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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街上最靓的崽(1 / 1)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

花沅这几日闭门不出,一直忙着给自己做衣裳,款式都是她结合前世的记忆做出来的,新颖中透着庄重。

连碎布头也分门别类的做成锦帕,鞋面,再绣上小花装饰,很是精致。

那些碎得不行的小块布渣,也不浪费,都收集好。

将小碎布一层一层的用浆糊粘贴起来。

做好鞋底后,在上面附上一层兽皮,这样的鞋子耐磨,就算踩到狗屎也不会烂鞋底。

端午节这日,花沅又磨着冀漾,带着她出去溜溜。

毕竟人多特闹,她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裙。

赛龙舟,绍兴人俗称“划泥鳅龙船”。

泥鳅龙船用于祭神、庆典、竞渡,以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绍兴是水乡泽国,河道纵横,江湖棋布,然而观看最佳景致的地方则在漓渚桥。

漓渚的东面有一座百年古楼,飞檐翘角,描金画彩,巧夺天工,待上了楼可谓是把景致尽踏在足下,一览无余。

古楼坐北朝南,重檐歇山,分九重五间三弄,抬梁式与穿斗式相结合的梁架结构,大堂用九檩、七柱,五岳朝天。

不过这阁楼并没有牌匾,世人皆称为九重楼。

想要登上九重楼上的宾客,不计其数,然而九重楼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

并非有银钱,够富贵就能登上去的,而是要看才华,每层楼一道题目,只有答过九题才能登到顶楼。

无论白发老人,或是智齿小儿,皆可参加,最后的胜出者,还可获得额外赠予的礼物。

登上九重楼是极为荣耀的事情,足可以炫耀一时。

这么讲究的事儿,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自然不计其数。

阳光明媚,水光潋滟。

有一位身穿霜色锦裙,外罩薄纱的女子缓缓走来。

她举着茜色油纸伞,周身无任何珠环玉饰,墨色的青丝如瀑布一般泻下,仅用一条锦带缠着,随风飘舞。

她扬起油纸伞,露出轻纱遮面的半张容颜。

轻薄的刘海被微风吹开,额头白皙细嫩,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眉如墨画,不染而黛,气质清隽素雅,腰间两条丝带垂落,随着微风微微浮动,似乎自带一股灵气。

因她尚年幼,带有几分少女特有的青涩稚嫩,不过就算这般,也足以惊艳众生。

可以想象待及笄之时,又会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美人见得多了,如此姝秀却是世间少有。

众人打量着花沅,眼眸里俱是藏满了惊艳。

瞬间,她就吸引了人群的注意,成为街上最靓的风景。

引起关注的不仅仅是这女子的美貌,还有她的才学。

她已经答对前面男子未答出的一题了,可是那小厮却不准她一个寒门女子入内。

这俏佳人不是别人,正是花沅。

今日是端午节,也是冀漾的生辰。

她想给他准备一份体面的礼物,可是她银钱不多,听了九重楼的规矩,便甩开了冀漾,来碰碰运气。

就算最后结果是她技不如人,那她也要尽力尝试一下,岂能不战而退?

花沅眉头微蹙,道“楼上明明坐着贵女、贵妇。又有规矩说答对题者入,为何寒门女子,就不能进?

若是不能,为何不提前写明入内规则?”

小厮挠着头,一脸难为情。

他从没见过如此娇俏的女子,若他是东家,自然愿意请进这姑娘。

可他们东家瞧不上寒门女子啊!

他只是个奴才,哪有资格让他家主子为难呢?

于是支支吾吾地红着脸,尴尬的抓耳挠腮。

见其如此,花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礼道“小女子也不难为小哥儿了,麻烦将贵主子请来,小女子亲自与他说。”

说着,花沅又“不经意”瞥了一眼那摆在案子上,垫着红绸的彩头。

那块羊脂白玉质地纯、结构细、水头足、油性重,乃绝世的美玉。

羊脂白玉自古以来都被世人极为重视,是玉中极品,非常珍贵。

它不但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而且象征着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的世俗情感。

她要是能拿到这美玉送给冀漾,也算礼尚往来,定会被高看一眼。

如此,她的心腹之路,又能往前迈出夯实的一大步。

不然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她总是矮了人家一头。

“小姑娘,这不是来玩的地方,速速回去!”低沉富有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花沅顺着声音抬头,一双玄色绣着不知名鸟儿的靴子映入眼帘,他披着艾青色纱衣,上半身被婆娑树影挡住,叫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色。

她费力的,又瞅了好几眼。

此人长身魁颜,眉目如刻似画,外宽而深中,状貌魁岸,轻摇折扇,完全一副风流才子的打扮。

花沅眼睛发亮。

这人不是荣弘璧?

荣贵妃的长兄大荣阁老,荣安之孙?

这是来南直隶游历,增长见闻的?

呵呵,小笼包,许久不见!

她们前世也算老熟人了,从他一口气吃了三屉小笼包,她就给起了个小笼包的绰号。

这货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她还能不知道?

