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精骇然,“你不是楚羽!”
“哎哟喂,现在才发觉,你这脑子果然是坏透了。吃了那么多人脑都补不上你这脑袋里的天坑,真是糟践了那么多性命!”楚羽揉着鼻间,下一刻褪却了所有的伪装,竟是狐小步其人。
说时迟那时快,姑获鸟顿现九头身,冲破了牢笼直逼竹子精而去。
梓桐飞身,蛇君在渊直接把竹鞭从地下揪起,当空斩断。断裂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楚英被救下来,半睁开眼看了梓桐一眼,继续不省人事。
竹林外头的“狐小步”已经恢复了楚羽的本原,她想着估计这时候,狐小步已经得手了。多亏了霍庭燎精湛的画工,她不知他竟然有这般巧手,画皮的功夫堪当一流。
佐以梓桐和蛇君的力道,将狐小步与楚羽幻化对调,如此才能引人耳目,让竹子精以假乱真。
墩子诧异的望着楚羽,“道长啊,你说你好好的咋突然变成小羽的模样嘞?你是不是有嘛伤心事,所以想不开啊?道长啊,小羽是霍公子的夫人,你是不是中意人家霍公子,所以想……你想弄啥嘞?”
楚羽蹙眉望着墩子,“我知道没有提前告诉你,唯独瞒着你是我的不对。但是墩子,我就是小羽啊!小步在竹林里替我收拾竹子精呢!”
“啥?”墩子骇然,“你是小羽?”
“是!”楚羽点点头,“你帮我看看,这竹林外头的结界是不是快散了?”
墩子抬头,“有血光,是散嘞。”
闻言,楚羽抬步往里头走去,“咱们去找他们。”
墩子憨厚的笑着,紧赶着跟在楚羽身后,“小羽,俺方才不是故意的,你莫要放在心上,俺不知道你是小羽,俺真的以为你是道长嘞。”
“没事!”楚羽不多话,林子有些大,她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想了想,楚羽喊了一声,“姑获!”
那头,姑获鸟已经拿下了竹子精,正要啃噬竹子精的人魂,毕竟这样满是怨气满是戾气的人魂对她来说,实在是诱惑太大。
好在楚羽一声喊,姑获鸟当即化为雀鸟去找楚羽。
在渊锁了竹子精的元神,“啧啧啧,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附在竹丝扇上,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不说,还得靠着女人的力量存活,丢不丢人?男人的脸,都教你丢尽了。”
竹子精面色惨白,元神与人魂忽隐忽现,“关你什么事?”
“你家媳妇早就不想替你杀人了,然则因为你而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可能以后都做不人进不了轮回道。本君觉得既然她替你做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在渊笑嘻嘻的伸手握住竹子精的元神。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报仇!”竹子精咬牙切齿,“我不想死!我要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梓桐瞧着竹子精,“恩怨都隔了百年,你要找的人早就作古,剩下的也只是后人罢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前人作孽后人有报,天注定的事情就不必你亲自动手了。”
“我要楚家——家破人亡!”竹子精厉喝。
在渊冷笑,当场便碎了他的元神。
竹子精的人魂当即浮现在半空,那柄象征着百年来恩怨见证的竹丝扇,顷刻间被火焰焚烧。姑获鸟一声长鸣,吞吃了竹子精的魂魄,这一次可真当连一魂一魄都不剩。
楚羽没吭声,只是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面色微恙的梓桐。
“夫人?”梓桐抿唇,想来方才那些话,楚羽都听到了。
深吸一口气,楚羽瞧着姑获鸟落在自己的肩头,舔舐着喙,一副甚是餍足的模样,眼睛里有些暗淡之色,“带上楚英,回去吧!”
