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月最终还是没猜出来。
“你这么干有什么好处?如今你家是云州最大地主,每年损失千万两不说,我武家也连带损失百万以上,到底为啥?”
颜子卿根本没理她。刚才一顿狼吞虎咽,现在终于有心思品尝起菜肴味道来,挨个尝一遍:很不错!
“哎!你这莲藕好吃,哪来的,杭州现在可不是吃莲藕的时节!?”杭州天气,八月份莲藕还没上市,这份菜明显不合时令。
“交州那边弄来的!”看颜子卿没有回答意思,武明月也就懒得再猜。
“那你建立的酒业商会岂不是名存实亡?”去年中秋建立的联盟,武家和颜家都占有两成股,如今技术外泄,联盟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两成股而已!咱们两家又不是损失不起!”颜子卿笑笑。说损失,其实过了。这个联盟的建立和散发的股份根本没让众人投入一分银子,真正损失的只有白家和韩家,因为他们曾用债务抵了一成干股。
联盟一散伙,也就回到以前各自为政的时候。武家依旧在梦州,颜家依旧在云州经营着各自生意,井水不犯河水,说不上损失什么。
“可白家真的损失不起了!”武明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听说白家老爷子都被你气瘫了,整天躺在床上。白家三千多家兵被倭奴一扫而尽,家属抚恤、新兵招募,如今白家只能靠卖房卖地来维持!”
“酒水一项白家被废了大半,如今扬州城府被灾民围困,白家作为皇亲国戚,打肿脸充胖子,还得帮助赈灾。能不能翻身,就看今年十月秋粮能不能卖出好价钱。”
武明月仿佛有恶趣,喜欢看别人倒霉,乐不可支的开始嘲讽白家:“啧啧!看看,一个近似千年世家的顶级家族,短短两年被你逼成什么模样!”
这个锅,颜子卿不接:“与我无关,人在做天在看,这次老天长了眼!”
两人坐在露台边上大吃大喝,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这可等急了四周游船上的“吃瓜群众”。众人候了大半夜,就等着看游泳。可这跳水的人没看到在哪,怎么还吃上了呢?
不光吃上,好像还很谈得来!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武明月有点好奇颜子卿下一步打算。颜子卿的很多做法和想法,武明月怎么也弄不明白。不光是蒸馏酒技术的事,包括粮食、赈灾、商业合作……等等
“和你一样科举啊,你刚不也说了么!”科举当然是迫在眉睫的事,但这明显不是武明月要的答案。
“我是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也许觉得问得太笼统,武明月换了个问法:“志向!?是什么。”
“志向?讨好几个妻妾,混吃等死算不算!?”颜子卿看着武明月,看她表情。原以为武家女会以为自己在糊弄她,会发起火来,谁知武明月的反应大相径庭。
“混吃等死?我也是——哈哈哈哈哈!不过我前面和你不一样,我是想找个能降得住我的男人,再混吃等死!”说完,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二人笑了一会,武明月把脸一板:“你为什么非要生出讨好几个妻妾的打算?一个难道不满足么?”
“一个当然也可以。只不过,男人么,不管多老实、纯情的,都有一颗闷骚的心。条件允许,多讨几个,人之常情的!”
“那你的心——”
“我不是闷骚,因为我敢大声的说出来!对了,听说你们武家的女人也‘三妻四妾’,这样的话,世俗压力有点大吧?”
武明月摇摇头:“不是有点,是无与伦比的大!不过我们不在乎,看得上眼的男人就娶回家!”
“那我算‘看得上眼’的么?”颜子卿试探的问道。
武明月斩钉截铁:“你不行的!”
颜子卿大惊,难道自己连武家最低择偶标准都不满足:“为什么?”
“你很难坚持‘三从四德’!”……
时间流失,西湖上的花船有三分之一开始靠岸。
不管怎么说,颜家和武家的“打赌”只是两家的义气相争,和旁人无干,谁输谁赢看个乐子可以,非要执着的窥个究竟,那就没有意义。
“对了,上次云州缺粮,苏知府派人到你梦州去买,你们为什么不卖?”这个问题,颜子卿已经别在心里好久,今日碰到武明月,终于问了出来。
“你猜……”武明月一句话差点呛死颜子卿。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先前用这个答案送给武明月,转眼就被送回自己面前。
“调皮!青璃妹子——”
“停!子卿兄弟!”武明月制止颜子卿:“叫我的时候,后面别加妹子!”
