恶人。”
好一番坐而论道。
若不是彼此的立场不同,楚云裳几乎要为彭飙的机智而鼓掌,但是正因为彼此立场不同,彭飙越狡黠,她的杀机就愈盛。
“将军所言极是,为人臣子,为君分忧,将军所行所为,乃是大善之举。”话锋一转,楚云裳又是说道:“不过自古以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儒家礼法,君命天授,臣命君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臣者,为君分忧,为君者,自然也要体恤臣子。将军满手血腥,杀人盈野,所为,不为私心,而为国体,这话,深得本宫之心。”
彭飙觉得楚云裳这话的逻辑极为混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逻辑,但是他哪里会不明白,说了这么多,需要他记住的就一句——君命天授,臣命君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王怒,为臣者,朝不保夕。
这,才是楚云裳今日谈话的真正意图。
楚云裳要拿他开刀了,不管是今日壮行宴上,楚云裳三杯挑衅,杯酒释兵权,还是所谓的入幕之宾,君臣论道,所为的,就是他手里的兵权。
他已然是楚云裳的眼中钉肉中刺,容不下了!
彭飙心里暗叫不好,虽然他不清楚楚云裳是否还有其他的手段,但是单单言语挤兑,就是将他逼入了悬崖,若是他有一句话失当,只怕楚云裳立即会抓住机会,迎头痛击,将他打入悬崖!
“为臣者,为君分忧,乃是本分,长公主如此体恤下臣,微臣心里欢喜而又惶恐,愧不敢当。”猜测到了楚云裳的意图,彭飙故意避重就轻。
楚云裳哈哈一笑:“那么,将军,是一个好臣子吗?”
彭飙头皮微微一麻,低声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微臣所作所为,虽不敢自夸,却也敢言俯仰无愧于天地。”
“好一句俯仰无愧于天地,只是上天下地,朗朗乾坤,怒目四张者,唯有君王,将军为何不敢说,无愧于君王?莫非将军,真如外界传言,生得一颗逆心不成?”
罪名,毫无征兆的,扣了下来。
彭飙身体轻轻一颤,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竟是无话能说,无话可说,楚云裳的一句逆心,等若是绝了他的后路。
“长公主,外界传言,素来以讹传讹,如何能言?长公主此言未免太过过分,微臣不服!”彭飙怒容满面,疾言厉斥!
“不服,好……”楚云裳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说道:“本宫给将军一个自辩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还望将军,好好把握。”
机会?
彭飙嗤声冷笑,拿手一指,遥遥指向楚云裳,厉声道:“长公主,你莫要太过分,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那你说,你要拿我如何呢?”楚云裳不怒不气,笑眯眯的反问。
“我……”彭飙话要出口,又是立即闭上了嘴巴。
该死的,上当了,楚云裳前面做那么多的铺垫,本就是为了将他逼入瓮中,打乱他的阵脚,偏偏,他还真的上当了。
“长公主,你好一番算计,无外乎是要让本将交出虎符,真当本将好欺?大不了鱼死网破,本将倒是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彭飙干脆不再掩饰,拿手里的底牌,和楚云裳硬碰硬。
一个不知来历的长公主,他要杀,随手就掐死了,而且,虎符在他的手里,三军听她的调令,楚国又值此风雨飘零之际,他相信,楚云裳绝对不敢拿楚国的国运和他对赌。
可是,他错了。
楚云裳非但不是来历不明,而且,恰好就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前面的一番话,完完全全就是看人下菜,菜下完了,眼下,才是正戏!
“将军狂言狂语,来本宫也敢威胁,果真是好胆魄。本宫很是好奇,所谓鱼死网破,鱼是怎么个死法,网,又如何去破?”
话说音,楚云裳的手掌,重重往下一拍,厉喝道:“来人,将这逆贼拿下,发送天牢!”
“唰……唰……唰……”
埋伏在芝兰室外的皇城守卫,立即冲了进来,数百人,将芝兰室围个水泄不通,大刀所指,要的是彭飙的大好头颅。
“长公主,本将好话说尽,你若真是一意孤行,说不得,本将要痛下杀手了。”彭飙一身霸气,怡然不惧,怒目一转,望向楚云裳,眸中杀机四溢。
“大胆,死到临头不知悔悟,竟然还敢要挟本宫。来人,给我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格杀,杀无赦!”
