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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水深云烟阔(1 / 1)

()刚刚从大殿走出来,心事重重的顾倾城即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那人“哎哟”一声,站稳后定睛一看,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倾城?”

顾倾城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郑月生!她笑吟吟亭亭玉立站在自己的面前。顾倾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抓住她的双臂,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才喜悦喊道,“月生!你没有受伤?!太好了!”

郑月生微笑着嗔了她一眼,“我怎么会受伤?你又在说梦话了!”

“可是……”顾倾城急道,“方才皇上说你被幽禁起来了!我好怕看押你的人会欺负你,伤害你!”

郑月生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宫外的廊檐下,方才坐下。叹息了一声,微笑着,沉吟道,“那日我助你逃出皇宫,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怒,下令将我幽禁起来,要治我的罪!岂料当日下午皇上就将你……追回来了!翌日皇上就下令放了我,依然任清沅宫掌事姑姑!所以,现在我才能安然无恙站在你的面前!”

顾倾城的目光迷离,“他竟然……又骗我……”

随即又回过神来,握着她的双手,真切地道,“不管怎样,只要你没事,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就着了地了!倘若你真的为我出了什么事……我真的……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郑月生反握住她的手,温柔笑道,“什么死不死的!只要我们都还好好活着,一切都好!自从你回宫以后,我心里牵挂着你,但我不敢贸然请求皇上,许我去冷宫看你。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上已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实在不敢再失去你了……他不能再失去你……”

顾倾城的神色冷了下来,目注着牡丹花形镂空木窗的某一点。

她幽幽开口道,“月生,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可怕的一位君王!伴君如伴虎,我已亲眼见到他如何利用每一个爱他的女人,为他做事,为他牺牲一切,却仍然因他而丢了性命,被挫骨扬灰。我已亲眼见识了他的手段,他甚至利用我们之间脆弱而不堪一击的感情……月生,你知道吗?如今的我,已不敢相信他,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怕他在我耳边温柔道出一句情话,我心里亦是恐慌的,只恐我会成为下一个被他利用的女人……”

“在他的身边,你没有安全感!”郑月生轻声道,却一语道破。

顾倾城翛然转过头来,眸中一片清冷,“而这一切,都是他给予我的!他任我如浮萍一般,在苍茫的大海里浮浮沉沉。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他总是翻卷着狂风巨浪,将我狠狠打入大海深处……他就是这样爱我的!”她凄凉一笑,“他就是这样爱我的!”

郑月生幽幽叹了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能静静坐在她的身旁。夜已深了,因为刚刚下了一场暴雨,冲刷了空气中的暑气,空气凉丝丝的,清新的,仿佛能闻到青青草香的味道。

夏至未了,秋色袭人。

一转眼,已到月圆之夜,中秋佳节,巧合的是,这一天也是皇上的万寿佳节。这一日,南门清豫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南门清豫在清沅宫设了家宴,端太后,庞皇后及三品以上的妃嫔,朝廷中二品及以上的官员,应邀赴宴,饮酒赏月,其乐融融,清沅宫内外一片祥和的景象。

随着悠悦的琴声,十来位身着白纱曳地长裙的女子,轻踏步伐,衣袂飘飘翩然入场,在月光下翩翩起舞,随即“嫦娥”轻盈步入场地,只见她细腰曼肢,眸含秋水,凝视着皇上,每一个动作都尽显美态。

静静伫立在一旁,等待为南门清豫奉茶的顾倾城被“嫦娥”曼妙的舞姿吸引得入了神,只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待“嫦娥”蓦然一个回旋舞时,她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嫦娥”,就是南门清豫新宠顺贵妃一位要好的姐妹,喻嫔。

顾倾城悄悄抬眼环视四下。南门清豫高高坐在龙椅上,不怒而威,目光落在喻嫔的身上,却又微微涣散,似乎在若有所思,但他坚毅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淡得不着痕迹。

坐在南门清豫两旁的,分别是一脸凛然之色的端太后和笑盈盈的萧太妃。端太后平日里深居简出,这是她第二次见端太后,而第一次,就是在她大病之时,端太后前往她的寝宫,要求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南门清豫将她赐死。

据说端太后是先皇身边一个善于隐忍的女人,在后宫中,她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她就像一朵盛开在雪山之颠,遗世而**的雪莲花,历经风雪,孤芳自赏,而她所甘愿忍受一切,就是为了不在后宫中树敌,以保一双儿女,南门清豫和南门清敏在宫中安安全全地长大。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一夜间会登基为帝,成为九五至尊,而她也被尊为太后,一扫扬眉吐气。所以她日夜隐隐担忧,只唯恐儿子的皇位在一夜间又被别人夺了去。她要扫清儿子皇位之路上每一个障碍,而顾倾城在端太后的眼中,亦是最大的一个障碍。

南门清豫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做出不合体统的事来。前有西施和褒拟,近有杨贵妃和蕊妃,前车之鉴,红颜祸水,不可小觑,倘若顾倾城不死,迟早会步西褒杨蕊之后尘,丢了南门清豫的江山!所以,端太后认为,顾倾城不得不死!

