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盛帝眼见爱人将近,忍不住下泪,走到小佛堂门前,抬头向里看去:见殿中四边尽是石雕的佛像,刻工细,似非凡间所有。
四周铺设下焕然一新的黄幔,案、炉、屏、几并连堂中设的座椅、跪垫、蒲团……楹柱、水磨石地都擦洗得纤尘不染。
大殿正中,一尊一人来高的白玉观音站在莲台上,一手端着杨柳净,一手弹指,眉目慈祥端庄,用神秘的微笑注视着炉袅袅香烟。
“玄儿你来!”东盛帝潸然,招手叫进文玄:“朕与你父子相守,旁人一个不许进来!”
文玄心中一揪,不知父皇要对自己说些什么,遂命戚青带自己心腹守在佛堂门口,环二守在门,他快,有事可即刻入来报。
东盛帝迈过高高的门槛,很快就看见姑子们来迎。
原来这里不用僧人,每年由东盛帝亲宫过来,吃斋做佛事,着尼姑装束,差三年后,不再补到后宫,径自放出宫回家。
因此虽然清苦一点,人人都愿来。来的人自然要伶俐些。
几个掌事的大尼姑得知东盛帝要来,忙不迭迎驾,让座敬茶供点心的。
东盛帝黯然道:“才进来听见木鱼响,怕不正督率着众人敲鱼击磐做晚课吧?别为朕误了虔心,你们做你们的,朕这里坐坐就好。”
文玄陪东盛帝座,却是一头雾水,手里捧着,那又是谁?!
东盛帝捂了脸:“那是你亲生母亲啊!”
一股巨大的寒意毫无预兆地瞬间冲入文玄的脉门,直贯他奇经八脉,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东盛帝慢慢将雪娘的事说了,正与齐叔告诉乔月的一样,不过隐去先看中中原皇后一事,又略将自己的懦弱无能修改光润得好些而已。
“朕将她留在此地,也好免了宫中争斗,她最是个爱清静的,温和恬淡,”东盛帝想到雪娘旧日模样,泣不成声:“我的儿,”愈发叫得亲呢:“你快些上前拜拜,进进孝心吧!”
文玄眼里没有泪,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一向以为皇后看不起自己,只因生母份卑微,没想到是这样一份嫉恨生妒的怨气,更没想到是,东盛帝话里隐隐约约透露出的信息。
那就是,他母亲雪娘死得不明不白,并不只因难产,其中关节,甚有隐!
一时间文玄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不由已走到姑子们前头,面向观音大士,连叩三个响头!
“臣妾就知道,陛下不在前头就一定在这里!”皇后尖利的声音,划破了佛堂里的宁静安详:“臣妾也想着,一来就没得好好瞻仰佛像,心绪终归不宁,不如还是跟陛下一起,到观音前许个愿心,这才可得心中安然呢!”
戚青早看见皇后来了,却不得已被她的人压制着,不能进来传话,环二更是,被人一脚就踢到了大门后。
没想到皇后来得这样快,文玄心里的恨正烧得旺盛,见这个嗜亲凶手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瞬间从地上拔起来,冷然回,直面皇后。
他笔直的立着,冰冷眼底骤然聚起狂暴的煞气,双手在侧猛地握紧,臂膀上的肌肉倏然鼓起,方才还炽热的眼神瞬间一凉,眸底火焰却腾地一下蹿高,薄削唇角抿就了dao锋一般的直线,他死死盯着皇后,眼底有森冷寒光闪烁,透出极度危险的光芒。
这一刹之间,他眼神的幻跌宕令皇后也不由心惊肉跳起来。
毕竟是做过亏心事的人,被人看穿之后,还如何能在事主面前抬得起头来?
“哦,”皇后装得硬气正常,可眼神却飘忽不定,就是不敢与文玄对视:“八皇子也在呢?”
嘴上说得ke气,心里却早将他连同东盛帝在,都骂了个遍。
老不死的,一定是将雪娘的事都说了,呸!
文玄不理会她这种无意义的搭讪寒暄,依旧咬紧牙关,盯住她。
皇后垂下眸子,眼底闪过幽冷的光芒。
别以为逼本宫一眼,本宫就怕了你,本宫有娘家做靠山,你个半大小子算个毛啊!
