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西,周围的行人逐渐变少,景致却多了许多。
不多时,已到了天南路,翡翠山庄遥遥在望。
这里四时花开不谢,八节草木常青,植被覆盖率高,含氧量丰富,江城但凡叫得上名的权贵们大多选择在这里居住。
这既有环境的因素,更多的却是苏家之故。
到了苏山山脚唯一一条通往山上的道路,只见路边设有岗哨,旁边有几个身着保安服色,神情坚毅的高大男子正在巡逻。
司机渐渐放慢车速,在岗哨前停住。
其中一位保安走了过来,说开口道:“请出示通行证。”
陈北落摇下车窗,淡淡道:“是我。”他不认识保安,但他知道保安一定认识他。
不久前刚他和苏家家主通过电话,以对方的性情,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将他的些许资料下达所有安保人员,要不然到时候闹了笑话,丢的可是苏家的脸。
果不其然,那保安一见陈北落便神情凛然,毕恭毕敬道:“见过北落少爷!”
陈北落微微一笑。
保安识趣,连忙转过身去,冲其他人大声喊道:“开门!开门!赶快开门!”
司机心下又惊又疑,却也不敢多说,当即开着车子长驱直入。
沿着山道径直往上,很快便来到山顶。
不远处是一片层层叠叠的红墙绿瓦,飞檐斗翘,不知有多宽,有多大,一眼望不到边。
司机文化程度不高,对那片建筑究竟如何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看到了极点,也华美到了极点。
但见入口处几十个布衣长衫的男男女女一字排开,盯着这辆缓缓驶来的出租车。
站在最前方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姿挺拔,气度雍容。
车子甫一停稳,众人团团围了上来,只把司机吓了一大跳,差点弃车而逃。
老者伸手拉开车门,欠身道:“欢迎北落少爷!”
所有人全都恭恭敬敬道:“欢迎北落少爷!”
陈北落自然不为所动,淡然处之,心下却有几分无奈,这苏家家主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讲究排场。
“少爷这边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嗯。”
陈北落点点头,跟随老者上了一辆黑色汽车,那出租车司机看得咋舌不已,他认得那辆车,正是苏家家主出席各种场合必乘的座驾之一,听说造价极高,劳斯莱斯都比不上它的零头。
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子,剩下的男男女女一边坐上各自的车,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说什么的都有,但在一点上都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陈北落少爷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千万倍。
出租车司机摇摇头,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啊!
......
“哈哈!贤侄远道而来,辛苦了。”
还未走到大堂门口,陈北落就已听见一个爽朗热情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圆脸,微胖,五官长得很好看,身材高大,就是与老道士相比,也不遑多让,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简洁朴素,脸上挂着亲切和蔼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便是苏家当代家主,苏彦铭了。
“叔叔好。”
“好好。来来来,让叔叔好好看看。”苏彦铭拉着陈北落的手,仔细打量,满意道:“嗯,几年不见,贤侄是越发英俊了,和我家闺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过几日我和你师傅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把你俩的喜酒给办啰。”
事实上,他们半个月前还一起喝茶聊天,谈古论今呢。
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这便是了。
“叔叔说笑了,我可是受过法箓的。”陈北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提醒道。
“这有什么,还俗便是了。”苏彦铭笑呵呵说道。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下山前已经继承掌门之位了。”
“咄!这挨千刀的牛鼻子老道,净坏我好事。”苏彦铭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张口就骂。
得,这么大个人了,脾气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说变就变。
陈北落看着面前气得直跳脚的苏家家主,颇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是被老道士带坏了?