庞玉,顺贵妃,颜惊鸿,婉妃皆坐在两位太后的下侧。庞玉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喻嫔的舞姿,不时鼓掌叫好,引得旁人频频对她侧目。顺贵妃是南门清豫的新宠,珠环玉绕,锦罗曳地,妆容精致而大气,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高贵的气质。颜惊鸿专心地品着信阳毛尖,对喻嫔的舞姿看也不曾看一眼,不屑一顾!而婉妃也不曾将心思放在眼前曼妙的舞蹈上。她的目光总是悄悄关注着在座的其他妃嫔,不安分地四下扫视着。蓦然与顾倾城四目对视,婉妃一怔,随即昂着脖子,趾高气昂地看着她,头上的如意金钗垂下长长的流苏,金丝涟滟,浮光掠影。

顾倾城低眉敛目,转开了目光。只见喻嫔一个仰天飞跃,双脚腾空而起,白色纱衣衣袂飘飘,仿佛在银色月光下奔月的嫦娥仙子!

顾倾城看着喻嫔妖娆多姿,柔腰曼舞,不知不觉间竟入了神,忽听见有人低沉地轻咳了一声,她猛然转过头来,陈公公对她呶了呶嘴,目光示意皇上,顾倾城才回过神来,慌忙将手中的瓷盅端到南门清豫面前。

南门清豫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接过瓷盅啜了一口,又递回到她手上。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将瓷盅递到她手中时,他的手指触摸到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微微一颤,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却若无其事地凝注着翩翩起舞的喻嫔,顾倾城低着头,端着瓷盅退下了。

而这电光石火的一幕,却尽数落入了端太后的眼里。端太后神色一凛,半晌后,对站立在一旁的顾倾城道,“为哀家端茶来!”

顾倾城忙为她端一盅铁观音,奉到她面前。端太后抬起十指,从她手中托起瓷盅,却手一滑,瓷盅倾斜着滑落在地,茶水溅在她的脸上和衣襟上。她依然低垂着头,任茶水从她尖尖的下巴流淌下来,一滴又一滴。

南门清豫霍然起身,端太后却转过头厉声喝道,“皇上!”

南门清豫怔在原地,怔忪地看着顾倾城湿漉漉的脸,眸中的颜色翛然加深,双手在宽大的龙袍袖中紧握成拳。

端太后对顾倾城冷冷道,“再为哀家端茶来!”

顾倾城应声起身,不敢擦拭脸上的茶水,低垂着头退到一旁端茶。喻嫔的飞天奔月舞还在继续,丝竹和瑶琴声声,但后宫席位上,所有的妃嫔注意力已不在喻嫔的身上,皆悄悄看着端太后、顾倾城和南门清豫。一时空气里窒息了一般。

顾倾城为端太后再次奉上一盅铁观音,端太后故技重施,只听瓷盅“啪”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瓷片溅起来在她手背上划过一道血痕。

空气里静默而诡异,谁也不敢大声出气。丝竹和瑶琴声戛然而止,喻嫔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诧异地向这边望过来。

只听端太后在她头顶上又冷冷道,“再为哀家端茶来!”

顾倾城应声正要起身,南门清豫大步走了过来,不轻不重对端太后道,“太后!她是朕的御前奉茶宫女,只为朕一个人奉茶!”

端太后严厉地看着他,“难道为哀家奉茶,皇上也不答应?”

南门清豫沉声道,“太后,这个宫女做朕的御前奉茶宫女不足三月,亦是个手脚毛毛躁躁的丫头。太后要喝茶,可以吩咐陈公公为太后端茶!陈公公进宫年月已久,心思缜密,手脚麻利,端的茶才能合太后心意!”随即转头对躬身在一旁的陈公公呵斥道,“还不快为太后娘娘端茶?”

陈公公慌忙应声退下为端太后端茶。

端太后冷哼一声,见事已至此,只得罢了。

见顾倾城依然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跪在地上,南门清豫心中又急一痛,厉声斥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

顾倾城站起身来,任额发上的茶水如珍珠般滴落,手背上的鲜血汩汩流淌,垂着头退下了。

陈公公为端太后奉上茶后,目光狠狠瞪了一眼琴师,琴师吓了一跳,忙低头继续抚琴。

丝竹声声,琴声悠悠,喻嫔亦回过神来,一个旋身,舞姿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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