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白姬的踪迹,狐狸狡猾,在他们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自投罗网。
楚羽没有多说什么,不管狐小步怎么逗她,她都始终板着脸。
把楚英送回楚家,胡映容替他们瞒了楚风行。有胡映容把关,楚风行也不敢多问什么,反正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夜里的时候,楚羽一个人坐在假山上,望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一动不动的。
霍庭燎拿着桂花糕坐在她身边,“你晚饭没吃多少,试试看这个。按照你母亲给的方子,特意做的。”
“你做的?”楚羽回头看他。
他一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下厨呢?”俄而又道,“不过为了你,总得能屈能伸。霍夫人,能给个面子尝一口吗?回来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的,你娘说你不高兴的时候。拿桂花糕哄你就是。霍夫人可看出我在哄你?”
楚羽撇撇嘴,伸手接过温热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他做的跟娘做的不太一样,娘的桂花糕里有母亲的味道,而他做的……是属于丈夫的味道。
“你没别的事情做吗?为何总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她道,“你都不知活了多少年,我不在的时候你如何打发漫漫长日?”
“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想着你等着你,如今你在我身边,那我自然要将曾经想做的都一一做遍。若你百年,我也能留着这些记忆等待下一次的重逢。”他抿唇,期许的问,“好吃吗?”
楚羽颔首,“我喜欢。”
“喜欢就好!”霍庭燎如释重负,“梓桐都与我说了,因为前人的恩怨,所以……觉得心里难过?”
“我留了扇娘一魂一魄,是希望她能轮回转世,下辈子不要活在仇恨里不要过得这般辛苦。可对待扇娘的夫君,我选择了赶尽杀绝。”楚羽吃着桂花糕,神色有些黯然,“我没有阻止姑获鸟,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我也并不想阻止。”
“我害怕放虎归山,我怕自己的妇人之仁会害了自己的家人。竹子精的怨气太重,他一心要报仇,并且已经杀了太多人。我……我当时的第一念头,就是杀了他永绝后患。”
楚羽望着他,“水猴子那些都是妖,所以就算杀了它们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竹子精毕竟早前是人,而且我听他的意思,秦风似乎跟我楚家有关系,如果真的是我家老祖宗,那么这段恩怨就真的是报应,错的应该是……”
霍庭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你没做错。人生不过百年,哪来这么多的是非对错呢?放虎归山,才是真的错,到时候害死的不止是你身边的人还有无辜之人。楚儿,记住一句话,做过的事永远不要后悔。那些会为难你的人,又何必在乎呢?”
语罢,他攫起她的下颚,吻上她的唇,浅尝着她唇瓣上那甜滋滋的桂花糕,“与其花这么多心思去想这些,不如请霍夫人把这些时间都用来与我相爱。”
楚羽轻笑,“你这人真当无赖,三两句总往自己的身上扯。”
“霍夫人的心太大,装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会觉得很累。而我我这心里头装的只有你,所以就算天塌了我都不觉得辛苦,因为我有霍夫人。”他勾唇笑得温暖。
漆黑的夜里,那双没有聚焦的眸,在寻找属于她的位置。指腹摸索着她的面颊,他笑得极好,极为俊俏的脸上浮现着餍足的笑意。
这一次,终于在一起了。
真不容易!
“你一次都不曾见过现在的我,如何能画得出来我模样?”她不解。
施法让她与狐小步调换的时候,他给她画的那张皮,连她看到都觉得讶异。他不是目不视物吗?可行动自如。又能画出如此神似的皮面,还是瞎子吗?
“因为我画的是你啊!”他轻笑,突然将她打横抱起,“霍夫人今晚的问题有些多,不如咱们回房慢慢细说。此处更深露重难免会冻着霍夫人,为夫舍不得。”
回房?