话语,再一次加重,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皇城禁军听令,齐齐朝彭飙冲了过来,彭飙大手一甩,拍翻几个人,眉峰猛的聚起,一抹精光,从双瞳之中迸射而出,人影一动,朝着楚云裳扑了过去。
他身为将军,深知要害,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楚云裳,那么,便再无人敢动手。
甚至,此刻的彭飙心里已然癫狂,他本就有心入住楚皇廷,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眼下,楚云裳既然要对他出手,说不得,他刚好借这个机会,改弦易张了。
人影在半空之中,彭飙大手一抓,朝着楚云裳当头抓落,就要抓住楚云裳的脖子。
就在这时,楚云裳身后,忽然一道紫色的人影一闪,速度迅若闪电,一只白皙的手掌,突兀的拍来。
“啪”的一声,两掌相对,罡风四溢。
彭飙被拍的胸口一闷,身影后翻,退后几步,而那道紫色的人影,竟是纹丝不动,落在了楚云裳的面前。
彭飙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心头大震,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是你……”
萧慎哈哈大笑:“好一个彭飙,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知悔改,给我杀!”
“杀!”
“杀!”
……
皇城禁卫见彭飙竟然敢对楚云裳出手,心知谋反的罪名已经坐实,一个个也是没了顾虑,冲向彭飙,手起刀落。
“该死的,给我滚开!”
彭飙大手一张,抓住一个人的脖子,随手捏死,随之夺下他手里的刀,随意劈了几刀,将冲到面前的人砍瓜菜一样的砍翻,又是人影一闪,朝楚云裳扑来。
“彭飙,你真是好胆,莫非以为,我真的杀不得你吗?”萧慎一声冷笑,人影腾空,一掌朝彭飙当头拍落。
彭飙反手出刀,刀锋迎向萧慎的手掌,大声冷笑:“萧慎,你什么时候竟然成了楚国皇室的狗腿子,莫非你不要命了不成?”
“不,你错了,我不是谁的狗腿子,我只是代人出手,杀你罢了。”萧慎轻描淡写,堵死彭飙的嘴巴,指尖在刀锋上轻轻一划,划过一道火花,
以手挡刀,彭飙竟是占不到任何的上风。
不过两个照面,就是在彭飙的心里,惊起了万千波涛。
彭飙情知大势已去,留下拼命不过是自寻死路,不敢再有犹豫,又是一刀,拦下萧慎,随后人影一弹,朝着芝兰室的门口掠去。
他一路掠过,霸气横空,拦着他的路的皇城禁卫,无人是他一刀之敌,尽皆被斩落刀下。
百战百胜的铁血大将军,并非徒有虚名。
楚云裳看的眼前一亮,这彭飙,的确是一个危险人物,若是能够为她所有,楚国必然如虎添翼,只是彭飙作为人皇安插在楚国的一颗棋子,对人皇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为她所用的可能。
那么,只能杀掉。
一道白色的人影,化作一道浅不可闻的影子,朝着彭飙飘了过去。
楚云裳,出手。
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一掌,朝着彭飙的后心拍下。
掌风袭来,阴冷刺骨,彭飙心下大骇,不敢置信的回头一看,一眼,就是看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看错了,本能的反手出刀。
可是,迟了,迟一步,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楚云裳的掌心拍落,一掌,如威如狱,彷如一座大山压下一般,压的彭飙喘不过气来。
这是多么熟悉,而又多么陌生的一掌。
“砰”的一声闷响,彭飙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被拍的坠落于地。
楚云裳人影又是一闪,大手一抓,抓过地下的一把长刀,一刀劈开,刀风四溢,如同从地狱里起了一阵幽灵冷风,一刀过后,整个芝兰室内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一刀,斩落在彭飙的大腿上,鲜血四下喷溅,彭飙哀嚎一声,动弹不得。
楚云裳收起身,一声冷笑:“杀了!”
“是!”
根本就不用她再下命令,皇城禁卫在彭飙强势的手段下,早就杀红了眼,立时,二十多把刀的刀尖,齐齐捅入了彭飙的胸口,将彭飙捅成了一个刺猬。
彭飙在战场上百战而还,自身武力惊人,无人能及,今日单刀赴会,虽然知道会生波澜,却也不曾放在眼里,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死的这么快,死的这么容易。
直到长刀全部都插进胸口的这一刹那,彭飙终于明白,他彻底被楚云裳算计了。
而那熟悉又陌生的一掌,也终于让他明白,杀他的人是谁。
大手一指,指向楚云裳:“你……你……楚……云……”
话还没说完整,又是刀光一闪,那根举起的手指头被削了下来,同一时间,一抹鲜血,如同桃花绽放一般的从彭飙的脖子上迸出,尸首分家,至死,死不瞑目。
芝兰室外的一棵树上,一道瘦小的人影潜伏在繁密的枝干之上,这人,正是从樊城远道而来火凰,她潜入楚国皇宫,前来打探关于楚华韶的消息。
火凰亲眼目睹了芝兰室内密室伏杀的惨状,双目几乎撑爆,关键时刻,她欲要出手将彭飙救下,却是见着那白衣人影出手。
立时就是知道,就算她出现,也是死路一条。
到后面听到彭飙说出楚……云……这两个字的时候,瘦小的人影就是心头一颤。
——楚云裳!