这块美玉她拿定了!

待她先给他来个下马威。

她微微俯身行礼,道“大叔!几日前小女思索一对联,很是有意思,不知可否讨教?”

“什么,大叔?本公子年方十八!”荣弘璧神情微妙。

原本他眉梢眼角透着漫不经心,还流露出傲娇之气。

可这会儿脸是真的绷不住了。

他觉得对方就是瞎的!

果然是寒门女,没见识,没看他长得这么俊美嘛?

怎么就叫大叔了?

可气死个人了!

转瞬间,荣弘璧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又端了起来。

圣人言: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连圣人都气女子,他被气也算寻常。

荣弘璧抬头望向远处,负手而立。

散漫地勾了勾唇,道“说来听听?”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哼,世间美貌的女子大多矫情,寒门女子更是粗俗。

她更是矫情里面最为粗俗的女子!

这可是她自找的……

花沅对他的腹诽不知。

但她在心中,也是暗暗地对荣弘璧狠狠地鄙夷了一番。

小笼包早被声色犬马给耽误了。

她面上不显,还十分的淑女,字正腔圆,道“这对子不过五个字,简单的紧。

小女子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请大叔指教!”

话落,花沅便谦卑的立在那里,静待回答。

这对子乃前世与她定亲的殷霱出的,可这位国子监第一才子,却也是一个大渣男。

他失信于她已故祖母的嘱托,心安理得的娶了花佳。

盗用渣男的才学,她问心无愧,还很解气。

这对子连几年后的文人,都对不出,她可不信这小笼包能行。

真以为被花言巧语捧成了风流才子,自己肚子里就能有墨水?

但凡有颗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个样子。

幸福的阈值不是靠吹捧得来的。

这次的羊脂白玉,她势在必得,哼哼!

少女为自己的智慧,欢喜鼓舞。

几个纨绔子弟从楼里探出身子,不由得小声议论着。

“感觉很简单呀!没什么水平,这小娘子大言不惭!”

“啧!用词也很寻常!这美人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敢找九重楼的麻烦!”

“可惜了这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了,毕竟寒门女子能识字都是少数……”

四周的权贵也都跟着嘲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花沅就在下面听着。

一旁的白发老翁提笔入墨写下这上联,摇头道“这对子看似简单,但实则在结构上五个字使用五行金、木、睡、火、土作为偏旁,欲对出意境佳的下联难!”

“水烟、池洼、小塘、与绿柳是乡间画作的主体,锁是灵魂。”

“画中用烟锁二字描绘浓淡远近之美,又与升起的水烟形成动静之美。

欲对出合乎五行且意境相衬的下联来着实不易!”

自认为才高八斗的荣弘璧,也愣住了。

他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就绍兴这小地方,也卧虎藏龙吗?

且容他一试。

他闭了闭眼,隐去狼狈,板着脸,唇畔挂着嘲讽,道“小姑娘,这下联你能答的出吗?”

花沅早就猜到这小笼包会这样问。

她微微转了一下手中的油纸伞,美姿摆得时间有点久,手麻了。

她浅笑,反问道“这本就是小女出的对子,对得出如何,答不出又如何?”

荣弘璧这次慎重了,眸光闪烁。

他思量好一会,才佯装贵人语迟,上前两步,正视对着楼下。

“小姑娘,你若对的出,那本公子向你道歉,请小姑娘入堂可好?”

荣弘璧这才给了她一个正眼。

小丫头半遮面,君怜姮娥,虽是寒门,可通身的气派和规矩却极为出众。

这般的女子,哪怕站在燕京的几位长公主身边,也不会逊色吧?

还有她的美眸,居然和自家姑祖母,有七八成相似!

他家姑祖母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了。

乃当朝宠惯六宫的荣贵妃,美貌与智慧并存。

是引领着他们落败的荣氏一族,重新走向富贵的杰出领袖。

瞬间,荣弘璧觉得她有点亲切。

小丫头名副其实,是街上最靓的佳丽。

花沅不知他所想,忍住心里的得意。

她故作思索,道“好,上联是烟锁池塘柳,下联为秋照银杏坡。

小女才疏学浅,还请诸位叔叔、伯伯帮忙品鉴。”

顿时,满堂鸦雀无声,只闻这姝丽女子的如诗般声音,所有人都被这下联惊呆了。

这意境也太美了,上联朦胧,下联明澈。

花沅站在台阶上本就比堂前的众人高,这回形象瞬间就更加高大了。

荣弘璧不想丢人,就算是输给整条街最靓的崽,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

这次他反应倒是也快,对着楼下众人,有礼的拱手。

之后他又俯瞰花沅,流露出高高在上,而又玩味的笑容。

“今日端午节,鄙人出一谜语,为诸位助兴。

烟锁池塘柳,左有右没有,若想猜此字,当中需加口。打一字!”

花沅矜持地笑笑。

心中暗暗不屑。

激将法,小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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