楚羽低低的笑着,如玉的胳膊主动圈住他的脖颈,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廷业,你若一直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他轻笑着进门,“对付宠坏的孩子,为夫自有妙招。”
“什么?”她不解。
“若是一不小心把夫人惯坏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入你的眼,也不会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到时候夫人还得回来求着为夫。为夫自然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你,继续霸占着宠完下半辈子。”他轻轻的将她放在床榻上,俯身将她压在身下。
求索般的吻着她的眉眼,没有焦距的眼睛里,凝着难掩的温柔,“霍夫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请霍夫人能相信我。有些东西非我所愿,但你要深信我此生所求,唯你。”
楚羽蹙眉看着他,“你跟掌柜的,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他一笑,“问了就不灵了。”
她撇撇嘴,“不说便不说罢!”
他显得有些无奈,翻身躺在她身边。两个人十指紧扣,各自想着前尘过往。掌心温热,熨帖着彼此的宿命交融。
楚羽想不通的事,霍庭燎不是损伤了修为,以至于有伤在身?可为何到了夜里就这般活力充沛呢?瞧这翻来覆去的热劲儿,恨不能把她拆骨重塑一般。
虽说是夫妻,可这般作为,楚羽觉得自己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这厮作得厉害,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被他送上了巅峰,却又被他故意一松。没回到了边缘,他便又开始收敛。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楚羽原本还带着几分羞涩,最后都没能忍住。
一夜的折腾。好一番你来我往,最后楚羽连睁眼的气力都没了,被他拥在怀中安睡,再也没气力去想别的事。
他喜欢她最后的反客为主,喜欢她最后的难忍。
轻笑着,拥着心爱的女子,此生足矣。
楚羽睡醒的时候,霍庭燎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勉力坐起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好似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想起昨夜自己的疯狂,楚羽不自觉红了面颊。
梓桐进来的时候,送上了一颗药。
“夫人?”梓桐摊开掌心,递上一杯水。
“这倒是方便多了。”楚羽也不废话,吞下了药丸。她当然知道,这避子是逃不开的,虽然不懂霍庭燎为何这般做,但……这百余年的性命于他而言,不过是蜉蝣,他许是有自己的打算。
今日下着雨,洗去了东平郡上空的血腥气。
除了扇娘和竹子精,这东平郡内约莫会安生好一段时间,不会再也这般屠戮血腥。
闲来无事,霍庭燎又得闭关疗伤,楚羽便去了浮曲阁听戏。月拢纱没了扇娘,早就离开了东平郡。如今在浮曲阁内的是其他的戏班子,唱的还是那一出牡丹亭。
花旦水袖轻拂,眉目温婉,却再无扇娘的风韵。
楚羽想着,以后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唱出扇娘的感觉。
一抬头,却见林璇玑和刘柏舟在对面坐着。见着楚羽在这儿。林璇玑冷眼横眉,起身便朝着她过来。许是担心林璇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刘柏舟只能紧跟不舍。
“霍夫人!”林璇玑坐了下来。
楚羽嗑着瓜子,“有何贵干?我来这儿听戏,没犯法吧?”
林璇玑冷笑,“霍夫人怎么会犯法呢?我只是许久不见霍夫人,心里头想得紧,如今过来叙叙旧。霍夫人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呢?”
如果不是黄泉水洗去了她的记忆,楚羽真想把她和楚英的事儿给抖一抖,让这高傲的小姐能收敛一些。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让人看不习惯。
说完,林璇玑还刻意看了刘柏舟一眼,“相公,你说是吗?”
刘柏舟瞧着楚羽,只觉得如今的楚羽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精神焕发,并且这五官容色也有所不同。她的五官好像渐渐的长开了,整个人的精气神……
一时间,刘柏舟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见刘柏舟盯着楚羽却不说话,林璇玑的脸色自然难看到了极点,“看得出来,相公这心里头还念着霍夫人,霍夫人还真是好福气。”
“这福气,刘夫人似乎没有。”楚羽报之一笑。
这句话,足足将林璇玑咽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林璇玑面色发青,盯着楚羽冷笑,“不知道霍公子若是知道……”
“知道又怎样?”楚羽觉得有些厌烦,“没完没了是吗?廷业在娶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曾经——”她看了刘柏舟一眼,“我曾经心悦刘公子,但是如今我已经是霍夫人,此身此心都只属于廷业一人,再也不会心生旁念,还望刘夫人别再纠缠。”
“撕破了脸皮,对谁都没好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是吗?再者……刘夫人若有这般空闲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能抓住丈夫的心,而不是抽空心思来对付我奚落我。纵然我被你贬到了尘埃里,难道刘公子对你的欢喜就能多几分?治标不治本,最后难堪的还是你自己。”
楚羽起身,“梓桐,我们走!”
