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团娘听说这话,更不敢大声,却悄悄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又紧拽住乔月袖:“等得了机会,我也瞧瞧这主子去!当年他在宫里可也算个没头没脸的,看这几年风光的!不过到底不是正经主儿,说也就了地!”
乔月冷然唇:“可不是?说起来不正经的主儿也多,如今还天各一边守着呢!”说罢便推团娘:“正好你也起来了,水来我洗。”
于是各人忙碌,归庄里里外外渐有了生机人气。
孟宇只睡了前半,后半便有守在阴驼峰下的军士来报,说西平王果然来了,正了东盛的埋伏,抓住几个活口,带回东盛的驿站了。
孟宇一听就叫更,竹童伶俐地伺候好了,又叫茶水点心:“略吃一点好过那边去,抓着西平的活口可是难得,别叫东盛那边一家享了,我得看那八皇子审去!”
来报的军士言又止,看看孟宇,张不开口的样子。
“有话直说。”孟宇觉得了,呷一口滚热的浓茶,向下吩咐道,边说,边叫拿官服来:“昨儿让你们熨利些,可都好了?”
一个丫鬟肿着眼睛上来,想是没睡好,才要说话,被竹童摆手制止,又拿眼逼那军士:“有屁就放,老爷没那个耐心看你演戏!”
军士没奈何,只得吞吐着开了口:“八皇子不在驿站,听东盛那边人说,好像zhan到一半时,归庄乔老板有信来,叫走了殿下。”
什么?!
乔月半三更地叫走八皇子?还不通知我这个地方官!?
这时候孟宇的脑子里已经没有逻辑这三个字了,本来与他毫无干系的一件事,却被他自发想象成各种对已不利的局面,于是瞬间叫那肿眼肿泡的丫鬟:“叫你拿服的呢?!怎么空着手?真没一个能伺候的,也不知怎么的你们!”
竹童一听这话不好,就跪下了:“爷再忍耐几日!老爷旧日大管家,周全福,听说已由老家出发向这里来了,说话就到,爷再耐几天,他来了就的好了!”
周全福是孟家旧日京里大宅的大管事,后来孟老将军没了,夫人早年就没了,孟宇又常年在外,大宅也留之无用,便卖了,下人人俱一遣散,周全福也回了老家。
后来听说孟宇定在哲州,又做了直隶总督,少不得要人伺候,竹童递了信过去,周全福再无二话,收拾了就赶过来。
孟宇此时也听不得这话:“周全福不来你就不会说话做事了?你也算跟我多年,一件官服也不晓得要人熨好?若还在军帐下,只你一个伺候爷,你这就是军纪不正,爷当地就能军法整治你!”
竹童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头垂得低低的,那丫鬟更是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军士知道都是自己一句话惹出的祸,可问题是,这事上他也不敢跟孟宇撒谎不是?
最后还是常昆进来,看看苗头不对,怎么人人脸上都抹了生姜似的,他本不知什么事,只记挂着东盛那边还收着西平的人呢,便陪着笑上前行了个礼:“孟大人,要不要先用了点心,好去东盛驿站?”
孟宇一脸不高兴:“我是要去,只可惜没有可用的官服!”
丫鬟抽抽啼啼的,开不得口,常昆就看竹童,心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竹童不得已,也知道此时只有自己能劝,好在他也机灵,眼珠子一转便出来个现成的主意:“爷别生气,如今不去东盛驿站,反正八皇子人在归庄,咱们也去归庄好了!穿便服也得,穿便服也得!”
孟宇心念一转,是啊,去归庄不就行了?
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呢?!
silu坳过来了,脸上的神气也得好看多了,再开口时,孟宇的口气也温和得多了:“行了,都下去!茶水点心不必用了,归庄的虾饺不过你们百倍?”说着踢了竹童一脚:“惯狡辩的狗东西,还不快起来呢!“
竹童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小的这就伺候爷更!”
常昆在屏风外等着,半天才见孟宇出来,见果然换上便服,黛绿底子云纹秋菊彩绣无袖两开裾圆领袍配同云纹刺绣腰带,白面丰颐,英之气,奕奕逼人。‘
“要说爷还是穿便服的好!”常昆就笑了:“穿官服总觉得面,其实爷也是二十几岁人了,看起来总跟个学生似的!”
孟宇骂了句大胆,也笑了。
竹童收拾着出来,嘴里念叨:“要不爷到哪儿人都说他是个翰林呢!我还记得头回上归庄,爷还什么都没说,乔老板就说爷的气质不一样,该在翰林才好呢!”
