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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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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玉坠端了一碗燕窝莲子羹,徐徐推开了冷宫的大门。

门内,顾倾城端坐在桌旁,也许是许久沉浸在黑暗之中,乍然见到阳光,她蹙紧眉头,微微眯起眼睛。

“娘娘……”玉坠将燕窝莲子羹放在蒙了一层灰尘的桌上,握住顾倾城的手,惊觉她的手瘦削得能触摸到尖锐的骨头,双手凉意瘆人,而她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薄纸。玉坠相信,倘若此时吹来一阵风,亦能将瘦弱的她吹起来,飘荡在空气中。

玉坠忍不住哽咽道,“娘娘……您受苦了……”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夺眶而出,顺着脸庞缓缓滴落。她依然眼睁睁地目注着空气中的某一个角落,神色涣散。

三天了!

从被架入到冷宫那一刻起,顾倾城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将自己关闭在冷宫中。今日玉坠跪在南门清豫的面前,足足跪了一晌午,才获得南门清豫的口谕,允许她到冷宫探望顾倾城。

她没有想到,短短三日,顾倾城已成了这副模样!玉坠泪眼婆娑,泪水花了她的妆容犹不自知。她端起燕窝莲子羹,舀起一勺,颤巍巍递到顾倾城的嘴边,颤声道,

“娘娘……吃一点吧……”

顾倾城尽失血色的双唇紧紧抿着,依然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娘娘……”玉坠跪倒在地,失声哭泣道,“坠儿知道,娘娘还在责怪坠儿!可是坠儿毫不知情啊!那日坠儿与朱碧等人听候仁美姑姑的吩咐,差遣到皇后娘娘的凤鸾宫,仁美姑姑只说是皇后娘娘要在凤鸾宫摆设家宴,因人手不够,才将坠儿等人派遣去的!后来又被皇上秘密唤到清沅宫,皇上又问起坠儿,娘娘这几日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那时……那时坠儿从皇上的表情中,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啊!直到第二天被放回到临煦宫中,坠儿才得知这一切……娘娘,请您原谅坠儿……”

顾倾城闭上眼睛,泪水成串滴落。Www..Com她抬手扶起哭得泪人儿一般的玉坠,“坠儿,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玉坠握着她的手,哀求道,“娘娘……你吃点东西吧……你这样不吃不喝,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这个苦……”

顾倾城泪眼望着她,“坠儿!回去吧!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玉坠激动道,“娘娘,你的身子骨已经瘦成这样了,叫坠儿看着好心疼……娘娘,你告诉坠儿,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吃东西,才能快快好起来?娘娘告诉坠儿,只要坠儿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为娘娘去做!”

顾倾城动容,紧紧握住她的手。片刻后,无神地面对着她,“坠儿,你能助我离开皇宫吗?”

玉坠一震,泪花定格在眼眶中,怔怔地看着她。双唇蠕动着,似乎心有余悸地嗫嚅道,“娘娘……皇上会剥了坠儿的皮……”

顾倾城苍白地笑了笑,良久后才淡淡说道,“坠儿,你是一个好女孩,我知道你心中满满装的都是皇上,我也希望你能陪伴在皇上的身边,单纯地相爱,白首不相离!而我与皇上……终究不会单纯的,终究是有缘无分!如今,我只想逃离皇宫,逃离这个深深的宫苑……”

玉坠默默地看着她,“娘娘……”

顾倾城打断了她的话,微笑道,“坠儿!我没事的,下去吧!莲子羹就放在这儿吧!”

玉坠只好应声退下。

玉坠为她关上了门。黑暗,触目所及,一片深深的,无止境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之中,她缓缓阖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祝福爱的人与别的女人白首不相离?为什么要说你们是有缘无分?”

顾倾城一惊,只见大门又被推开来,萧太妃与一位一身素衣的貌美女子站在一起,笑吟吟地看着她。

顾倾城的眼睛习惯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阳光后,才定睛看清,站在萧太妃身边的,竟然是曾经与她一同参与选秀,靖王爷的女儿郑月生。

顾倾城淡淡笑道,“多谢两位还能记挂于我!”

萧太妃笑了,“在这后宫之中,怎么会有女人记挂着女人?女人与女人之间,有的只能是明争暗斗,阴谋手段。本宫与月生来看你,不过因为冷宫隔壁就是后宫的佛堂,今日本宫在佛堂中遇见了月生,恰好又从隔壁听见你与宫女之间的对话,便忍不住走过来,看看你!”