林璇玑冷哼两声,正欲上前,却被梓桐拦住。
梓桐可不像楚羽这般好耐心,“刘夫人请自重,霍家的事情不必外人插手。”语罢。梓桐紧追楚羽而去。
刘柏舟掉头就走,林璇玑自然不肯放过,“你为何不说一句?自己的夫人被他人奚落,难道你就不会维护两句吗?”
“奚落?”刘柏舟冷哼,疾步走出了浮曲阁,“我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方才到底是谁奚落谁,你心里有数。”
“怎么,你还怪我的不是?”林璇玑愤然,“刘柏舟,我可告诉你,如果不是我林家扶着你,这一次刘家的生意早就垮台了。你最好给我识相一点,若然惹我不快,我也会让你不痛快。”
语罢。林璇玑拂袖而去。
刘柏舟站在原地,冷了脸却没有吭声。
林璇玑说的没错,早前就是因为生意上出了问题,所以刘家才会与林家、霍家私底下做了交易,错了花轿错了新娘子。
如今刘家的生意有了起色,可刘柏舟人生的难关这才刚刚开始。
林璇玑觉得甚是愤懑,不过现在她倒是不急着回家,而是悄悄的带着丫鬟去了一座别院。她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也算是轻车熟路。
推门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里黑漆漆的,可林璇玑倒不觉得害怕,当下坐了下来。桌案上放着一面镜子,她甚是熟练的将蜡烛点燃。血红色的烛光下,镜子里的自己变得格外美艳夺目。
黑暗中,有人低低的笑着,“又遇见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
林璇玑轻叹一声,瞧着镜子里美艳的自己,却没有半点笑容,“你说为何我这般容色,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呢?男人不都是感官动物吗?我生得这样美丽,何以他们都将视线落在楚羽的身上?难道是我还不够漂亮?”
“不,是因为楚羽身上有邪术,你要知道你的美艳是天生的,但是楚羽的邪术却能让男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所以不是你不够美,而是你不够心狠手辣。”黑影从暗色中走出,是个年迈的老女人,满脸的皱纹褶子,指甲却是锐利得可怕。
老女人穿着花衣裳,裹着花头布,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堆满了褶子。
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指着镜子里的林璇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满嘴的黄牙,“你看镜子里的你,年轻貌美。你是人中龙凤,前程绝对不会仅限于此。姑娘,你要把眼光放远一点,说不定将来还能飞上枝头!”
林璇玑满意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飞上枝头?”
“我老婆子算了一辈子的命,绝对不会看错的。”老女人轻咳两声,“这镜子乃是上古之神留下来的昆仑山宝物,只要女子对着它多照照,多说一说心里话,久而久之便能出落得更加年轻貌美。”
林璇玑扭头望着她,“那你为何不照一照镜子?”
老女人无奈的笑着,“我泄露天机太多,上天所不允。否则哪个女人不希望变得美丽动人呢?左不过我是没有机会了,但也不能浪费这么好的宝物。林姑娘命格尊贵,岂能在这样的地方埋没一生。”
“是吗?”林璇玑眯了眯眸子,瞧着自己极美的容色,“那我是不是得准备准备?”
“姑娘放心,时机会来的。只要姑娘能飞上枝头,来日里想要什么都会有,想做什么都可以。”老女人的话就如同诅咒一般,让人心里头的欲念快速增长。
林璇玑若有所思的望着老女人,“那你想要什么?”