常昆竖起大拇指:“爷是状元郎出,翰林是想而当然的了!”
孟宇已经走出门去,口中淡淡地道:“你们敢是想我的赏钱了?一大早这么一唱一和地哄我!老常我还没问你呢,田将军的伤怎么样了?”
常昆忙跟上去:“已无大碍,不过失了个臂膀,心里总是不利,那又是个宁死不肯倒下的硬汉,只怕有两天神头熬呢,唉!”
孟宇亦是心下黯然,嘴上不免要安:“好在赢了西平,这会子就去问问,说不准西平王昨儿晚上就在山上也未可知,若伤了他,也算给咱们老田报仇了!”
竹童点头:“正是这话,不过功劳可不能全算在东盛头上,好比吃了十个烧饼,前九个是咱们吃下的,最后一个才轮到他张嘴,帐是要算明着的!”
孟宇敲他头一下:“就知道吃!什么不好比拿烧饼比!”
竹童摸摸头,也笑了。
从自家宅子后门穿出去,过条小巷就到了,只是那巷道里今儿新开了间店铺,伙计里外擦拭着招牌,倒得孟宇抬头看了一眼。
“哦,杭南绸缎庄?”孟宇叫个住个伙计来问:“是贩了南边的丝绸来问的意si?”
伙计陪笑回道:“这不是孟大人么?正是江南的绸缎,上好的新货,前几日到,您要不要进来两匹?送人再好没有,自己穿更是锦上添,不知孟夫人爱什么样?”
孟宇含笑不语,竹童上来骂那伙计:“我家大人尚未娶亲,哪来的夫人?你这狗嘴没个把门的,不晓事还乱喷!”
伙计忙道个不是,又挤出一脸笑纹:“哎呀就大人这人品相貌,什么样人家找不到?过几天说不准皇上还给赐门亲呢!缎子不会坏,先收几匹留着用是好的!”
三句话不离本行,兜生意能手。
只是孟宇听着婚两字,越听越不入耳,最后连眉头都锁到了一。
常昆就轰那伙计:“快走你的吧!我家大人还有正事呢,稀罕你这里狗屁叨叨的?!还不离我这里呢!生意做不成,板子是有的,要不要来几十?”
那伙计扁着嘴低着头,躲进铺里去了。
常昆看看孟宇脸,咳嗽了一声:“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宇惊讶地看他一眼:“常大人怎么了这是?”
常昆憋红了脸,对竹童直抹脖子杀鸡似的暗示视而不见,见巷道里此刻无人,张口就道:“乔老板这事,孟大人您行不得!”
孟宇太过吃惊,吃惊于常昆竟说得出这话,于是反而笑了起来:“老常你这说得什么话?”
竹童拉了常昆的袖子,意si别再说了,转脸太阳似的,笑对孟宇:“大人别理他,早起常爷吃多了黄豆糕,这会子肚子正涨气呢!”‘
常昆心说反正已经说到这里了,再憋回去做什么?便挣着从竹童手里拉出袖子来:“你小子少在这里马虎眼!爷的事就是你我自己个的事!看见有了疏漏也不规劝,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孟老将军!”
竹童没声音了,慢慢地,手从常昆的袖子上滑下去。
“爷您别怪我!上回修宅子时,我就说那几个丫鬟不好,那人牙子非说是爷的意si,一看那段眉眼,跟乔老板模子里印出来似的,叫人瞧见什么意si呢!”常昆将声音压得低低地,可听进孟宇的耳朵里,却犹如重捶击心!
“要什么样的人伺候,难道这事也要经过你的同意?”孟宇心头一冲一冲地按捺不住,好像有火在扑出来似的:“常大人你只管后方军,我宅邸里的事,不归你管!”
常昆也是个倔子,且话一出口就收不回去的,此刻索敞开来说:“孟大人!后方军要管,您是此地父母官,宅邸里的事也不是一家小事!外间此刻多有各种言,说什么的都有,更有甚者,说您跟东盛八皇子争风吃醋,为夺乔老板心,以至于不顾社稷大事!”
孟宇气得面红耳,脯一鼓一鼓的,捏紧了角,手心里汗濡湿了黛青的料。
“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孟宇迫自己定了定神,唇抿紧似dao锋般凛冽,逼问常昆:“我什么时候跟八皇子争风吃醋,以至于延误了家大事?!你说一件出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