看看一脸笑意盈盈的萧太妃,再看看一脸同情之色的郑月生,顾倾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手紧紧握着桌沿,支撑着缓缓站起身来。拖着脚虚浮一般往前走了几步,蓦然身子一软,对萧太妃和郑月生跪了下去。

萧太妃和郑月生大吃一惊,急忙蹲下身要搀扶起她。却见顾倾城抬起头,一脸凄惶哀求之色,“萧太妃,月生,求求你们……你们助我逃出皇宫去吧……”

萧太妃和郑月生骇然,面面相觑。

郑月生,先皇御前奉茶宫女,因为她温柔而谦和的性子,讨得宫中各位主子及宫女的喜爱。先皇驾崩后,南门清豫登基为帝,将郑月生晋升为清沅宫宫中掌事姑姑。郑月生清心寡欲,与世无争,闲暇时便在佛堂中吟经颂佛,而她又只是一位宫中的姑姑,所以尚能在这深深宫廷中守得一方净土,过着清净而安宁的生活。

顾倾城知道,在她的一再乞求之下,即使萧太妃不愿意冒这个险,助她逃离皇宫,郑月生也一定会帮助她的!最终,三日后的宫中上灯时分,她在郑月生安排之下,装扮成小太监模样,坐在一辆出宫的马车上。

虽然她不知道郑月生究竟用了怎样的法子,但不管怎样,她就要安全逃离皇宫了!

马车车轮在青砖地上轱辘轱辘转动,每一声落在她的心头,都觉得惊心动魄。心里只觉有一只鼓被激烈地锤击得“咚咚”声响,那么剧烈地跳动着,仿佛稍有不慎,一颗心就会跃出了喉咙。

终于到了皇宫大门,马车上的太监向禁卫军首领报告出宫后的去处,禁卫军首领仔细查了查马车内,又查看了每个人的腰牌。他见顾倾城生得细皮嫩肉,心下觉得奇怪,可是转念又想到,皇宫中这群小太监,没有两腿之间的那根玩意儿,时间久了,长得像个细眉浓眼的女人,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走吧!”禁卫军首领挥了挥手。

顾倾城坐在马车上,一脑子的空白。直到马车终于驶出皇宫后,她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此时才惊觉,攥在手里的一缕青灰色衣袖已被她掌心的汗水浸湿了,而因为刚才太过于紧张,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着,此刻酸疼不已。

她抬起手揉了揉肩膀,不自禁回过头去看巍峨的皇宫大门。他们的马车出宫后,皇宫大门徐徐合上,合拢在一起时,发出惊天动地“砰”的一声。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了,只见巍峨起伏的朱色宫墙在夜色中,轮廓渐渐蒙上了一层青黛色!一切朦朦胧胧,仿佛梦中一景。

她终于逃出了沅国皇宫!

她整个人沉沉背靠在马车木柱上,阖上眼睛。身子随着马车的每一阵颠簸而左右摇晃。迷迷蒙蒙中,她觉得自己就是狂风巨浪的海面上一叶扁舟,也是湖面上随波逐流的一叶浮萍。她一定要救出爹爹,不管用什么法子!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深爱她的人,唯一单纯地深爱着她的人,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马车连夜驶出城,天色泛现鱼肚白时,马车已驶进了一条乡间小路。驶过一段后,马车停下了。马夫——郑月生安排的一个小太监告诉顾倾城,只能将她送到这里了。随即从马车箱子里拿出一袋沉重的银子,告诉她,这是郑姑姑要他转交给她的。顾倾城接过了银子,心头一片暖热。

马车返回城去了。顾倾城独自上路。身着一身太监服的她找了一户乡下人家,换了一身不引起旁人注意的粗布衣服,恢复了女儿身,随后又启程上路。只有早些离开沅国,她的心才能真正落下了。

林木参天,草色青青,野花一簇一簇,小溪流淌而过的溪水澄澈而甘甜……一路是赏不尽的风景,也让她的心情微微好了起来。

赶路了一日,口渴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条小溪,溪水从山涧流淌下来,清澈见底,明亮得能媲美一面铜镜。顾倾城提起罗裙,蹲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捧起溪水,喝了几口,顿觉清爽而甘甜,心旷神怡。

抬起宽大的衣袖擦了擦嘴角,她静静地蹲在石头上,凝视着水里倒影的自己。她果然瘦了很多,眼睛也黯然失色,眉头微蹙,憔悴不堪。

一头披散在身后的青丝缓缓滑向身前,缕缕垂在水面上,陡然之间,她发现水中的倒影里,在她的身后,站立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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