“老妇人什么都不想要,惟愿能修成功德一件。”老女人轻叹一声。
“这话我可不爱听,凡事都有价,你这般帮着我却不要任何的好处,我这心里没有着落。”林璇玑也不是傻子,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你而不求报酬。
老女人笑了笑。“不如到时候,请姑娘能赐我财帛金银,许我一席之地,免我颠沛流离之苦。”
“这好办!”林璇玑起身,“看得出你是个有本事的,在我飞黄腾达之前,能否求你帮我办件事呢?”
老女人眉心一皱,“姑娘是说这霍家的夫人吧?”
“既然知道,那也该明白我想做的是什么。”林璇玑冷笑,“我这人脾气好,不忍见血,但有时候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这般磨砺。我不要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会让旁人得手。懂我的意思吗?”
“这是要下咒吗?”老女人有些为难,“这可是要折寿的。”
“怕了?”林璇玑瞧着她,“你不是说。我会飞上枝头吗?既然我能飞上枝头,那我也能保你周全。你只需照我的话去做,其他的事儿我来担待。”
“是!”老女人躬身行礼。
林璇玑转身出去,看得出来心情好了很多。
身后,房门自动合上,黑暗中唯有老女人低低的浅笑。阴森,诡谲。
“真是老奸巨猾,如此一来暗咒就不会反噬在你身上。”白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老女人坐在镜前梳妆,脸上的褶子渐渐平息下去,可怕的长指甲瞬时光滑粉嫩,染着极为明艳的蔻丹。花白的发,如缎如瀑,及腰轻垂。
蜡烛,突然熄灭。
屋内,又恢复了最初的一片漆黑。
被林璇玑无缘无故的奚落一顿,楚羽觉得有些不痛快,拎着爹最喜欢的烤鸡就回了一趟家。嫁得近就是有这样的好处,逛街逛累了还能回家歇歇脚。
楚家住得僻静,但楚羽有马车,要回家也是易如反掌。
跳下马车,楚羽瞧着娘和一个陌生女子坐在院子里,当下愣了愣,不知这女子是谁。
“娘?”楚羽喊了一声。
胡映容当即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刚巧买了爹喜欢吃的烤鸡,就送过来了。”楚羽愣了半晌,“这位是……”楚家在东平郡那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很少跟人交往,来往的也就那么几个亲戚罢了。
“这是你姨娘,你小时候还跟着去姨娘家里住过一段时间,怎么都不记得了?”胡映容笑了笑,“这丫头忘性真大。”
楚羽这才想起自己有史以来第一次出门的经历,母亲有个亲姐姐,年幼时候因为战乱而分散。后来偶然遇见才相认,当时恰逢东平郡内闹了流寇,胡映容便央求长姐将两个孩子收留一阵子,等朝廷平息了流寇再带回来。
好在这姨娘家是个书香门第,并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
楚羽跟楚英跟着姨娘住了一段时日,姨娘家也算是有名望的,只是姨丈并不经常回来。说是在京中当官,然后大半年才能回家一趟,楚羽在姨娘家住着也就见过一次姨丈。
姨娘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女儿等着丈夫。
“姨娘?”楚羽想起来了,“姨娘来了,娘也不告诉我?”说着赶紧给姨娘行礼,“小羽给姨娘行礼,方才没能认出来,是小羽失礼。”
姨娘笑得有些酸涩,“小羽都这么大了,姨娘可都好多年不曾见过你,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当日你成亲,姨娘家里有事,实在是赶不过来,你莫要见怪。”
“唉。”胡映容轻叹一声,“进屋说吧!”
楚羽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可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瞧着娘跟姨娘的表情,心头隐约觉得她们有事瞒着自己。
进了屋,胡映容便给姐姐和女儿都上了茶,顾自坐在一旁纳鞋底,“姐姐,有些事虽然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儿我陪你去一趟永安寺便是,求个平安福也算是安心。”
“永安寺?”楚羽不解,“姨娘是哪儿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我这厢有个好大夫,一般的疑难杂症也都能治。”
“不是你姨娘不舒服,是你晓慧表姐不舒服。”胡映容拧了眉头,略显无奈的望着自家姐姐,“明儿去一趟再说吧!”