陈北落记得,他的苏叔叔以前可不是这样来着的。
嗯,一定是这样!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古人诚不欺我。
苏彦铭拍了拍陈北落肩膀,安慰道:“贤侄放心,我会和你师傅好好说道说道的,你就等着迎娶我家闺女吧。”
陈北落微笑不语,他对苏梦微的确喜欢得紧,虽说他的门派严禁婚娶,但那已经是老古董了,他和老道士都不当一回事。
话说回来,他有些日子没见过那小丫头了,有些怪想她的。
苏彦铭每次来武当山,看望老道士的时候都会带上他闺女,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熟稔起来。
小丫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口水都流出来了,之后每次来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缠着他,叫陈北落陪她玩一些过家家的游戏。
就两人的关系而言,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苏彦铭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嘴里呵呵笑道:“对了,贤侄,你师傅最近过得怎样,身子骨还硬朗吧?”
呵呵哒!
他老人家怎样您会不知道,你俩昨晚还视频对话来着,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北落脸冒黑线,无语了。
苏彦铭不等陈北落回答,又接着笑道:“哈哈哈!就知道那老家伙壮实着呢,哪需要我为他担心啊。”
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没有觉得丝毫的尴尬。
陈北落猛然有种深深的感悟。
姜还是老的辣!
……
一会子没有丝毫营养的拉拉家常过后,终于要进入主题了。
呼!
陈北落松了一口。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已经在大堂坐了有大半个小时。
茶都凉了。
但听苏彦铭说道:“嗯,事情叔叔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直接到医师大报道就行了。”
陈北落道:“谢谢叔叔!”
苏彦铭道:“今天就在叔叔这先住一晚,第二天再去学校。”
“一切全听叔叔的安排。”陈北落从善如流。
是的,各位看官,你没听错。
少年下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学。
苏彦铭看了手腕上略微有些陈旧的机械手表,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吃饭去。”
陈北落嘻嘻笑道:“好啊。”
他的确饿了。
午餐的丰盛那自不用提,用过饭后陈北落便跟随吴管家(哦,就是那位白发老者)来到他的房间。
少年随意扫了一眼,苏杭的刺绣屏风,出自名家手笔的水墨画,临窗的位置竟有一尊足足四尺高的藏青古铜鼎。
紫檀雕螭几案上,文房四宝和杯筋酒具,名人法帖堆积如山,光是砚石就有十数方,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笔架垂挂着的狼毫笔如树林一般密密麻麻。
一角放有一只哥窑花囊,插着满满的水晶球白菊,还有错金独角的瑞兽貔貅一对。
古香古色,极尽奢华。
陈北落送走老管家,立即盘腿坐在床边,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很快便进入了无思无念的玄妙定境中。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大道无涯,吾生有涯,唯有锲而不舍尔。
不知过了多久,陈北落行功完毕。
只见他双目中神光如电,教人不敢直视,他走了几步,忽而将身一抖,全身骨骼顿时噼里啪啦地作响,如闷雷般爆鸣不绝。
虎豹雷音!
所谓天地激荡,其音如雷。
说是雷音,其实没有真打雷,是浑身筋骨高频震荡的一种生理反应,是一种内音,听在耳中,就犹如下雨前天空中隐隐的雷音,似有似无,却很深沉。
开始时只是嗡嗡声,随着功夫加深,变成了隆隆声,此时是个关隘,有驾驭不住功的人就此疯掉,就是没把住火候。
不过,想走火入魔也不容易,那是修行到了一定层次才有的现象。
陈北落的修为何等深湛,自是远远超越了这个境界。
他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天边夕阳斜挂,霞光万道,把层层云朵染成金色,蔚为绚烂瑰丽。
陈北落轻轻一纵,落在一座四五丈高的假山之上。
曲廊环绕,流水潺潺,中央是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水面铺满了青莲,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
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微风吹拂,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池北假山连绵,以土石堆砌,山虽不高却有峰峦洞谷,山上古木新枝,生机勃勃,翠竹摇影于其间,藤蔓垂挂于其上,自有一番清幽趣味。
陈北落脚下正是其中之一。
亭台水榭相连缦回,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檐牙高啄,盘盘焉,囷囷焉;岸边桃花灼灼,杨柳依依,鸟儿啁啾,对语枝头;时令花开,争奇斗妍,蝴蝶蹁跹飞舞于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