这个名字,呼之欲出。
是了,绝对是她,刚才那一掌,是多么的熟悉。
即便是她变换了容貌,可是她的言行举止,她的武功,是变不了的。
“该死的,楚云裳,原来你隐藏的这么深。”
这个消息,也是火凰人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她惊诧于楚云裳那一掌威势如斯,不再再做逗留,人影腾空,朝外扑去。
“有人,留下!”萧慎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外边的情况,追逐而去。
楚云裳抬头朝外看了一眼,认出那个身影的影子,冷冷一笑,既然面具撕开,彭飙已死,她的身份,迟早是要昭告天下的。
便是人皇前来,又如何?她要做的事,她要杀的人,无人能挡。
“萧慎,代我杀了她!”楚云裳冷冷的说了一句,衣袖轻甩:“收尸!”
随之,人影朝外边走去。
大幕,落下!
……
彭飙对长公主意图不轨,叛国逆乱,被皇城禁军就地处死。
消息甫一传出,就是在楚国境内,掀起轩然大波。
有人望天长笑,有人哀嚎大哭,有人关门静思,有人狼鼠逃窜。
彭飙之死,乱的,不是民心,而是某些人的人心。
彭飙一死,楚云裳立即一道圣旨发出,定死了彭飙的罪名,她不怕有人翻案,而且,彭飙既死,那些附庸于彭飙的人,失去了主心骨,若是发难,也是一个死字。
她,绝不姑息。
一道一道的诏令,从皇宫深处,有条不紊的发出。
有心人察觉,楚云裳已然渐渐的,在楚国站稳了脚跟,虽然根基尚浅,却是无人再敢与之对抗。
彭飙的死,死的其所,又何曾不是给一些人敲响了一道醒钟。
如若说废掉梁新波是杀鸡儆猴的话,那么杀彭飙,则是杀一儆百,彻底树立起了楚云裳的个人威势。
她不是楚太后,但是,她的手腕,比楚太后更强势!
乱世当用重典,这一点,在楚云裳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丰宁宫内,文臣武将,所有的人,都如同被当头棒喝,打了个傻!
又是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上朝!”
皇极殿内,一道珠帘,遮挡住了群臣的视线。
无人能够看到刚刚赐死彭飙的楚云裳吹弹可破的脸上是否沾了血腥之气,但所有人,都是心头惴惴,呼吸急促,手脚冰凉。
楚云裳前后出手,楚国易主,这楚国江山,只怕是要大变样了。
一道圣旨宣读之后,楚云裳的声音透过珠帘,传入众人的耳里:“彭飙狼子野心,叛国逆乱,被本宫下令就地格杀,不知诸位,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
她问的不是看法,而是这些人的立场。
有的人,额头上有冷汗冒了出来,特别是那些附庸于彭飙的人,更是如置冰窟,脸色煞白。
“既然无人上奏,退朝!”
楚云裳不多废话,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起身即走。
楚云裳一走,朝堂之内,立即炸开了锅,有人心丧如死,有人会心微笑。
……
午后,楚国皇宫,御书房内,楚云裳坐在龙椅之上,静心批改着来自楚国各自的奏折。
楚国上下无人可用,楚太后一人独尊,是以,御书房内,经常都是奏折堆积如山。
楚云裳虽然觉得楚太后此法不可效仿,却是初入楚国,根基未稳,无信任之人,只得自己亲力亲为。
“长公主,张大人求见。”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小声说道。
“叫他进来吧。”楚云裳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御书房的门推开,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缓步入内,不急不缓,面容,不卑不亢。
这人的视线,只在楚云裳的脸上落了一会,就是移开,楚云裳却是看着他,看的仔仔细细。
朝廷文武百官的资料,她这里有一份,自是知道,这位张大人,叫张和轩,年仅三十,是楚国朝廷,少壮派的代表之一,也是主战派的代表之一。
楚云裳之所以会关注张和轩这个人,除了他的年纪让人眼前一亮之外,张和轩身上的光环,也是异常显目。
张和轩是楚太后同天年间的文武状元,殿试武试,都是楚国第一,深得楚太后看重,又因为人个性刚烈,不为权贵折腰的缘故,被楚太后赐予御史之名。
“微臣见过长公主。”张和轩微微躬身请安。
楚云裳微微一笑:“平身,张大人不必客气。”
张和轩诧异于楚云裳的和颜悦色,与她在朝廷之上,指东打西的凌厉不同,与她一刀之下,斩落彭飙的霸烈不同,而是如此的和风细雨,他心里微微一喜,便是说道:“长公主,微臣这里有一份名单,还请公主过目。”
“哦?”