“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姨娘垂头丧气。
胡映容起身,“姐姐累了,去歇一歇吧!晚上沐浴更衣,明儿天一亮我就陪你去。”
送走了姨娘,楚羽这才拉着母亲走到一旁问道,“娘,姨娘不远千里而来。本该是件好事,可看她的神色,好像不太高兴。晓慧表姐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要去永安寺呢?”
永安寺有智显大师,楚羽是见过的,但智显大师不轻易见人且此刻正在闭关,所以……
“你晓慧表姐出了点事儿,好几年了一直家宅不宁的。你姨娘去了京城国寺求过符,凡是能有些名气的寺庙都走遍了,如今听说永安寺智显大师之名,便慕名而来。”胡映容轻叹,“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出什么事?”楚羽不解。
胡映容勉强一笑,“说出来怕吓着你。”
“不会是见鬼吧?”楚羽笑着喝水。
胡映容点头,“是见鬼了!”
楚羽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当即呛得咳嗽起来,“什、什么?”
见鬼?
“那么惊讶干什么?”胡映容一脸鄙夷的望着自家闺女。嘀咕着转身,“又不是头一回。”
楚羽忙追上去,“娘,表姐好端端的怎么见鬼?咱们家是做仵作的,我跟爹进出停尸房那么多年,也没见咱家……”
“呸呸呸,童言无忌。”胡映容啐一口,“你少凑热闹。”
楚羽撇撇嘴,“娘……”
“别!你每次一撒娇保准有事。”胡映容系上围裙,“我得给你姨娘做点好吃的,你别进来添乱,回霍家玩去!”
楚羽翻个白眼,“难道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这么见不得我,要赶我走?”
胡映容瞧了她一眼。伸手就去摸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
“娘!”楚羽撒腿就跑。
最后,梓桐是看着自家夫人从家里跑出来,然后跳上马车催离开的。胡映容在后头插着腰,手中拿着鸡毛掸子。
见此情况,梓桐哪敢逗留。
胡映容瞧着马车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丫头,不是娘非得拦着你。娘不让你多管闲事,是为了你好。”俄而一声长叹,转身回了厨房。
回到霍家,楚羽也没往心里去,娘那副样子约莫是不想让她插手,那她也不必掺合进去。对于这位姨娘,楚羽是有感恩之心的,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姨娘伸手拉了他们一把。在杜家的那段时间,姨娘也不曾亏待过他们兄妹。
至于晓慧表姐——小时候可没少欺负楚羽,仗着是杜家的千金,姨娘不在就欺负楚羽。但是杜晓慧生得好,听说后来还嫁给了三甲头名。
这样的家世背景,这样凶悍的性子,能出什么事呢?
见鬼?
楚羽想着,估计是欺负的人多了,有人装神弄鬼的吓唬她,又或者是心里有鬼。
亏心事做多了,往往会心生暗鬼。
这事,楚羽也没想再追究下去。
第二天,胡映容便陪着姐姐去了永安寺,如楚羽所料并没有见到智显大师。虽然求得平安符,然则这姨娘心里不痛快,当天夜里便高烧不退。净说胡话。
大夫请了好几拨,都束手无策。
实在没辙了,胡映容只好来霍家,毕竟楚羽此前提过身边有个大夫能治疑难杂症。
当时楚羽已经睡下,听得这事赶紧起身把墩子叫上,急急忙忙的去了楚家。
霍庭燎披着外衣站在院子里半晌,眉心一直突突的跳,终只剩下一声长叹。白日里梓桐提了一句,他便悬心到了此刻。
身负幽冥血是不该触碰太多鬼神阴戾的,沾染太多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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