“……好吧,青璃!黑渊军战力不错,你战果很丰厚”颜子卿循着气味,朝旁边撇撇嘴。
“家族从小培养,武家也就剩这点家底了!”很明显。关于黑渊军话题,武明月不想多说,“没想你这么能打,香江岛那边,我考虑很久还是没动它,伤亡太大承担不起。对了,这次你损失多少人?”
“我说三十多人,你信不信?”
“……你信我就信。你是不是有什么练兵秘方?”
“秘方当然是有的。我一直教育他们成为一个‘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四有兵卒,你看,他们站得是不是特别直——”颜子卿指了指远处船上的白袍军战士,“以前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说的我没听懂!”四有什么的,武明月是记住了,每一项也都能理解,可凑到一起,怎么也不知道讲得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要:人傻、听话、不怕死!”
“好吧,当我没问!我打听到的情况,十六岁前你就是个书呆子,怎么到了凉州以后这么能打?不知道,都以为换了一个人!”
这问题颜子卿该如何回答,只能胡侃“要多做好事,上辈子我经常为国家负伤、流血;这辈子天天做好事,好人会有福报的!”说完,脸上还特别庄重。
一副“你赢了”表情,武明月懒得再继续问下去。
但颜子卿勾起了好奇心:“你们武家女人每代都那么优秀,又是怎么来的?”
问到武家,武明月没像颜子卿那样打马虎眼:“想知道,我跟你讲两个故事吧!”
“我有一个表姐姓林。三岁开蒙,六岁熟读三问九经,九岁便能撰写时文,十二岁不到,诗词歌赋兵书战策样样皆能。比起本事,我是远不如她的。”要让武家女承认不如另一个女的,真的不容易。
武家的表姐堂姐和别家刚好相反。姨妈生下的孩子以堂姐妹称呼,都姓武;反而姑姑们生下的孩儿,以表妹相称。
“十六岁年纪,她写的文章被长辈们送去给当朝一名大儒评审。因为没有透露姓名,大儒不知道其女儿身,惊诧道‘这等文章,可轻松入翰林,三甲无疑’,这足见其能。”
“可当她恳求家人允其参加科举的时候,却让所有人笑弯了腰,家人们答道‘你不姓武,参加什么科举?’我表姐失望之下,每次见我都泪流满面。十八岁不到,抑郁而终!”
“所以,我耶耶时刻告诫我‘我武家女身份,来得何其艰难。是靠明空先祖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是靠一代又一代武家女祖卧薪尝胆中撑起来的。我们谁也不靠,上不靠天,下不靠地,不靠朝廷,不靠愚民,我们只靠自己’。”
“第二个故事:我家大院内有一颗几百年的李树。每年李子成熟的时候,耶耶都会召集我们全体武家女子,每人面前放一枚又大又甜的红李子,和一枚又苦又涩的青李子。”
“耶耶会让我们尝一口红李子然后丢弃掉,再让我们把整个苦涩的青李吃掉,然后告诫我们‘想吃红的吗,把天下男人压下去就可随意吃,否则就只有吃青李的命!’”
武明月嘴里的“耶耶”明显不是父亲,而是上一代武家女。
“听完这两个故事,你明白了?”
颜子卿听完叹息一声。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典型的狼性教育,这样培养出来的孩子,某方面也许非常突出,但肯定有性格缺陷。当然,现在不是讨论子女教育问题时机。
湖中花船越来越少,又有三分之一消失在西湖上。剩下船只不到三分之一,不过没再减少,因为留下的基本都横下一条心:无论如何要看看今晚到底是谁游回去的。
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子时,露台上依旧吃喝得不亦乐乎,很多人坐不住了。但坐不住也没办法,真要让他跑上去问问,谁也没这胆量。
于是乎,只能叫船上的小娘们接着唱小曲。《春江花月夜》、《水调歌头》、《雁丘词》、《青玉案》但凡和颜子卿沾边的诗词不要命的唱,目的只有一个:提示还在畅谈的二人,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