张和轩立即拿出名单,递了过去。
楚云裳接过,并没有看,轻轻的压在手掌之下,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张和轩见楚云裳并不将名单放在心上,略有失望,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长公主,微臣是来请命的,微臣虽然一介文臣,却也想为国分忧,愿与长公主同赴战场,随军出征。”
楚云裳微微一笑:“张大人文能提笔锦绣文章,武能纵马上阵杀敌,本宫很是欣慰啊。”
“这么说来,长公主是同意了?”张和轩立即问道。
楚云裳依旧笑着,一根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若无其事的说道:“宰相顾大钧顾大人好像有七十岁了吧?”
“是……是的……”张和轩一阵迷糊。
“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梁新波应该不到六十岁,梁尚书一心为民,禅位让贤,很值得深思呐。”楚云裳淡淡说道。
张和轩心里微微一凛,试探的问道:“不知长公主是何意?”
楚云裳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接着说道:“张大人十八岁就被楚太后赐为文武状元,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恪守尽职,不知可否,有其他的想法?”
张和轩脑门上的冷汗刷的冒了出来:“微臣不敢。”
楚云裳微笑道:“有何不敢?”
“这……”张和轩说不上来。
“给你一个宰相的位置,你敢坐吗?”楚云裳再次问道,话语,一句比一句惊人。
……
张和轩是带着一身冷汗离开的,尽管最后关头,他一咬牙,大声说:“我敢!”
但是声音大,并不代表有气势,而是实打实的心虚的表现。
张和轩原本还对这个美艳无双的长公主颇有微词,认为她难以压住阵脚,却是没有想到,第一次交锋,就以他的惨败结束。
但是,他败的心服口服,败的心悦臣服。
同时,张和轩也是明白了,楚云裳压着名单不看,并不是不去动那些人,而是楚国上下,岌岌可危,有些人,可动,但是不是现在动。而有些人,而必须去动,怎么动,分寸的拿捏,可谓妙到毫厘,让人不得不服!
特别是楚云裳顾左右而言他的几句话,更是让张和轩振聋发聩,深深明白自己楚云裳之间的差距在哪里,他是文武状元不错,但是并不等于,他有足够掌控一个朝廷的智慧,偌大的天下,楚云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弹指间,灰飞烟灭。
宰相这个位置不好坐,但是张和轩还是坐了,也必须坐。
“长公主,微臣不会让您失望的!”心里暗暗发誓,这一刻,张和轩彻底对楚云裳死心塌地。
张和轩刚走,一道紫色的人影,一闪入内,萧慎轻声苦笑:“火凰跑掉了。”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楚云裳不以为意,说道:“张和轩你也看过了,觉得如何?”
“有血性,有傲骨,但是少年得志,志躇意满,未必是好事了。”萧慎淡淡评价。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却总有和光同尘,被消磨掉傲气和傲骨的一天。”楚云裳轻声叹了一句,说道:“楚太后用人识人,手腕超凡,这一点,我是万万比不上的。”
萧慎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张和轩随军出征?”
楚云裳耸肩,无奈的说道:“宰相这个位置,虽然他坐着未必合适,但是眼下,谁又能坐?随军出征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若是他不能理解你的意图该怎么办?”萧慎多嘴问了一句。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就看是否能够抓住吧,抓住了,是他的命,抓不住,也是他的命。”低头思索了一下,楚云裳轻声说道:“楚国上下,现在要的是稳定,就算是不能上下一心,也必然不能再出乱子。以张和轩刚烈的性情来看,由他坐镇朝廷,是最好的选择。”
当日皇极殿内,她三言两语,打的众臣措手不及,唯有张和轩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这也是她今日会抽出时间见上张和轩一面的缘故了。
萧慎听的这话,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你的命是什么?我的命是什么?”
楚云裳听的这话,轻声苦笑:“我的命,你看到了;你的命,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萧慎最终没问出口,悄然退下。
三日之后,楚国大军,在长公主楚云裳的率领之下,从邺城出发,直奔西方而去,楚国长公主之名,再次名动八方,各国内外,一片潮涌,越涌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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