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此时方才送信来,又说得如此简单,目的无非是让乔月不必过于操虑。
小事一桩,我去去就来。
可越是做出风清云淡的样子,越是让人放不下心。
乔月平静地坐着,眼望窗边香几上的青铜香炉,香烟一缕,悠然直上青天。
看信里意si,是必不让自己去送了。
也好,粘粘糊糊的那种小儿,不是乔月擅长。
不过真这样一字不吐地就让他走了?此去隔山重水,远征不知归途,乔月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沉甸甸的。
夏日午后,连蝉的声音也不闻,一枝开得正的桃印在淡碧窗纸上,映得乔月眼眸朦胧。
忽然,她从桌边站起,影快得,让停留在窗棂上的一只粉蝶,还来不及反应,便惊慌失措地腾空逃去。
缟袂临风,乔月飞快展开一张细纱薛涛笺,风骨秀峻,笔意恣肆,铁画银钩之间,赫然书就六个字。
随即纤长手指速敲案几,自家信鸽瞬间扑到。
齐叔坐在下,阖目养神,耳畔忽听得鸽翼翻叠之声,眼皮微微一颤。
文玄正在皇庙里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忽然仿佛有风从耳后拂过,上一个激灵,说不出为什么,人便早一个,掠到了殿外。
一蓬玉粉影,从天而降。
文玄顾不上别的,先将那飞来的信使脚松了束缚,鸽子随即在他头顶了个旋,唿哨着又消失在碧蓝的苍穹下。
戚青认得那鸽子,伸手拦住上前来回话的将军:“等一等,皇子殿下有要务理。”
要务?
将军不解地看了看天,兵部什么时候改用信鸽不用快马了?!
原以为文玄得上一会,没想到不过顷刻,戚青就见对方回过来了,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笑意。
“有事?”
戚青不放心,凑上来低低地问。
文玄将粉薄纸紧紧捏在手心:“能有什么事?”
老时间,老地点。
乔月写的只是这么简单六个字。
却含了整整十年相,方可获知的默契,在他,和她之间。
“取名册来,整顿甲兵!”文玄正了正脸,冲有些发呆的戚青道,一眼看见后头的将军:“有什么事回?”
一切重回正,好像刚才那只白鸽没来过一般。
归庄里,同样一切正常。
晚餐高峰已近,团娘在厨里忙进忙出,煤球齐叔外头点店堂,也是脚不点地。
到底少了个恩子,本来宽松的人手上,顿时略觉吃紧。
乔月自然也不帮忙,好在齐叔能松能紧,煤球也上了心,拿出比平日还得劲的三分力气,因此也没什么不妥,安安稳稳地将头一批ke人迎了进来。
“没什么事吧?”倒是团娘不放心,从厨跑出来,隔着店堂的布帘,向外张了好几眼。
乔月推她回去:“外头不用你操心!厨里才是要紧的,现在外头都安排好了,我这就过来帮你!”
团娘忙摆手:“不用你不用你!”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你今晚有事,还不快预备着出去?“
乔月好笑起来:“哪回我出去还要预备?”自然声音也压得极低,却在说完这一句后,陡然又拔高八度:“妈妈别推辞了,我都听说了,你连郁家老三都来帮你烧火了!”
团娘立刻怒视煤球:“一定是这小子告的密!郁老三反正晚上值,白天到这会子,也该睡饱了,叫他帮个手也不是什么难事,烧火而已,有什么不行?”
乔月笑着向里推她:“行,有什么不行?我们团妈妈一句话,整个归庄连ke人在都得顺毛低头的,叫人来烧个火更不在下。再说我知道的,郁家父子当你神灵一样供着的,别说睡饱了来帮忙,就算叫他熬了通宵来做活计,那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团娘被推得一lu向前,嘴里还不忘嘟囔:“本来么,确实少一个人厨里活就有些忙不过了。。。”
煤球被点头不敢吱声,倒是齐叔,从团娘边擦肩而过,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恩子在这里也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前,我看一切都很井然有序的。”
团娘一听大怒,抬手要,齐叔早走到前头去了,乔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算了算了,我也知道,这三个月来添了不少后头住店的ke人,妈妈你这里确实比从前要忙些。”
团娘这才趁势罢手:“真不是我恩子说话,那货不值得我开口。不过如今少了个人,厨里还真有些忙不转,再一个说话你就要去中原,这店也开不长远了,平白雇一个来,又不值当,怕也没人肯做那么短时间的,且又信得过。”
吃一堑长一智,经了恩子的事,除了自家人,团娘看谁都有些疑神疑鬼。
乔月却一点不担心,眉梢地微微扬起,看着团娘轻笑了起来:“妈妈只管放心,这我早有个主意。”
团娘一惊,过后不信:“哪有这样快的?泥人捏出来,还得口仙气呢!”
乔月笑眯了眼睛,眼神明澈,眉目嫣然:“明儿早起您就看好吧。不过眼下,还得熬过今晚再说。走走,我也很久没动过锅铲了,别说,今儿在夏家小试牛dao,还真有些意si。外头ke人都点了些什么菜?我亲自上灶练一练手!”
点了什么菜?
很快齐叔送进单子来:今儿有他在外斡旋,主推各面点,因都是下午团娘早捏好的,上笼一蒸就得,炒饭炒面之类现做的少,也就给厨里省事了。
面点么今儿团娘换了个新样,早起虾饺,晚宴则新换一:血馅蒸饺。
馅儿是胡萝卜、香菜、鸡鸭血,外加鸡蛋、虾米,搅拌均匀加料,本有些家常的味道,经了团娘手下那么一料,愣是不同。
齐叔不动声地不着痕迹,却暗中竭力推荐,于是乎蒸饺一笼笼地上,厨里便有空当忙炒热菜了。<>