想到自已娘家,尤其是手握兵权的,皇后的底气又足了起来,再抬头时,眼里的神气也了,不再犹豫微怯的样子,不过还是尽量免与文玄直视,却冷冷地斜向东盛帝上。
“皇上,看起来您的香也进过了,这天也好早晚了,山里风大,不如还是回下头寺里去吧?”
既然这小子不知进退,那么您这个父皇就该给他做做样子!
东盛帝si忖着,抬睑飞快地脧了皇后一眼,才与文玄推心置腹,泣血相认的形,瞬间如雪般消融殆尽。
“也罢,既然皇后这么说,就下去吧。”
文玄中一口气几乎要喷薄而出,好在戚青及时从后头拉了他一把,不然真有可能失去控制。
“雪主子在这儿呢,您也不想做出让她担心的事吧?”
文玄长长深吸一口气,觉得腔就要炸开了,喉咙里有股甜气,刺激得他眼眶也发了红。
皇后得意起来,冷澈眼眸掠过文玄:“八皇子敢是不愿离开?这可不成体统,一来皇上在哪儿皇子就该在哪儿伺候,这是大节礼仪,不尊从传出去叫世人笑话。二来这里虽是佛堂,却算个姑子庵,容不得男人呢!”
戚青眼见文玄脸越来越难看,怕他失控,主心切,忙向前一步跪到皇后面前:“娘娘训得是,八皇子理当奉亲回寺!”
这话其实是既迎合了皇后,又给文玄留了缓和之际,本该两头都意才是,不想皇后骤然翻脸!
一对淬了毒液似的眼睛狠狠瞪着地上的戚青:“你算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小虫子?也敢在本宫面前开口?偏养的没规矩看来是天理,从主子到奴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自为骂得痛快,将文玄戚青都骂了进去,不想东盛帝在旁,脸亦得铁青,继而惨白。
要说偏生的,他也少不得算一个。先帝在时,中原帝之所以受宠,也因出生高贵,乃先皇后嫡嫡正正的亲生儿子,而他?不过是个贵人所出。
也因此养就了懦弱阴狠的子。
“都住了口!”
皇后子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凶狠阴厉的口气,难道出自边这个男人?
东盛帝嘴角向下,绷得紧紧的,他负手而立,略显浑浊的眼却闪过锐利的光,他莫测地冷哼一声:“这里可是佛门静地!要说规矩,平心静气,颐养供神乃是第一要紧的规矩!”
因文玄戚青都没说什么,这话明显就是冲着皇后来的了。
皇后能将屁股底下这个位置坐到现在,靠的不完全是跋扈嚣张的子,和雄厚的娘家势力。
最重要,她会见风使舵,也就是看人下菜碟子,该说这是潘家的家传dna,她和都得到真传学到髓,因此才能在起伏颠簸谲云诡的宫廷斗中活到现在。
她虽子古怪又惯,喜怒无常,最重威势,让边人动辄得咎,可心底里有根弦总是紧绷住的。
那就是闻风看天向,知道什么时候该争取,什么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刚才入山时要坐辇,那是看准了当众官员的面,皇上不得不给潘家脸。
如今只有自己和他,还有那两靠三不倒四的小子在这冷静静的姑子庵里,再认真较上劲就没意si了。
看出来东盛帝是真有些动气,皇后便轻轻笑了起来:“陛下说得有理,是臣妾有些毛躁了,”说着抬头向外看了一眼,故作惊慌状:“才来时天还好好的呢,怎么说就了?还是恭敬陛下,圣驾移至世庙吧!”
说着也不跪下去拜,因戚青在地上呢,她觉得与他一起太份,于是弯腰下礼,装腔作势地大概意si了意si。
果然如她所言,来时还是风轻云淡的,这会子天却渐渐阴了下来,密云浓雾压得低低的,天地间一片昏暗。一阵阵疾风得里的大梧桐、老松树不停地摇晃着,眼见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戚青趁皇后不备,再次从地上拉了拉文玄的襟。
意si很明显了。
文玄呼吸微微急促,额角有细微汗珠涔涔而下,他闷哼了一声,瞳孔一缩,猛地咬紧了牙关。
“恭请父皇,回世庙!”
皇后长舒了口气:“连八皇子也这么说了,陛下,请吧?”
算你小子识相!
文玄捏紧了拳头,白皙如玉的俊颜已然黑沉似墨,此时此刻他只希望皇后这个贱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自己的控制力还能坚持之久,怕双手不只使唤,要直扑她那纤细却丑陋之极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